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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皇家開墾團

2024-09-05 02:58:57 作者: 加利西亞的鰩魚
  第236章 皇家開墾團

  黑海之濱,君士坦丁堡。

  夕陽落山,時值傍晚,人流量逐漸減少,戍守狄奧多西城牆的衛兵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不用再像白天一樣,被擠擠攘攘的人群攪得不得安寧。

  查瑞修斯城門外,等待進城的隊伍逐漸稀疏,嘈雜聲也漸漸微弱,輪休的衛兵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抱怨著白天辛苦的工作,暢想著晚間的美酒和佳肴。

  君士坦丁堡雖然也執行宵禁,但時間和其他城市有所不同,從凌晨開始,到黎明為止。

  也就是說,在太陽落山後,市民們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來進行娛樂和消費,金角灣沿岸的幾個區還專門建起了幾座燈塔,發展夜市,豐富市民的娛樂生活。

  每逢這個時候,輪值的士兵總會忙得腳不著地,抓捕盜賊,協調糾紛,疏通人群……若不是夜間工作能夠領取一定補貼,恐怕沒人願意當這份差。

  最後一位進城的農婦提著兩隻母雞走進城門,幾名士兵看了看城外空蕩蕩的道路,又抬頭望了望正在落山的夕陽,伸了個懶腰,準備關城門。

  「隊長,你看,好像又有一輛馬車駛過來了。」

  一名年輕衛兵扯了扯隊長的衣袖,指向道路盡頭。

  隊長正在和身邊的副手閒聊,瞥了一眼馬車,一臉厭煩。

  「不管了,城門都關了一半,讓他去其他門吧,南邊的幾個門關得晚。」

  「隊長,那好像是皇室的馬車,上面繪著巴列奧略家族的徽章呢。」

  隊長聞言,將目光轉向越來越近的馬車,細細打量起來。

  「估計是巴列奧略家族的旁支,還是比較窮的那一種,不然也不會用這種老舊的馬車。」

  再望向天空,大半個夕陽已經沉入海平面,只留下小半邊暗紅的日輪。

  「把門打開吧,算他們好運。」

  隊長不情不願地揮揮手。

  幾名準備收工的衛兵一臉苦相,僵在原地。

  「打開!他們雖然只是比較邊遠的旁支,但也是有機會接觸皇帝的,我倒是不怕他們,但可不想讓上頭知道我們偷懶怠工!」

  隊長吼道。

  大門緩緩打開,馬車也徐徐停下,隊長看清了車身上的紋章圖案,嘴角扯出一抹譏諷之色。

  依照帝國最新頒布的紋章法,只有現任皇帝可以使用金紅色雙頭鷹的紋章,他的直系親屬有資格使用雙頭鷹圖案,但必須添加屬於自己的元素進行區別。

  更遠一些的巴列奧略旁支只能使用金紅十字四β的家族紋章,他們往往也會在家族紋章上添加一些自己的圖案,以便他人區分。

  「這是什麼?老鼠?」

  隊長換上塞爾維亞語,笑著看向身邊的副手。

  「不知道,我在這裡當了八年的衛兵,從城衛隊到射擊軍,也見過了不少大人物,就是沒遇見用老鼠當家徽的。」

  年長的副手也笑著搖搖頭,用塞爾維亞語說道。

  隊長招招手,幾名衛兵走上前,進行例行檢查。

  「用這種東西當家徽,難怪人家窮呢。」

  隊長眉毛一挑。


  「查士丁尼皇子用的是血火,曼努埃爾皇子用的是橄欖穗,托馬斯大公用巴巴里雄獅,利姆尼奧斯伯爵用巨象,西奧菲勒斯的則是橡樹。」

  「他們進城時,旌旗招展,前呼後擁,那可比這個威風多了。」

  「估計也就是個鄉下的小地主,估計是在外地活不下去,進君士坦丁堡討生活的吧。」

  隊長不屑地撇撇嘴。

  「說來也怪,最近有不少邊遠貴族都跑了回來,還不僅僅是巴列奧略家族的,諾塔拉斯,斯弗朗其斯,科穆寧,坎塔庫澤努斯和安格洛斯也有很多。」

  副手想了想,沒什麼眉目,搖搖頭。

  一位年輕人掀開帳簾,從馬車上跳下來,他的臉上掛著友好的微笑,腰間佩戴著一柄傳統長劍,衣著十分樸素,但打理得十分乾淨。

