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問的。
場中的群臣都陷入了沉默。
能夠不寒酸嗎?
朝廷慰問,就簡單的柴米油鹽。
這樣的東西,怎麼拿的出手?
別說他們這些人認為了,就落到別人的耳中,怕也會如此認為。
不過想是這麼想,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老老實實的回答,卻又擔心太子爺藉機打蛇上棍。
一時之間,朝中的氣氛僵持了下來。
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話,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見此,朱高熾瞳孔中的雙眸不由的眯了眯,心裡也不禁的想起,之前老二以往說的那些個話語。
這些個朝臣啊!
一個個嘴裡都說知曉百姓疾苦,理解天下黎民百姓的不容易,但真正又有幾人真正的理解百姓的疾苦和不易。
不說別的。
就眼下的關於,慰問這些個打了勝仗的大明將士,所選擇的慰問品。
柴米油鹽啊!
在這些個人的眼中,居然認為這些個東西太過於寒酸,覺得有些拿不出手。
但這些個東西真的寒酸嗎?
在說這個問題的時候,得看究竟是站在什麼樣的角度。
如果是站在這些個朝臣的位置來說,這些個柴米油鹽確確實實的過於寒酸了。
因為這些個東西,對這些個朝臣,哪怕每月的俸祿不多,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卻是完全不用操心這個事情,因為再苛刻,也不至於讓他們吃不飽飯,讓他們餓肚子。
縱使朝廷所發放的俸祿不夠,他們這些人也有辦法,從別處想辦法以此來找補,來滿足自身的需求。
但就這個問題而言,哪裡有那麼簡單。
天下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大權在握,並非所有人都能夠想辦法從別的地方找補。
就拿那些個深處軍營的將士來說,他們這些人一個月拿到手裡的軍餉,又能夠有多少呢?
頂天了,也不過兩把銀子而已。
能夠滿足自身和家中的日常開銷都不錯了。
且身為兵卒,他們這些人手中的權力可沒有在場中的一眾群臣那麼多,可沒有人上趕著給他送錢,亦沒有人上趕著給他們找補的機會。
不僅僅如此,兵營中的將士,一個個還乾的都是拼命的活計,時不時的還要練兵。
所以.
看似對於這些個朝臣眼中而言,乃是極為寒酸的東西,對於那些個兵營中的將士來說,卻是並非如此,對兵卒來說可都是真真切切的好處。
亦是實打實落實到實處的好處。
因為如若是發錢財的話,很有可能會被上面的人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剋扣,甚至是截留,更有可能連分毫都到不了他們那些人的手中。
而分發的柴米油鹽來說,則不一樣。
當然還有最為重要的一點,則就是在朱高煦的提醒之下,他這個太子爺,亦是打算往後分發戰利品的時候,親自前往坐鎮,監督甚至幫著發放這些個慰問品。
想著,想著,朱高熾不禁一聲長嘆,微微搖了搖頭,道:
「是啊!」
「寒酸.」
「這所謂的寒酸,不過是對於你們這些個人而言。」
「但凡於此件事情上,你們能夠好生的想一想,能夠好生的品一品,軍中將士每年的軍餉,每年每個將士手中能夠拿到多少的餉銀,咱想你們怕是就說不出這樣的話來了。」
說到這裡,朱高熾頓了頓,將目光投向最初站出來反對的戶部尚書夏元吉身上,出言道:
「夏大人」
「你乃是戶部尚書,掌管整個朝廷的各項銀兩的支出和走向。」
「想來此間事情上,對於每個將士餉銀等等,你應該是在場中最為熟悉的人。」
「既然眼下的諸位朝堂肱骨之臣都認為寒酸,不妨你來給他們好生的普及一番。」
「咱所提出的這個問題,真正的對於整個大明,為大明拼死血戰沙場的將士們的對應收入來說,真正的寒酸嗎?」
「還是說」
「咱們場中的諸位,已經過慣了好日子,已經有些忘乎所以了。」
此言出。
直接把在場的眾人都給整蒙了,斷然的愣在了當場,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看向被點到名的戶部尚書夏元吉。
聽聞此話,夏元吉對此心中也是不禁一聲長嘆,微微低了低頭,不敢與之對視,小心翼翼的回道:
「啟稟太子殿下。」
「咱們大明將士,一年好的能夠有三四兩銀子,如果差一點的」
「可能.可能只有,二兩左右。」
說完後。
夏元吉也不由得將腦袋給埋得更低,心中也覺得羞愧無比。
原因無他,就這些個同僚心中所想,在沒有被朱高熾問及大明將士每年的餉銀的時候,他又何嘗不是有著與他們一樣的想法,一樣覺得無比的寒酸,覺得有些拿不出。
待被問到將士們每年的餉銀之後,再想著經過自己手裡支出的銀子。
他也是才反應過來。
這哪裡是寒酸啊!
