霽月站起身來,不安地抽出長劍,劍聲穿入殘空的耳中,殘空趕忙拿起手邊的雙刀,也應激似的站起身來。
原來,殘空就靠在樹幹的背後,見殘空未曾消失不見,霽月也放下心來,還劍入鞘,問道:「昨夜如何,有沒有野獸?」
「不知,你剛睡,我也跟著睡了。」
「什麼!」霽月腹中醞釀出千萬句污言穢語正準備罵他,只見原本盤旋在天空的一隻巨雕,一個俯身,便朝著兩人衝來。
這突如其來的衝擊打得兩人措手不及,霽月來不及拔劍,只得閃躲在一旁;殘空下意識地舉刀格擋,卻被這隻巨雕一腳踢開,失去了一把刀支撐的殘空,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倒在地。
只見這隻巨雕似雕非雕,頭上長著一隻如牛角般的朱色獨角,其角長約兩尺,由下至上漸漸變得尖銳。
巨雕通體深灰色,惟有獨角、眼角與喙旁的毛髮呈暗赤色。
巨雕見兩人根本無力反抗,在空中盤桓一陣後,再一次向著殘空俯衝而下,口中發出如嬰兒般啼哭的怒吼。
殘空手邊僅有一把刀,難以站立,只得坐在地上,將左手的刀遞到右手,只待巨雕進入攻擊範圍內,給它致命一擊。
霽月見殘空癱坐於地,趕忙拔劍馳援,凌空一躍,一劍便刺中巨雕脖頸。
奈何巨雕體型龐大,霽月的攻擊於它而言根本無關痛癢,雖然鮮血流出,染紅了傷口周圍灰色的毛髮,但巨雕的運動絲毫不受任何影響。
它扭頭看了眼霽月,眼神中閃爍著憤怒的火焰,轉向霽月衝去。
霽月挺劍刺出,被巨雕一腳擋開,劍如同刺在玄鐵之上,根本傷不了巨雕分毫。
看來,只能攻擊巨雕腿腳以上的部位才能造成殺傷。
可惜霽月輕功不精,每當躍起欲刺時,巨雕總能飛得更高,讓霽月毫無下手之處,漸漸地,霽月開始處於下風,疲於應付巨雕的雙腳與巨喙。
趁巨雕無暇他顧,殘空手拖鋼刀,匍匐於地,找回了另一把掉落在地的鋼刀。
他站起身來,靜悄悄地繞到巨雕背後,眼見巨雕的鐵喙就要傷到霽月,殘空緊握雙刀,往地上使勁一撐,凌空躍起丈余。他平伸著雙刀,在半空中旋轉起來,如同一陣旋風,朝著巨雕殺去,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刀一刀如同絞肉機般,削得巨雕背部血肉模糊。
巨雕仰天一陣痛苦地呼嚎,如同嬰兒般的啼哭聲響徹雲霄。
它徹底失去理智,轉向殘空攻去,每一次攻擊皆是殺招。
殘空且戰且退,面對強勁的對手,冷靜地分析一招致命的機會。
奈何巨雕體型碩大,普通的攻擊根本難以奏效,巨雕的命門究竟在哪裡?