  「您好,尊敬的長官,很抱歉給您添了麻煩,這是我的身份證明和入城許可。」

  隊長和副手見年輕人下車,立馬換上一副模式化的笑容,接過他的身份證明和入城許可,左看右看。

  「馬林諾斯·巴列奧略,現年25歲,家住色薩利的埃德蒙特村,擁有一座小莊園和一座小磨坊,祖上可以追溯到米海爾八世皇帝的哥哥,約翰·巴列奧略。」

  隊長的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微微躬身,將文書還給馬林諾斯。

  「真是了不得的近親啊,馬林諾斯大人。」

  馬林諾斯依舊保持著友好的微笑,沒有發聲,接過自己的身份文書。

  隊長又翻開入城許可,看了看,手續俱全,沒有疏漏。

  「這位長官,我可以進城了嗎?」

  馬林諾斯問道。

  「據我所知,色薩利幾座村莊遭到了水患,其中好像就有埃德蒙特村,您不好好經營自己的田產,跑到君士坦丁堡做什麼?」

  隊長笑笑,將入城許可遞給馬林諾斯。

  馬林諾斯神色微僵,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我受到了邀請,至於是誰的邀請,去幹什麼,這似乎與您無關吧?」

  「那就趕快走吧,城門馬上就關了。」

  副手拉了拉隊長,向馬林諾斯笑了笑。

  馬林諾斯轉向副手,善意地點了點頭,向馬車走去。

  「你為什麼偏要刁難他?」

  副手皺皺眉,看向隊長,用塞爾維亞語問道。

  「最近來君士坦丁堡的外地人太多了,我就是不喜歡他們,怎麼了?」

  隊長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他們搶走我們的工作,霸占我們的土地,上次競選隊長,要不是我母親和斯弗朗其斯家族有些淵源,這個職位就要被那個羅斯蠻子搶走了!」

  「這是我們的地方,他們又沒有對城市的發展做出一點貢獻,憑什麼來到這裡?就憑皇帝的喜歡?」

  「要知道,哪怕皇帝也不能隨心所欲,整個帝國中,君士坦丁堡的市民地位崇高,只有我們可以對皇帝提出諫言,這是最古老的特權!」

  「行了,閉嘴!」

  副手連忙堵上隊長的嘴。

  「你就不怕這話傳到皇帝的耳里嗎!」

  「怕什麼,伊薩克陛下是有史以來最棒的皇帝,他才不會因為我說了幾句話就怪罪於我。」

  「每年君士坦丁堡的幾位議員還不是一直反對繼續移民,陛下也沒說怪罪他們。」

  隊長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們這群人,明明對陛下十分愛戴,但就是要反對他的政策。」

  副手搖著頭,苦笑著說。

  「唉,陛下什麼都好,要是不那麼獨裁,能多聽聽我們的建議就更好了。」

  「不過,比起前面的好幾位皇帝,他至少允許我們隨意發表自己的意見,雖然他從來都不聽。」

  隊長嘆了口氣。

  馬林諾斯正欲上車,想了想,轉過身。

  「二位長官,我雖然是個鄉下人,但也讀過書,聽得懂塞爾維亞語。」

  馬林諾斯說道。

  「哦?那您不妨說說,我們觸犯了哪條法律?」

  隊長挑了挑眉。

  「這倒沒有,我的意思是,最近君士坦丁陛下心情不太好,應該不太想聽到你們這樣的言論。」

  「要是他還理政,你們恐怕不敢這麼明目張胆地說這種話吧?」

  隊長縮了縮腦袋,沉默不語。

  「多謝大人告誡,我們會注意的。」

  副手連忙鞠躬致謝。

  「今晚城裡有馬戲團表演,還有慶祝保加利亞勝利的酒會,您現在趕快去,應該來得及。」

  「謝謝你,如果有時間,我會去的。」

  馬林諾斯微笑著跨上馬車。

  「對了,還有一件事。」

  馬林諾斯指了指車身上的紋章。

  「這不是老鼠,這是海狸,是我家鄉的特產,代表的是勤勞與堅韌。」

  撂下一句話,馬林諾斯拉下帳簾,馬車開動,揚長而去。

  「哥哥,他們簡直太氣人了!完全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車艙內,一位少女氣鼓鼓地瞪著眼睛,看向馬林諾斯。

