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 星期日
龍司第一個走進病房扯著大嗓門：「鈴井，你好！」
杏敲了一下他的頭：「都說了要小點聲了！」
志帆躺在病床上笑著：「好久不見，坂本同學。」
「身體怎麼樣了？」龍司大大咧咧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好多了，就是動不了。」
「畢竟全身都骨折了。」杏鬱悶地說，「居然從樓頂跳下來，當時都嚇死我了。」
「對不起。」
杏撓頭：「不是讓你道歉啦，畢竟不是你的錯。」
龍司附和：「沒錯沒錯，都是鴨志田那個混蛋的責任！」
「我當時……很絕望。」志帆眼裡閃著晶瑩的光，「鴨志田老……鴨志田對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我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志帆……」杏幫她輕輕擦掉眼淚。
「對了，雨宮同學呢？」志帆問，「我還想當面謝謝她呢。」
「啊……那個嗎？」龍司的表情有點尷尬。
房門「刷」地一下被打開。
「我是因為這兩個笨蛋居然連探望用的花都忘買了，害得我必須繞道去澀谷地下商場的花店所以遲到了。」
紅抱著一束花出現在門口。
「抱歉。」杏苦笑著。
「雨宮同學！」志帆掙扎著想要坐起來，「謝謝你為我求的平安符。」
「你居然為她求符了啊！」龍司驚訝地說。
「畢竟當時的情況只能為她祈禱了啊。」紅把花放入花瓶。
「幫了很大的忙呢，醫生說本來至少要半年才能醒來，還說這是奇蹟呢。」
「是嗎？明治神宮的符這麼靈嗎？乾脆下次考試前再求個符好了。」
紅的話逗笑了在場所有人。
「看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紅真摯地說。
「嗯。」志帆回應道。
杏的手機發出聲音。
「有消息……是事務所的……」杏的表情越來越嚴肅，「哎？和美佳？」
聽到「美佳」兩個字，紅的手提包開始劇烈晃動。
「雨宮同學，你的包怎麼了？」志帆疑惑地問。
紅用胳膊夾住手提包，面無表情地說：「是手機振動。」
「振動？」
杏慌張地說：「沒錯，紅的手機是特製的！」
「特製的？」
龍司站起來：「我們差不多該走了，你要有什麼事隨時可以找我們。」
杏推著紅出門：「沒錯沒錯，我下次再來看你啊。」
三個人找到了廁所前面的公用洗手台，紅把包打開，摩爾加納迫不及待地出來。
「是那個女人吧，絕對是她吧！」
「是這樣沒錯啦。事務所說讓我馬上過去，說是男性雜誌正在企劃一個美佳的特輯。她最近好像挺走紅的。特輯的對手戲，說要叫我去演，聽說還是美佳提議的，為什麼啊？」
「可能是個陷阱。」紅說。
「陷阱？！那、那是不是……應該拒絕？」杏懊惱地說，「但是，我已經答應了。」
「那吾輩也去！由我來守護杏大人！」
「哎？！」杏被摩爾加納的話嚇到了。
「帶我一個！美佳到底長什麼樣子我很好奇啊。」龍司說。
「……可以是可以，不要妨礙拍攝啊。」
「我不會啦！」龍司說，「所以在哪裡？」
「晴空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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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塔又叫天空樹，是為了取代東京塔而建造的數字無線電視信號發射站。據說高度為634米，僅次於杜拜的哈法利塔。
「但是沒我想像的高啊，我還以為是能不由得說出『人類像垃圾一樣』的名台詞的高度啊。」紅望著落地窗外像模型一樣擺在地上的東京塔。
「因為這裡不是塔頂啦。」龍司解釋，「這裡是天望甲板，是塔的中上部。要是想去天望迴廊，也就是頂層，要另花錢的。」
「唉～」紅轉頭問杏，「去塔頂可以報銷嗎？」
「可以個頭啊！」杏看向四周，「沒看到美佳啊。」
「哎呀，你來我的特輯拍攝現場啦？」美佳上前搭話。
「不是你指名要我來的嗎？話說，你是誰啊？」杏的臉上寫著驚訝。
