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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司徒美堂

2024-08-10 22:15:14 作者: 員在
  第323章 司徒美堂

  哥大新聞學院招生的事暫告一段落,

  陸時帶著古德曼回到酒店。💣ඏ 69Şђu乂.𝓬𝓞M 🔥♦

  結果,他剛進屋,就收到前台遞進來的卡片,說是外面有個名叫「司徒美堂」的華人求見。

  陸時看向卡片,

  那大概是自製的名片,薄薄的卡紙配上熠熠生輝的金色文字,檔次頗高。

  上面寫的是:

  安良

  Situ Meitang.

  司徒美堂是洪門未來的大佬,頗有義氣,曾多次發動籌款支持國內革命。

  但他最近應該在波士頓和舊金山活動才是,

  怎麼來了紐約?

  陸時沉吟,決定叫上古德曼,之後讓侍者請司徒美堂進屋。

  此時的司徒美堂尚且年輕,但已經帶了些說一不二的大佬氣勢,

  只不過,與陸時相比,還是稍有遜色。

  他謹慎地落座,之後問好:

  「陸爵士。」

  說的是漢語,不過是南方方言。

  陸時給對方倒了杯茶,問道:「司徒先生,你次來找我,所謂何事?」

  也是漢語。

  旁邊的古德曼當然聽不懂,

  但他有自知之明,清楚陸時找他來的目的只是在必要時提供諮詢,便優哉游哉地喝茶,不多追問。

  司徒美堂沉吟,

  良久,他捏起茶杯喝茶,沒能開口。

  陸時笑道:「看樣子是有難言之隱啊……莫非,你因為安良堂和協勝的事而來?」

  司徒美堂緩緩點頭,

  「李老哥被NYPD暫時拿住,我前去探望,並從他口中聽說了您,得知您和羅基警長頗有些淵源,所以想來碰碰運氣。同為華人,您必然也是心系……」

  後面的話不用講得太明白。

  司徒美堂回過身,從包中摸出一個半尺見方的木匣子,在桌子上放好,

  「陸先生,麻煩您了。」

  陸時看了眼木匣,連打開都沒打開,直接推回去。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堂會衝鋒陷陣。

  司徒美堂臉色沒有任何變化,問:「陸爵士,您就不好奇裡面裝的是什麼?」

  陸時笑道:「酒、色、財、氣,四者,你能給我的,我亦可自取,又何須欠下人情?」

  司徒美堂無言以對,

  心中明白,自己和眼前之人的地位相去甚遠,

  他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人家根本看不上。

  陸時沉吟道:「按理說,李先生最多被關一天,之後便會被放出來吧?」

  司徒美堂苦笑,

  「關?他現在是『被保護』。」

  陸時:???

  「什麼意思?」


  司徒美堂無奈嘆氣,解釋道:「NYPD給出的理由是,李大哥受到華人堂會的人身威脅,有生命危險。待在警局可以避禍。他們這麼說,我們一點兒招沒有。」

  陸時心裡吐槽,

  看看美國佬,多會玩?