  「好啦,塞莉娜,尋常事罷了,父親去世後,家道中落,我們受到的歧視和偏見還少了?」

  馬林諾斯寵溺地摸了摸塞莉娜的腦袋。

  塞莉娜還在氣頭上,一把拍開哥哥的手。

  「要我說,我們就不該來君士坦丁堡,我們沒有爵位,沒有頭銜,土地也少,何必跟那些大貴族們混在一起呢,安安心心在家裡當個小地主不好嗎?」

  「村子遭了洪災,土地被淹了,你又非要把我們的存糧分給其他村民,我們已經沒有多少糧食了,再不想個辦法掙錢,恐怕連下一輪收穫都撐不下去,只能把家裡的東西拿去賣。」

  「我不想賣,正巧受到邀請,就跑過來碰碰運氣。」

  「而且,最新的法令已經出台了,我們這些皇族子弟原有的稅收減免特權可能會全部廢除,非但如此,我們的孩子想要繼承土地,也得交上一筆不菲的稅。」

  馬林諾斯的語氣有些惆悵。


  塞莉娜聞言,頓時陷入了沉默。

  「抱歉……哥哥,我只想多救一些人……」

  「沒事,我不是怪你,如果母親還在,她也會這樣做的。」

  馬林諾斯捧起妹妹的臉,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但是……為什麼官員們不來發放賑濟呢?」

  塞莉娜問道。

  「他們不是不救災,但現在都是以工代賑,村民們當然可以通過工作來換取口糧,但很多人都不願意干啊。」

  「他們都是村里人,對城市懷有一種恐懼感和陌生感,不到萬不得已,是不願離開家鄉的。」

  「如果你不救他們,也許再熬上一段日子,他們就被迫前往城市打工了。」

  「抱歉,哥哥,是我莽撞了,應該等你回來的……」

  塞莉娜低聲說道。

  「但我們不是還有磨坊嗎?靠著磨坊帶來的收益,應該也能撐上一段日子吧?」

  「磨坊……」

  馬林諾斯苦笑著搖搖頭。

  「你平時在家讀書,可能對外界了解甚少,現在不比以前了。」

  「拉里薩城郊新建了一個磨坊區,採用最先進的技術驅動石磨,他們的大風車比我們的房子都小不了多少,工作效率高,出粉率高,產品質量好,沒有風的時候,也能用水力輪組加工。」

  「荷蘭的工程師建設的,好著呢。」

  馬林諾斯的眼裡全是羨慕。

  「每次豐收時,政府官員和商業同業工會的職員會前往附近的各個村莊,將麥子統一購買起來,送往磨坊區研磨成麵粉,用不同的濾網過濾出粗粉和精粉,粗粉賣回鄉村,精粉賣給貴族和富商。」

  「別小瞧麵粉,這是大宗商品,產業化之後,利潤高著呢。」

  「這不是欺騙嗎!他們怎麼能這樣呢!」

  塞莉娜氣憤地說。

  「欺騙什麼?他們給農民的收購價可比原來高了不少,也歡迎強壯農民在農閒時進磨坊區工作,磨坊區最差的粗粉都比鄉下自磨的麵粉好,大家都很開心呢。」

  「這條道路,北義大利已經走了一次,現在輪到我們咯。」

  馬林諾斯又嘆了口氣。

  「我們家的小磨坊,以後恐怕是沒人來了。」

  塞莉娜的神情也黯淡了些,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再度看向哥哥。

  「哥哥,父親去世前,不是給我們留下了一筆應急金嗎?是留給我們結婚用的,現在還有嗎?」

  馬林諾斯沉默片刻,艱難地開了口。

  「塞莉娜,你要怪就怪我吧,我把這些錢花出去了。」

  「幾年前,陛下的探索艦隊前往東方,尋找富饒的印度,迪亞士大人向貴族和商人募集資金,我一時昏了頭,把錢全都砸在裡面了。」

  「我本以為他們會很快帶著滿船的香料返航,但直到現在還杳無回音,估計是失敗了。」

  馬林諾斯眉目低垂,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塞莉娜嘆了口氣,輕輕摸了摸哥哥的頭髮。


