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佑安撓頭，他狠不下心。
「嘿嘿，」賀中兄弟幾個齊齊笑出了聲，「二爺還是沒受過罪的人幸運之人，下不去手，再正常不過了。」
船上起的火還沒救下，又有人中了箭，臨近船隻上的夥計出於不忍，架上梯子跑了過去，卸了扇門板，將絡腮鬍抬去了隔壁。
心窩處中了一箭，如今還有殘存著半支插在那裡，人又落到了河裡嗆了水，此時的絡腮鬍，一臉鐵青，緊鎖著眉頭，已然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隔壁船上的老船夫伸出兩根手指，摸了摸絡腮鬍子的脖子側面，輕輕搖了搖頭，嘆氣道，「準備準備吧。」
「啊……」跟在絡腮鬍子身邊兒的小夥計有些震驚，「老爺，用人參吊一吊，能不能行？」
他不信！
老船夫搖頭，「吊吊，試試吧！」
自己雖然常年跑船，船上的小夥計有個頭疼腦熱，小毛小病，跌打損傷，他都是可以處理的。
只是，人命關天，他並不是大夫，萍水相逢……
「小哥兒莫哭，若有參就吊吊，爭取些許工夫，遣人問問哪家船上有大夫，趕快來給看看。」
「哎哎……」小夥計焦急的抓上他的胳膊，趕忙說道，「麻煩阿爹幫我照看一二。」
「快著些！」老船夫趕忙擺手，自家船上也是有參片的，這種時候，他若主動拿出去，人若救回來還好，若救不回來，這些人再胡亂攀咬，該如何是好？
那一船的花椒，可不是隨便哪個商賈就能運得的！
老船夫一狠心，把到嘴邊兒的話咽了回去。
一通慌亂過後，小夥計跑了回來，將手裡握著的參片，硃砂丸子，展示到了老船夫的面前，「老爹，求您幫幫我的忙。」
老船夫點點頭，蹲下身去，一隻手用力捏在絡腮鬍子的下頜處，捏開了他的嘴，另一隻手的兩根手指伸直，把參片夾在了最頂端，伸進了絡腮鬍子的被捏著張開的嘴裡。
邊塞邊看著小夥計，認認真真的給他講解，「小哥兒，你學著些，用力捏他下頜骨稍前一點，不要鬆開，參片在舌下。」
隨著他的話說完，伸到絡腮鬍子嘴裡的手指縮了回來，頂在絡腮鬍子的下巴尖兒上向上一推，捏著下巴的手也隨即一松。
「記住了麼？動作要快，捏著的手一定要用力，否則他會咬傷你。」
「被將死的病患咬傷，可大可小的。」
老船夫語重心長的說道，「所以，動作一定要快。」
小夥計點點頭，目光中充滿了感激。
多學點本事是好事，願意教給你本事的都是好人！
「還不趕快叫你們東家去喊大夫？」老船夫扶著他的頭頂。
「哎！」小夥計一溜煙跑了回去，找到船老大把剛才的事兒說了個清楚。
船老大邊聽邊咳嗽，邊咳嗽邊點頭！
這一船的花椒著在這裡，熗了整條河，船老大的心都在滴血。
燒著的都最是銀子啊！
船老大遞給小夥計一個銅鑼，讓他到岸上順著敲，邊敲邊喊喊，有大夫就會來了。
小夥計舉著鑼，邊敲邊衝下了船。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悲傷的事，還是替即將要死去的絡腮鬍子悲傷，小夥計邊跑邊哭，邊哭邊喊，「哪拉大夫來行行好，救救人吶。」
楊佑安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賀西。
賀西撓撓頭，「這麼近，我不可能失手。」
「你兩個過去看看，死不了的話就補一箭。」賀中嘿嘿笑著，朝著賀西跟賀北抬了抬下巴。
兩人點點頭，貓著腰溜了過去。
「二爺，準備準備，一會兒咱們就可以回京了。」賀中一邊兒說一邊兒系上自己的包袱。
賀西說得沒錯，那麼近的地方，他根本不可能失手。
絡腮鬍子之所以還有一口氣，八成兒是因為體格子好。
賀中心裡有數兒，賀西更是。
他大大方方出現在火船跟前兒時，絡腮鬍子已經靠那個老參片，迴光返照，彌留之跡正在與船老大交代後事。
賀西聽了個七七八八，便把他聽見的內容大致猜了出來。
太子外家做的這個買賣，便是燒得一粒不剩，也只是不賺錢而已，本錢喬劉兩家出的就已經夠了。
帳本子在他自己住的船艙隔板里。
賀西同賀北對視一眼，閃身躲開，趁亂摸進了船艙。
賀西留在門口放風，賀北一個人輕手輕腳的鑽了進去，挨個屋子翻找起來。
「別廢勁，那大鬍子是個頭頭兒，往又大又好的屋子裡找。」賀西見他無頭蒼蠅一般挨個屋子進一遍，著急的開了口。
賀北一拍腦袋，朝著有兩扇推門兒的屋子去了。
賀西好半天沒聽見他的動靜，才快步移動到那屋子附近，「快著些。」
賀北沒答他。
賀西側頭貼在門板上，除聽見了賀北在屋子裡輕拐木板，翻箱倒櫃的聲音。
賀西挪回了船艙入口，繼續放風。
甲板上傳來了漸近的跑步聲，賀西側身隱在門側的陰影里，屏住呼吸。
進來的人，正是船老大！
他急匆匆的跑進來，迎頭正撞見翻著了帳本從屋了里出來的賀北。
「你是什麼人？」船老大先是一怔，緩過神來之後，第一眼就瞧見賀北拿在手裡的帳冊子。
「來人吶……」船老大一嗓子喊了出來，後面的話還沒出口，迎頭便挨了賀背一拳頭，打得他眼冒金星，「來人，有賊啊。」
賀西的摸了摸自己背在後面的包袱，沒有摸到自己慣用的那把短刀。
情急之下，便抽了一支箭出來，三步並作兩步的湊到了船老大身後，握著箭的手，奮力扎進了船老大的後心。
「來……人」船老大後面的話沒喊完，便扭頭看向身後，「賀……」
「他認得我！」賀西的眼睛立了起來。
賀北也聽見了他說的話，咬著牙上前一步，雙手掐在了船老大的脖子上，用力一擰。
「嘎巴」一聲，船老大的表情定格在了疼痛帶來的扭曲上。
賀北雙手用力一甩，將他的身子丟在了一旁。
「拿到了？」賀西問道。
見賀北點頭，賀西接著開口道，「從窗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