殘空一邊忙於招架,一邊冷靜地思考著。
巨雕體型龐大,外加雙翅可供翱翔,殘空想要傷到巨雕,每一擊都需高高躍起,如此一來,體能的消耗將會是嚴峻問題。
這一切,都被霽月看在眼裡,她突然靈機一動,喊道:「砍它翅膀!」
「你說什麼?」殘空格擋開巨雕的鐵爪,道。
「我們一起砍它翅膀!」霽月說完,趁巨雕飛於低點,縱身一躍,將劍朝著巨雕的左翼刺去。
殘空雖然還是沒聽懂霽月說的是什麼,但見霽月如此動作,也將霽月的意思明了於心,他也趁此時,將雙刀拼盡全力往地上一撐,凌空躍起,高舉雙刀,向著巨雕的右翼砍去。
巨雕如今腹背受敵,前後張望,失了神智。
伴隨著一聲痛苦地啼叫,巨雕的右翼被砍落在地,血流如注,右側灰色的羽毛盡被鮮血染紅;它的左翼也被戳出個大窟窿,血流不止。
失去右翼的巨雕沒了平衡,想飛翔逃走,卻是再也不能。它用力撲騰著僅存的左翼,卻也枉然,失去重心,向右倒去。
殘空走到巨雕面前,巨雕眼見那沾滿自己鮮血、明晃晃的鋼刀離自己越來越近,想逃卻逃不了,想反擊卻根本再也飛不起來,眼見鋼刀慢慢地貼近自己的喉嚨,巨雕拼盡全力,發出最後一聲啼叫,嬰孩啼哭聲響徹雲霄,音色甚是悽厲,霽月回憶起起夢中的兒時場景,淚不自禁,如泉水、如瀑布、如一條條奔騰的江河……
殘空舉刀,在巨雕喉嚨處重重一划,眼見鮮血如決堤的江河般從巨雕喉嚨里噴薄而出,殘空緊閉雙眼,不忍再看,眼角中罕見地也滲出淚水。
殘空嗜殺,愛血,每一個人、每一條生命,但凡命喪在他的刀下,都逃脫不了血流泉涌的結局。
眼見鮮血緩緩將自己包圍,再看看自己殘缺的雙腿,殘空總會感到一陣莫名的快感與滿足。
早些年,他每一次殺完人,原本會不自覺地向著天空,發出一陣苦澀的狂笑;後來,殺的人多了,他也就麻木了,每殺完人,只要有機會,他都會去大睡一覺。
那一年,他十六歲,他拖著殘肢,艱難地在雪地里爬行,鮮血,在皚皚白雪中描繪出兩道血色車轍印。
周邊的人冷眼看著,沒有一個人幫他,沒有一個人扶他,更沒有人問他一聲冷不冷,餓不餓,痛不痛!
「這些人,都該死。」殘空爬到村口,回頭掃視一圈,把一張張冷漠的臉牢牢記在心裡。
他將目光鎖定在一個面白無須,手持雙刀的男子身上,冰天雪地下,雙刀還一滴一滴滴落著如黃豆般大小的鮮血,那是殘空他自己的血,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無力感撕扯著殘空年少輕狂的心,「一定要強大,一定要一天天地強大,遲早有一天,我要成為你們這群人的刀俎,你們都要成我刀俎下的魚肉!」
殘空將頭別回來,堅定地向著遠方爬去。
他不知道方向,但只要能離開這個村子,不論是哪裡,都是未來,那個日漸強大的殘空,就在不遠處,靜靜地等著他。
另一聲嬰孩般的啼哭將兩人從往昔的回憶中拉回現實,兩人不約而同地握緊兵器,謹慎地環視四周。兩人循著聲音,一步一步,走向一處密林,終於在一處枝丫上,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只見這隻雕通體顏色與方才那隻無異,頭上那隻角細細尖尖的,一副輕而易舉便會被折斷的樣子。體型卻比方才那隻巨雕小了許多,與成年的公雞沒什麼兩樣,看這樣子,應該是方才那隻巨雕的後代。
「原來還有個小雜種留在這裡,看我了結了它!」霽月說罷,便欲拔劍。
殘空見雕年幼,忽然心生不忍,見狀趕忙按住了霽月的手,說道:「我已殺它至親,不忍再殺它。」說罷,跳上樹枝,伸出右手,輕柔地將小雕捧在懷中,跳下樹來。
「呦,今天太陽打北邊兒出來了?你還有不忍的時候?」霽月譏笑道。
殘空不理霽月,靠在樹下,放下雙刀,輕柔地撫摸小雕的羽毛。
小雕在殘空的撫摸下,漸漸恢復了鎮靜,停止了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