  「沒事的,我們怎麼說也算是皇親國戚,這次前往君士坦丁堡,也許能找到一條出路呢。」

  馬林諾斯微微振作了些,掀開帳簾,看向窗外。

  馬車穿行在君士坦丁堡最繁華的街區中,來來往往的奢華馬車掛著高傲的家徽,在大街上飛馳而過。

  「喏,那個在家徽上繪著橡樹的是西奧菲勒斯家的馬車,他也算我們的堂叔,不過可比我們強多了,他和他的兩個兒子都是官員,在諾森布里亞還有不少土地。」

  「你看,那邊的是利姆尼奧斯伯爵的馬車,他本來是獲罪之身,前往新色雷斯開拓,走了好運,站穩了腳跟,靠皮毛生意和象牙生意掙了很多錢,也因此把大象加在家徽上。」

  「不過,他好像不能久居君士坦丁堡,車裡的應該是他的兒子吧。」

  馬林諾斯對路邊的馬車指指點點,向妹妹一一講解。

  「那是李希梅爾勳爵的馬車,他和我們同輩,原先在農業大臣手下擔任過一段時間的屬官,後來有所感悟,出去創業,在陛下的建議下,創辦了我們帝國第一家肥料廠。」

  「他們家生產的肥料非常不錯,我只知道原料中含有糞便,石灰和火山土,具體工藝都是保密的。」

  「他們的肥料價值不低,主要用於珍貴作物,比如珍惜花卉,一般的糧食作物還是只能使用簡單發酵的土製肥。」

  馬林諾斯摸了摸腦袋。

  「不過,既然他把火山加到家徽上,想必火山土才是最重要的原材料吧。」

  「他們家的免稅土地也有很多,都是幾位先皇賜予的,在色雷斯和摩里亞都有,也因此掙了不少錢。」

  「無軍功,不封爵,所以他再有錢也只是個榮譽勳爵,這位大人還對此耿耿於懷了好久呢。」

  「哥哥,好多皇族子弟啊,他們怎麼都集中到君士坦丁堡了?」

  塞莉娜滿臉憧憬地望著金角灣繁華的夜景,指了指街上的來來往往掛著巴列奧略金紅十字旗幟的馬車。

  高級馬車一般由好幾匹壯馬一同拉車,在平坦的道路上跑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將馬林諾斯扔在身後。

  「是啊,估計都是受到了邀請。」

  馬林諾斯望著一輛輛奢華的馬車消失在視野盡頭,緊緊抿了抿嘴唇。

  「也許在這個大家族中,就我們家最為落魄吧。」

  塞莉娜又是一陣安慰,兩人聊了聊,馬車繼續前進,不一會兒就抵達一幢豪華的莊園前。

  兩人走下馬車,管家候在門前,接過馬林諾斯遞上的邀請函。

  「馬林諾斯大人,塞莉娜小姐,就等你們了,請隨我來,你們的車夫也會得到很好的招待。」

  「那就多謝您了。」

  馬林諾斯點點頭,帶著妹妹跟在管家身後,穿過一條條雕樑畫棟的走廊,進入燈火通明的大廳中。

  這裡已經聚滿了人,都是巴列奧略皇族子弟,男人們圍坐在幾個長長的方桌前談天論地,女眷則被帶往另一個房間。

  「塞莉娜小姐,請跟我來,您可以享用一些美食和飲料,等待會議的結束。」

  管家轉過身,看向二人。

  「馬林諾斯大人,您的位置在那裡。」


  馬林諾斯點點頭,抱了抱妹妹,走向最末的座位。

  兄妹二人的到來根本沒有引起什麼注意,偶爾有幾位長者瞟見了馬林諾斯,沖他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馬林諾斯悄悄坐上自己的座位,豎起耳朵,靜靜聽著。