  簡直是遙遙領先。

  千萬別保護個幾天,忽然傳出「後背中七槍自殺」的消息。

  陸時湊到古德曼耳邊竊竊私語片刻,

  後者連連點頭,

  「可以的。任何一個有經驗的律師都能輕鬆解決。」

  司徒美堂聽得懂英語,懵了好一陣,才發現自己的思路太窄了,

  既然NYPD插手,就不是唐人街內部能解決的事了。

  既然如此,不如劍走偏鋒,

  對付流氓不一定要強攻,還可以請訟棍智取嘛~

  他對陸時拱手,

  「感謝陸爵士指了一條明路。」

  陸時搖頭,沒再糾纏這個話題了,轉而問道:「你們和協勝衝突,只因為煙館和賭檔?」

  司徒美堂搖搖頭,

  「不只。您必然知道《排華法案》吧?前段時間,因為《顛倒》,法案稍有鬆懈。但經濟越來越差,又開始變得嚴重。」

  陸時不解道:「和法案又有什麼關係了?」

  司徒美堂回答:「法案的實施導致唐人街嚴重缺乏華人女子。所以,在唐人街,一位華人女子的出現會受到大量男人的關注。進而引發各種……越漂亮、越麻煩。」

  陸時當然知道,

  他甚至聽說,因為僧多粥少,不少華人男性會與同處於底層的愛爾蘭或義大利裔女人結婚。

  這事兒放在現代聽著就挺魔幻的,

  但在20世紀初十分正常。

  「嘖……」

  陸時咋舌,

  「所以,事情還牽扯到了爭風吃醋?」

  司徒美堂說:「剛開始是有那麼一檔子事。但後來就不僅僅是個人恩怨了。」

  堂會都很看重面子,

  誰示弱了,誰在江湖上就會被人嘲笑。

  一般地,NYPD不會管唐人街的事,因為華人通常不會求助於警方,而是內部自行解決,

  這導致堂會爭鬥一旦開始,就很難停止,需要很長時間談判以達成停火協議。

  畢竟,誰都不想失了話語權。

  陸時沉吟詢問道:「我聽說了,這次弄出了火情?」

  司徒美堂尷尬,

  「……」

  這番沉默也等於回答了。

  陸時說:「我覺得,你們需要一個法律顧問。」

  司徒美堂有些懵,

  「起訴嗎?」

  在他看來,起訴屬於打不過就告老師的窩囊行為。

  陸時說:「這次燒了房子,還出了人命,不想上法庭都不行。我指的是以後。因為聘請法律顧問是一件長遠的事,要從長計議。而且,李先生之前不是對許多律師發出過邀請嗎?」


  司徒美堂面色微變,

  在這件事上,他和李希齡的觀點截然相反。

  陸時也大概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

  履歷上看,

  司徒美堂1885年拜堂盟誓,那時才不到18歲;

  1886年,他因打死了一個吃霸王餐的白人,坐了十個月苦役監;

  1894年,另立系統,組織安良堂,以「鋤強扶弱、除暴安良」為旗號,快速擴張。

  ……

  年輕的司徒美堂正是敢打敢拼的年齡,

  所以,他將聘請法律顧問視作軟弱,並不出人意料。

  而李希齡年紀大了,考慮著求穩、洗白,也可以讓人理解。

  在發展安良堂的方向上,兩人思路有些出入。

  陸時見司徒美堂臉上陰晴不定,遂擺擺手,說道:「我只是隨口一說,你就當沒聽到吧。好了,請吧。」

  說完便要送客。

  他對對方沒什麼好惡,

  觀點相左,那就請出門便是。

  司徒美堂站起身,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結果,他握住門把手,遲遲沒轉動,最終還是轉過身來,重新坐下,對陸時畢恭畢敬地行禮,

  「陸先生,請您指點於我。」

  他這個「先生」,是老師的意思,

  姿態擺得非常低了。

  而且,說完後,還彎腰雙手舉過頭頂為陸時奉茶,

  陸時啞然,

  「這是為何?」

  司徒美堂瓮聲瓮氣地回答:「我書讀得不多,所以很多事想不明白。而陸先生是有大學問、大智慧的,定然能為我解惑。」

  古德曼聽不懂漢語,但是看得懂敬茶,

  他小聲道:「我早說,這安良堂跟協勝不一樣。他們領頭的都是正常人。」

  陸時看了看茶杯,沒有立即接過,

  「事先說好,任何事,我都不會出面。」

  司徒美堂會意,

  「我懂。」

  陸時便將茶杯接了,啜飲一口,詢問道:「你想問什麼?」

  司徒美堂道:「為何要請法律顧問?」

  陸時說:「能在最短時間內,站在維護你權益的角度為伱提供最專業的意見,使你避免或者減少經濟損失。有些時候,甚至能消除牢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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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回答相當官方。

  司徒美堂嘆氣,

  「陸先生,您能不能別打官腔,對我們來說……」

  陸時打斷道:「我講的就是真東西。」

  司徒美堂還是一臉的疑惑,

  「請法律顧問,真有必要嗎?」

  陸時說:「現在的安良堂有多少人?」

  司徒美堂在腦海里估算了一下,

  「如果你單指紐約,那大概在1700人。但全美的話,少說兩萬。」


  兩萬的堂會成員,

  那對應的華人社區人口規模該有多大?

  陸時心中感慨,

  華人確實是堅韌,頂著《排華法案》都能在美國落地生根。

  他問道:「司徒先生,你難道就沒考慮過,在紐約或者波士頓這種地方成立安良總堂、整合各堂口嗎?」

  司徒美堂:!!!

  不由得震驚地看著陸時,

  「先生,您……您真是想到我心裡去了。我定的地方,就在紐約。」

  歷史上的三年後,也就是1905年,他在紐約成立了安良總堂。

  陸時嘴角勾起,

  「你沒考慮找法律顧問,是因為你管轄的堂口還沒發展到那個規模。可如果一旦成立安良總堂,規模就大了,會出現大量糾紛。其中,有的能用拳頭來解決,有的不能。對於不能的那些,出現得多了,賠得多了,你就必須找法律顧問來消除風險了。」