美佳今天的裝扮更加妖艷，只是在那裡一站就能瞬間奪走無數男人的心。
龍司的心肯定被奪走了，從美佳走過來開始他的眼睛就像被裝上了磁鐵。
「是變瘦的……關係嗎？靠化妝能有這麼大的變化？」
「因為今天的拍攝，主題是『優雅的女性』。」美佳語氣驕傲地說，「所以我就把身體塑造得更優雅了。」
「塑、塑造？把身體？」
「要吃什麼東西，要怎麼運動，這就是塑造身體該做的。說起來很簡單，坐起來可是很困難的哦？吃過的東西全部都要記錄下來，還要檢查卡路里跟營養素。在用餐跟鍛鍊的時候，我都請了專業人士來指導。」
——雖然她的態度確實讓人不爽，但是她對模特工作的熱情真是讓人敬佩。
紅這麼想。
「杏大人，想辦法對她還擊啊。」摩爾加納在包里給她鼓勵。
「哇～真厲害！你不會吃巧克力醬加量可麗餅這種東西嗎？」
兩人一貓聽了差點趴下。
「這個女人……」龍司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當然不會吃啊！我很容易胖的！」美佳惱火地說，「我怕冷又容易腫，中藥跟保暖襪是絕對不能少的，還要練習瑜伽和皮拉提斯運動*！每天每天每天每天，你知道我要做多少次深蹲嗎？！像你這種天生的美女，怎麼可能明白我的努力！」
（*註：通譯為普拉提運動。是集瑜伽、舞蹈、體操於一體的一種體能體態訓練，介於有氧運動和無氧運動之間。通過運動來調動身體各部位的深層肌肉群，來改善人體肌肉功能，達到塑型減壓，改善體態的效果。）
「當面這麼說我會不好意思的……」杏害羞地說。
「……我用錯詞了，是天生的笨蛋才對。」美佳氣得眼角跳動。
「你的杏大人完敗啊。」紅小聲地對包里的貓說。
包里沒有回答，只有沉默。
「喂，你說誰是笨蛋啊！」杏大聲質問。
美佳趁機開始裝柔弱：「呀！杏姐好可怕～！！」
「真的瞬間變臉啊，好自然。」龍司驚嘆道。
攝影師和工作人員立即上來關心美佳。
「美佳，你沒事吧？」
「女生之間的較勁好可怕哦～」
「等一下，跟杏沒關係！」
龍司想要解釋，紅阻止了他。
「沒用的，現在越描只會越黑。」
「唔唔……」杏握緊拳頭，「等……美佳！你不是說過你很崇拜我嗎？！」
「那當然是騙你的啊，你別連內在都和外表一樣蠢好不好？像你這種專業意識低下的門外漢看了就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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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真的火大！」美佳在空無一人的衛生間裡對著洗手台上的鏡子吼道。
「『隨便就能當模特』，居然說出這種話！感覺曾經因為羨慕時裝秀上帥氣的她，所以勵志成為一流模特的我跟個笨蛋一樣！」
「而且居然這麼輕易就被我超過了，真是……氣死我了！」美佳生氣地抓頭髮。
身後馬桶沖水的聲音立即讓她心涼了半截。
紅默默地走出馬桶隔間，站在美佳旁邊若無其事地將手洗淨。
美佳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實際上眼淚快流出來了。
「那個，你……聽到了？」美佳鼓足一生的勇氣張開嘴。
「啊？」紅摘下藍牙耳機，耳機里清晰地聽見男歌手唱出的歌詞。
「……ハッと見は Dandy いかにも Rich，飛んで火に入るカモ Big money……」
「你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美佳回答，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
紅重新戴好耳機，走出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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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染紅了大地時，拍攝工作終於結束了。所有工作人員都圍在美佳身邊。