  「你也是受邀前來,參加會議的嗎?」

  馬林諾斯轉過頭,是鄰座的小胖子。

  小胖子的衣著也比較樸素,但手上的戒指一看就是古老之物,他正雙手並用,大口消滅著眼前的食物。

  「是的,我叫馬林諾斯,家住色薩利。」

  「你好,我是馬爾西安,米海爾皇帝的後裔,家住米斯特拉斯。」

  馬爾西安囫圇吞下口中的食物,伸出油膩的右手,想了想,又訕訕地縮回去。

  「馬爾西安?好古老的名字。」

  馬林諾斯遞上一張手帕,笑著說。

  「是啊,我父親是個古代愛好者,家裡的土地都被他拿去換古文物了,還給我取了個這樣的名字。」

  「我祖父在世時,家裡還有幾十名佃農,土地和牛羊都有不少,到了我這裡,只剩下兩座小莊園和一個老管家,還有一屋子的古代東西。」

  馬爾西安嘿嘿笑著,臉上倒是沒有多少苦痛之色。

  「吃啊,這都是好東西,平時我們還吃不到呢!」

  馬爾西安抓起一條灑滿香料的羊腿,伸向馬林諾斯。

  「謝謝,你吃吧,我不餓。」

  馬林諾斯婉言謝絕,望向四周。

  「別看了,我們這一桌都是比較窮困的皇族後裔,大人物都在前面呢。」

  馬爾西安啃著羊腿,沖前方最奢華的方桌努了努嘴。

  「巴列奧略家族幾百年歷史,後裔很多,但比較知名的也就他們幾個了。」

  正說著,前方的爭吵聲突然大了起來。

  「他們在吵什麼?」

  馬林諾斯問道。

  「還不是為了稅賦特權的事,陛下似乎想對大地主做出限制,第一刀就砍向了我們。」

  馬爾西安撇撇嘴。

  「再就是皇室開墾團,陛下不想讓皇族閒著混吃等死,想讓我們帶頭組建開墾團,去多瑙河下游平原和馬里查河平原開墾土地,建立城鎮和鄉村。」

  馬林諾斯點點頭,沒有出聲,聆聽著他們的爭吵。

  「陛下的意思是,想讓我們去種地?」

  一位衣著華麗的年輕男人一把將酒瓶扔在地上,怒氣沖沖地站起身。

  「那是喬治男爵,他的曾祖父好像是安德羅尼卡三世的私生子,他的父親在君士坦丁堡之戰中散盡家財,組建私軍,陛下感念功績,封他們家為男爵。」

  「他的父親很會鑽營,憑藉約安尼斯陛下和君士坦丁陛下曾經授予的減稅特權弄到了很多財富,有土地,也有君士坦丁堡的商鋪,都被他繼承了。」

  馬爾西安向馬林諾斯小聲解釋道。

  「喬治,你給我小點聲!」

  主持會議的西奧菲勒斯皺了皺眉。


  「又不是只有我們,所有的大家族都收到了號召,陛下是想讓我們做出表率。」

  「西奧菲勒斯伯父,這些我都清楚,但我還是想不通。」

  喬治的聲音減小了少許。

  「種地?種什麼地啊?那地是我們這群人該種的嗎?」

  「說我們不幹活,自打米海爾皇帝收復君士坦丁堡,我祖父,我父親,哪一個不是為帝國流過血,打過仗?」

  「我父親為了君士坦丁堡之戰變賣所有家產,自帶乾糧登上城頭,落下了終身殘疾!」

  「要不然,他怎麼會早早離世?」

  「我的活,他們早替我幹完了!」

  「讓我去和農民一起種地,休想!」

  喬治衣袖一揮,氣沖沖地坐回座位。

  「喬治說得好,伊薩克陛下不願給我們太多土地,不願給我們什麼爵位,也就靠幾位先皇給予的減稅特權掙點小錢,補貼家用,這難道是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嗎?」