  司徒美堂還是一臉懵,

  顯然沒聽懂。

  陸時只能讓旁邊的古德曼解釋。

  後者想了片刻,有些無奈道:「法律顧問的職責太寬泛,所有跟法律沾邊的內容,都要提供意見。比如合同、糾紛、風險……」

  陸時說:「你就舉個簡單點兒的例子。」

  古德曼便說:「就比如審查合同,有時候,一個條款可以為客戶省幾千甚至上萬美元。」

  司徒美堂聽懂了數字。

  他低頭沉思片刻,

  「合同……可問題在於,堂會的那些生意很多都不太乾淨啊。」

  陸時吐槽:「什麼叫『不太乾淨』,你明說不合法唄。」

  司徒美堂倒也光棍,大大方方地承認道:「確實是不合法。這種情況下,還簽什麼合同?」

  陸時看他一眼,

  「你準備一直經營煙館?」

  「啊這……」

  司徒美堂有些汗顏,

  但他終究是混堂口的,不可能輕易鬆口。

  陸時也知道,動之以情是鐵定勸不住對方的,得曉之以理。

  他說:「利潤太大,不是什麼好買賣。」

  司徒美堂詫異,

  「利潤大是壞事?」

  陸時回答:「你不怕下面的人自立門戶?」

  利潤高、來錢快,隨之而來的便是不斷膨脹的野心和權力,

  再往後就該是新老交替了。

  這方面的美劇演得清清楚楚,

  XX社團、XX家族、XX公司……

  興盛不會超過二十年。

  其中,被官方掐死的只在少數,大部分死於內鬥和互相傾軋。

  反倒是那些保守的、搞「小買賣」的,很多能洗白。

  但超高的利潤導致殺頭的買賣總有人干,

  那些自以為「梟雄」的人物,覺得自己是餐桌上的食客,大快朵頤之後便可全身而退,卻不知自己早已出現在了別人的菜單上。


  司徒美堂沉思,

  他發現,陸時雖為文人,但對這些彎彎繞繞了解得異常清楚。

  他有些被說動了。

  陸時繼續道:「洪門應該有三十多個管職吧?」

  司徒美堂詫異,

  「先生竟然懂這些?」

  陸時說:「我沒記錯的話,有個職位叫銅章,是專門掌管腰牌的。如果,他幾天就賺上百美元,大部分上繳,自己卻只能留個幾美元,他能不造反?」

  司徒美堂嘆氣,

  「不反都說不過去。」

  因為,現在有部分煙館、賭檔已經出現這種情況了。

  錢來得太快,又非常容易,確實會導致權力架構出現下克上的風險。

  司徒美堂說道:「但這種生意,總有人會去做。」

  陸時笑笑,沒說話。

  他的意思剛才已經表達得很明白了,不想再重複。

  司徒美堂咬咬牙,

  既然準備在紐約搞安良總堂,那就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切除掉那些會製造不穩定的毒瘤。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想明白了,

  做那些買賣的,必不能長久,頂多十年便會衰亡,舊去新來,如此往復。

  所以,眼光還是要放得長遠一些。

  司徒美堂說:「先生,我認為你說的對。我輩華人,在經歷過1840年的慘痛教訓後,怎可再受荼毒?」

  這話說得義正言辭,情感十分真摯。

  陸時笑道:「我知道,這是司徒先生的心裡話。」

  司徒美堂感慨,

  「慚愧~慚愧~」

  陸時擺擺手,

  「沒關係。人心都是複雜的。」

  司徒美堂深深地看了陸時一眼,

  「先生,你也有不得不、被強迫做的事?」

  陸時回答:「以我現在在歐洲的地位,已經幾乎沒有『不得不』的事了。」

  這話也就陸時說說,

  旁人講,都會被當成吹牛。

  司徒美堂心中愈加佩服,

  他說:「既如此,我解決完紐約這邊的事就……唔……既然都要找律師了,那不如一步到位。我還是先回波士頓,聘請一位法律顧問吧,讓他來解決這次跟協勝的衝突,就當是一次能力測試。」

  陸時問:「為什麼要回波士頓啊?紐約的執業律師也很多。」

  司徒美堂解釋:「第一座安良堂就是在波士頓成立的,由我親手操辦。可以這麼說,那裡就是我的中軍大帳,我十分熟悉。而且,波士頓也有好學校,就比如哈佛。」

  陸時好奇,

  「你要去哈佛請法律顧問?」

  司徒美堂說:「畢竟是全美最好的大學嘛~」

  「嘖……」

  陸時不由得暗自咋舌。

  沒想到,世界線總會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繞回原點。


  按照真實歷史,司徒美堂請到的法律顧問,是未來的美國總統小羅斯福,

  小羅斯福甚至稱呼司徒美堂為「大佬」。

  而此刻的小羅斯福,正在哈佛就讀。

  司徒美堂嚴肅地看向陸時,

  「先生,你是否願意在我們安良堂內擔任一……」

  話音未落,陸時便搖頭,

  「多謝司徒先生盛情,但我自認滿足不了貴門的《三十六誓》,還是就此作罷吧。」

  《三十六誓》可以理解為門規戒律,入門前需與其他兄弟一同誦讀,

  比如:

  「洪家兄弟,雖不相識,遇有掛外牌號,說起投機,而不相認,死在萬刀之下。」

  十分嚴苛。

  陸時肯定是做不到的。

  更何況,他現在的身份也不適合加入堂會。

  司徒美堂輕笑,

  「沒關係的,對先生這樣的大才,《三十六誓》可以簡化,你只要宣誓,『愛兄弟,不愛黃金』,此事便成了。」

  陸時笑笑,

  「我挺愛黃金的。所以,還是算了吧。」

  連續的婉拒,司徒美堂怎會不懂?

  但他心中已經下定決心了,

  如果順利搞出安良總堂,並且能存在三十年以上,就一定要給陸時安上一個行一的職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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