「咦～你認識MONEY汽車的社長啊～？介紹給我嘛～♡」
「是啊～那家店的老闆約我一起吃個飯～嗯，能拿到工作，我好開心♡」
美佳的治癒笑容俘獲了在場所有人。
「……」杏憂鬱地看著不遠處聚攏的人群。
「沒關係，我永遠站你這邊。」龍司安慰她。
「龍司的話……還是算了。」
「哈？」
紅邊喝果汁邊走過來。
「喂，你剛才去哪了？」龍司問。
紅用手指指向上面：「天望迴廊。」
「啊？這種時候？」
「畢竟好不容易來一趟。」紅說，「吃飯去吧，有事情對杏說。」
「我嗎？」杏問。
三人在晴空塔附近的餐廳落座，接著紅將美佳在廁所里說的話告訴了杏。
「喂喂，真的假的。」龍司不可置信。
「真的哦，吾輩也在場啊。」摩爾加納說。
「……」杏一言不發。
「喂，千萬別哭啊。」龍司看到杏的樣子有些慌張。
「心……」杏蹦出一個字。
「什麼？」龍司耳朵貼近。
「我好不甘心啊！！」杏突然爆發，龍司捂著受傷的耳朵。
「可惡，突然這麼大聲幹什麼啊！」
「對不起！」杏一臉歉意，「但是，美佳她是努力再努力才站在那裡的。在決定當模特之後，不僅鍛鍊身體，還限制飲食，四處討好別人！她不像我一樣有門路。不是『隨隨便便』去當模特的。她的努力、知識、覺悟跟我完全不同！美佳很帥氣，美佳她是個強大的人！！而我卻差勁得要死！！這真的真的讓我不甘心得要爆炸了！！」
「其實，你應該小聲點的。」
紅提醒完，杏才意識到餐廳里所有人都在看她。
杏抱歉地看向四周，接著恢復平時的語調說：「我之前，只是在『模仿模特』而已。只是『被服裝駕馭的我』而已。我一直覺得模特這個工作就是這樣而已！但是，我錯了。能讓服裝變得更加更加有魅力。還能對觀眾施加魔法的才是模特。那種既優雅、又美麗，又強大的，才是真正的模特啊。我不想讓自己用這種半吊子的想法做模特。我不想讓自己這麼差勁！我……想成為模特！」
「龍司！」杏用手指向他。
「是！」龍司立即坐正。
「你昨天說的那個健身房在哪裡？我們待會兒就去！」
「……很好，就該這樣！」龍司興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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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谷，中央大街。
三人先回家去拿體操服，接著在中央大街集合。他們拐進大爆炸漢堡店旁的巷子裡，在一張畫著肌肉猛男立牌牌匾前停下。
「到了，蛋白質愛好者！」龍司停下對兩人說，「這裡雖然沒有游泳池和按摩浴缸之類的設備，但重點是便宜。費用是按次數計費的，也不需要簽什麼麻煩的合約。器材雖然有點舊了，不過種類很齊全。是內行人才知道的好地方。
啊！話說回來，健身房用的那些東西，你們有嗎？」
紅大腦空白：「……鞋子？」
「我說的是替換用的內褲啦！沖完澡後，還要再穿上全是汗水的內褲，你不會很想死嗎？」
「龍司，在美少女前不要提這個。」紅提醒。
「不管了，就算內褲變得濕噠噠的，我也要去做！」杏氣勢高昂。
——這位更是重量級……
紅捂臉嘆氣。
在健身房裡換上體操服後，龍司問杏。
「話說，你想怎麼練。」
「我想先修塑身！」
「那就先練跑步。」
「光有氧運動是不行的！我想讓身體更緊實，所以要鍛鍊肌肉。感覺肩膀有點圓了，我想讓上臂更細一點，來做個背部非常有效吧！腰圍當然也要再細一點對吧？還要把臀部和小腿肚往上提一些！」
「別說這種不可能辦到的事。」紅打斷還在滔滔不絕的杏。
「說的是啊，有幹勁是好事。但一上來就全都做一遍的話，明天會動不了哦。」龍司說。
「那就幫我想一個健身計劃嘛。」杏嬌嗔地說。
「麻煩死了。」龍司表示不耐煩。
「為什麼，不是說好幫我了嗎？」杏做了一個性感的姿勢，「要是幫我想健身計劃的話，作為報答我就跟你約會哦♡」
「我才不要呢。」
「笨蛋！」紅皺著眉罵龍司。
「怎麼又罵我？」龍司覺得莫名其妙，「杏才是吧，你別再認為自己的賣點是性感了。我都不忍直視了。」
「不會吧？！」杏很震驚。
「再怎麼說，性感的人都不會穿體操服來健身房的。」
「我就沒來過健身房嘛！！」