可能對他們這些人來說,是相對於寒酸,相對於有些拿不出手,但是對於站在不同角度的大明將士來說,稱其為甘露也絲毫不為過。
只能說站在的位置不一樣,所享受的東西不一樣。
待得到確切的答覆,朱高熾說實話,也確確實實的被驚訝到了。
他知曉大明將士手中的餉銀不多,但他真的沒有想到會是這般的低廉。
同時也總算是明白,為何朱高煦在見到他露出那副模樣的時候,會是以那樣怪異的眼神看向他。
此時此刻。
別說朝堂中的一眾群臣覺得羞愧無比,就連他這個始作俑者的太子爺,心中也不免有些羞愧,同時心中也是無比的慶幸,還好這個建議乃是朱高煦私下與他溝通。
並非其當著滿朝的大臣說出來。
不然的話,此時此刻他怕是也會與這些個場中朝臣一般無二的尷尬吧!
短暫的沉默了片刻,朱高熾摒棄了心中雜亂的思緒,半眯著的雙眸猛然睜開,環顧了台下的群臣一眼,面色中嘲諷之意盡顯,冷哼一聲道:
「寒酸.」
「在聽了夏大人的確切答覆。」
「不知爾等,此時此刻可還覺得寒酸?」
「諸位對於自己之前的想法,對於自己之前的言語,可否感覺到羞愧?」
「這就是爾等,以往常常口中高呼著的理解民間疾苦,體恤天下黎民百姓的不易?」
「就連與爾等最近,只要張嘴就能夠了解到實際情況的大明將士,為咱們江山社稷穩固,為咱們朝廷拋頭顱灑熱血的人,你們都不知曉別人的難處。」
「居然此時此刻能夠說出寒酸,這麼令人不寒而慄的言語和想法。」
「真的讓孤很是擔心,爾等常常言語的那些個話語,究竟有幾分是真的,究竟又有幾分是假的,又究竟有幾分真正的可信度?」
「還是說一切都是道聽途說,或者說」
此話說的,那是不可謂不重。
沉重的言語。
雖言語很輕,雖言語淡然。
但落在場中一眾群臣的耳朵中,卻是猶如驚雷在眾人腦海中炸響開來,同時也如同一記記響亮的耳光,一巴掌一巴掌的抽在他們在場的所有人臉上。
讓他們一個個人羞愧的同時,也是不免心神驚懼恐懼、慌亂了起來。
頃刻間。
一個個原本還神情激昂,自認為自己極為有理的場中眾人,此時此刻沒有一人站立,全部以極快速度轟然跪拜了下去,連連出言告罪道:
「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
「此事確實乃是我等,認知了解的不足。」
「對於很多工作做的不到位。」
「但我等真的從來,不曾有過半分言語欺騙太子殿下,從來也不曾欺瞞過聖上。」
「還請太子殿下明鑑。」
說話的同時,一個個群臣止不住叩首了起來。
沒辦法啊!
朱高熾扣的帽子太大了,大的能夠要了他們在場所有人的命。
可謂是直接否定了他們以往的所有,同時也對他們以往所有事情,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此舉,簡直不要太過於嚇人。
縱使知曉,自己曾經沒有這樣做過,但是這樣的帽子,又有幾人能夠真正的承受的住?
同時一干跪拜在地上的臣子,此時此刻心中也是不禁無比的後悔,於他們這些個人而言,早知道太子爺會來上這麼一出,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可謂是打死他們這些人,都不敢有那樣的想法。
或者說,就方才的情況,早知道還不如不阻攔,老老實實的應承的好。
畢竟就眼下的情況,毫無疑問這個事情,太子爺肯定是早早的就有打算了,也並非有錢了就大手大腳的花錢。
結果現在倒好,不僅僅反對沒有任何用,還把自己等人給險些搭進去。
簡直是,何苦來哉啊!
不妥妥的給自己找難受,給自己一行人找不自在,不僅僅如此,還把自己等人給全部弄到了極為不利的位置,搞得這些個事情,還成了他們這些人的不是和錯誤。
完完全全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更找不到任何找補的理由。
貌似除了老老實實的認錯,完全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簡直無敵了。
此情此景。
看的朱高熾心中可謂是無比的暢快,不過臉上卻不見有任何表示和表態,雙眸直勾勾的盯著台下群臣。
就這般。
過了好一會的時間,站在一旁的朱高煦,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出站出來打圓場,道:
「哎哎哎……」
「老大,差不多得了,差不多得了。」
「這些個可都是,咱們大明朝廷的肱骨之臣。」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咱們不能夠一竿子,就把所有人都給打死。」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只能說,諸位大臣對於很多事情,還相對了解的不夠深刻。」
「再說了……」
「一眾群臣也都知道錯了,也都認錯了。」
「咱們也不可能連改過自新的機會都不給別人,你說對不對?」
「想來經過這件事以後,朝中的大臣們,必定對於很多事情,會去了解更多。」
「為此。」
「咱們也因給別人機會,是不是?」
說到這裡,朱高煦頓了頓,又將目光看向台下跪伏著的一眾群臣,出言道:
「還愣著做什麼?」
「還不趕緊給太子爺好生認認錯。」
此言出。
這些個朝臣雖知道法不責眾的這個道理,也知道太子爺不可能把他們所有人都給處置了。
但也沒人想一直這般僵持下去,畢竟誰願意跪著?
就算是願意跪著,他們這些人中不少人都上了年紀,也得擔心自己的膝蓋能不能夠承受,會不會因此被直接給干廢了。
有了漢王出來打圓場,以及這般勸戒言語。
給了雙方彼此的台階下,這些個大臣自然也不是傻子,連連跟著打蛇上棍,再次叩首認錯,且態度無比的誠懇。
見此情形。
朱高熾自然也不可能再僵持,也順著台階而下。
「哼……」
遂,他很是不岔的一聲冷哼,半眯著雙模猛然睜開,言語低沉道:
「此間,有漢王給你求情。」
「咱也念在你們,手中事件確實忙碌過多,沒辦法做到如此全面,什麼事情都能夠知曉。」
「為此,別的話也就不多說了,亦不追究爾等的責任。」
「但此事情,僅此一次,絕無下次。」
「可明白?」
這話說的,能夠不明白嗎?
哪裡還敢有下次?
縱使有下次,他們也絕對不跳那麼快了。
必須等失態明朗,縱使不明朗,也得心裡有底了跳出來。
堅決不讓如此被動的局面,再發生第二次。
想著,一干群臣沒有絲毫的猶豫,異口同聲的出言,以示自己的決心。
見火候差不多了,朱高熾也就直接跳過這個話題,轉而看向台下群臣,出言問道:
「那麼對於,咱剛剛所言的慰問品之類的,諸卿可還有不一樣的建議?」
建議?
還能夠有什麼建議?
剛剛差點給自己折進去,誰還敢露頭說話。
天知道裡面還有沒有坑,在等著他們這些人去踩?
為此,場中的一眾群臣,皆是神情鄭重,連連搖了搖頭,異口同聲恭維,道:
「太子殿下英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