「喂，你看過最新一期的男性雜誌了嗎？」離三人不遠處有兩個來鍛鍊的人在聊天，因為提到男性雜誌，三人都不自覺地偷聽。
「當然看了，杏還是那麼可愛呢。」
「現在誰還看杏啊！我更喜歡美佳哦，乍看之下挺清秀的，卻又有帶點性感，那個就是所謂的女性魅力吧？」
杏聽後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杏？」龍司想靠近她。
突然，杏腳底噴出賽亞人變身時的光波，吹得杏頭髮上下舞動。
「氣死人了！要先用哪個器材？！看我把它用到爛！」
分針轉了差不多一圈，三人精疲力竭地坐在休息區的長椅上。
「好、好難受……」杏氣喘吁吁，「但是，該怎麼形容呢？這種、充實、感……」
「『我正在努力的感覺』？還不錯對吧？」龍司不愧是專業的。
「對對對，大概就是……享受努力的感覺。還有，今天因為有紅和龍司在，所以我就想一定要展現出自己努力的一面。」
「就是靠這種最單純的念頭，才能超越自己的極限啊。」
「這句話真讓人懷念啊，以前經常聽到你這麼說。」一個男人熱情地摟住龍司的肩膀。
「池田學長！早辛好！」龍司對他打招呼。
「哈哈。打招呼還是老樣子『早辛好』呢。」
——是『早上好』加上『您辛苦了』嗎？
「你就別這麼畢恭畢敬了，我都畢業了。」池田打趣道，「話說你小子可以啊，能和兩個美女一起來這兒健身。」
「說得對！」紅肯定道。
「誰問你了？」龍司撇嘴。
「說起來，你的傷沒問題了嗎？」池田關心地問。
「嗯，還可以……」龍司眼神躲閃，「學長……你田徑這裡呢？」
「進大學後還在繼續，你會覺得我放棄了也是正常的呢。」
「那個時候，我真的是……」
「該道歉的是我才對。」池田語氣低沉，「身為田徑社的社長，我卻對鴨志田言聽計從，抱歉了。」
「還不是因為鴨志田說要把學長的保送給取消掉。雖然但是，是被我搞砸了……」
「我的保送本來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啦。不然怎麼會這麼輕易被搞砸。而且，我在現在的大學過得還挺開心的。雖然不是什麼精英學校，但這樣反而好。所以，我還很感謝你呢。」
「學長……」
「我一直都覺得很遺憾，沒有好好保護到你。」坐著的池田直起腰，「不過，我聽到一個消息，田徑社好像要重開！」
「真的假的？！」龍司瞪大眼睛。
兩個女生也露出程度不同的驚訝表情。
「鴨志田不是下跪，把所有事情都講出來了嗎？」池田解釋，「後來，學校那邊就把原本田徑社的人都找來，說會考慮重開。」
「……我怎麼沒聽說。」龍司很鬱悶，自己人緣都差到這種地步了嗎。
「是嗎？都傳到我這裡來了啊。總之，聽說山內老師會當新的顧問，讓田徑社重新運作。」
「山內？咦，是那個山內嗎？」
「就是那個成天拍鴨志田馬屁的，那個山內。好像是他自告奮勇，很熱心地在推動重組之前的精英田徑社。」
「開什麼玩笑？！」杏差點站起來，但被紅按住肩膀。
「我知道不靠譜啦，但是田徑社能重開本身就不是壞事啊。坂本，你聽我說，社團如果重開，你們就沒有互相討厭的理由了嗎？那裡很需要你這種能帶動團隊氣氛的人。你就，試著去跟他們談談吧。」
「……嗯。」龍司這麼說，但感覺不開心。
看著池田離去的身影，龍司喃喃自語：「田徑社要……重開嗎。」
杏給他打氣：「你乾脆趁這個機會回去吧。」
「怎麼可能啊，先不說別的，憑我這條廢腿回去也跑不出成績。」
「田徑社重開不高興嗎？」紅問。
「不，社團能重開我真的很高興，中岡他們終於可以好好練習了。但是，我在意的是，那個新的山內顧問。那傢伙就是個『小號鴨志田』。」
「這個稱呼聽著就讓人火大，那傢伙到底是什麼人？」杏問。
「怎麼說呢，他是個狡猾的傢伙。他成天對鴨志田拍馬屁，對我們卻擺架子，遇到家長或教育委員會姿態又低得跟什麼一樣。現在說那種貨色要當新田徑社的顧問？而且，他可是個地理老師啊！」
「……的確可疑。」紅聽後沉思。
「那我們去調查吧。」杏提議。
「交給我一個人調查就行，之後再找你們幫忙。」龍司說。
「絕對要找我們幫忙。」紅強調。
「放心吧，到時候會讓你們出全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