  另一位衣裝華麗的中年男人接過話腔,馬林諾斯認出了他,正是那位靠肥料廠起家的李希梅爾勳爵。

  「到底是哪個混帳東西給皇帝出了這麼個主意,要是叫我知道了,我非砍了他不可!」

  正說著,房門突然打開,阿萊克修斯全身披掛走了進來,身後是全副武裝的瓦蘭吉衛隊。

  「這個計劃是我父皇親自提出的,你有什麼意見?」

  阿萊克修斯看向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又看了看喬治男爵。

  「阿萊克修斯殿下,您到了。」

  西奧菲勒斯站起身,微笑著沖阿萊克修斯鞠了一躬。

  諸位皇族成員這才如夢初醒,紛紛起身,鞠躬行禮。

  「請坐,我此次前來,正是為了減稅特權和皇家開墾團的事。」

  阿萊克修斯也微微欠身。

  「在開始之前,我有一件事想問問大家。」

  阿萊克修斯環顧四周。

  「在你們看來,什麼才是真正的貴族,什麼才是真正的騎士?」

  無人回答。

  「在我看來,評判一名貴族是否合格,從來不看他有多少財富,不看他有多少土地,也不看他穿著什麼樣的衣服。」

  「真正的貴族,在戰場上永遠沖在最前方,在平民受難時永遠拔刀相助,在國家需要時永遠挺身而出。」

  「我們享受了比其他人更多的權利,得到了比其他人更多的尊重,自然應該承擔比其他人更多的責任。」

  「這是上帝賦予我們的任務,這是十二門徒給我們的教導,這是元老院和羅馬人民對我們的期望。」

  「凡是自私自利,欺壓人民,罔顧國家的人,哪怕他的血統再高貴,哪怕他的衣著再光鮮,恕我直言,他稱不上真正的貴族。」

  阿萊克修斯環顧四周,半張臉覆蓋在面甲下,看不出喜怒。

  「據我所知,你們這群人中,很大一部分都得到了先皇賜予的減稅和免稅特權,憑藉這些特權侵占土地,打壓競爭對手,為自己牟取暴利。」

  「每當村落遭災,商鋪破產的時候,你們最為開心,因為這樣你們就可以以極低的價格收攏財富,再傳給子孫,一代一代地傳下去。」


  「還有些人,為了收斂財富不擇手段,連基本的道德情操都不管不顧了。」

  阿萊克修斯的語氣透著一股厭惡。

  「平時,帝國的監察官都不敢管你們,但我可以明確地說,這些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這次的皇家開墾團,與其說是一種懲罰,不如說,這是父皇給你們的機會。」

  「殿下,您不妨把話說明白,這皇家開墾團,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希梅爾勳爵見無人開口,硬著頭皮問道。

  阿萊克修斯沉默片刻,緩緩開口。

  「前不久,蒙費拉托——帕爾馬公爵約翰四世和君士坦丁娜大公托馬斯先後因病離世,我祖父非常傷心,下令排查所有皇族子弟,本意是給那些家道中落的叔伯兄弟們提供幫扶。」

  「後來,在我父皇的建議下,一場針對帝國各大豪門的清查行動正式展開,這一查,倒是真讓我們查出了不少東西啊。」

  阿萊克修斯揮揮手,一位瓦蘭吉衛隊的隊長將一迭厚厚的文件扔在桌子上。

  「這迭文件,都是這二十年來積壓的案情,不過你們放心,我父皇壓根沒看。」

  在座諸位王公貴族頓時鬆一口氣,他們私底下的小勾當可根本見不得光。

  「我知道,很多東西從很久之前就埋下了伏筆,我可是很明白,有些人的土地和特權甚至是米海爾皇帝親自授予的,我父皇也沒準備完全廢除。」

  「殿下,陛下他到底準備怎麼辦?」

  西奧菲勒斯問道。

  他如今稱得上是皇族旁支的領頭羊,本身擔任重要官員,倒是不需要觸碰法律,但他的家族同樣龐大,免不了有些人狐假虎威,招惹麻煩。

  「權力越大,責任越大,你們可以享受減免稅賦的特權,但必須要盡到貴族的責任。」

  阿萊克修斯說道。

  「簡單來說,你們需要前往保加利亞移民墾荒,每年會有專員對你們的工作情況進行考核,幹得越好,保留的特權就越多。」

  「家境不太好的皇室子弟也能借著這個機會充分享用公共資源,改善自己的生活條件。」

  「再往後,安納托利亞,黎凡特乃至埃及,都將採用同種方法來進行移民墾荒,由皇族牽頭,其餘的豪門世家跟在我們身後。」

  「如果你們不願去,所有特權全部廢除,你們的子弟想要繼承財產,先交四分之三的遺產稅。」

  貴族們一聽,頓時陷入了沉默。

  「殿下,我們不是不願去,但保加利亞畢竟剛剛收復,索菲亞城甚至還沒攻取,那些突厥人和庫曼人——」

  「李希梅爾,這個你不必擔心。」

  阿萊克修斯搖搖頭。

  「突厥人已經成不了氣候了,庫曼人把保加利亞西部和北部幾乎洗劫一空,已經搶夠了,正在撤往匈牙利王國。」

  「現在的保加利亞民生凋敝,偌大的一片地方只剩下不到六十萬人,大片大片的土地都荒蕪下來,上好的良田無人耕種,正是我們的好機會。」

  「你們不用親自耕地,只需要發揮自己的影響力和號召力,帶領百姓和農奴動身前往,父皇會為你們提供低價的工具,牲畜和農奴。」


  「為了防止北方敵人的南下,皇家開墾團還必須組織民兵,閒時訓練,戍守邊疆。」

  阿萊克修斯頓了頓。

  「你們想一想,當皇族和貴族都動身前往邊疆,平民們又有什麼理由不跟在我們身後?」

  「殿下,據我所知,多瑙河沿岸的土地雖然肥沃,但沼澤濕地很多,每年春季還有洪泛,可不是那麼容易開墾的啊!」

  喬治男爵提出了異議。

  「這個你們不用擔心,父皇已經開始著手解決這個問題,你們每一家派出一位男丁,跟著我一同前往北部邊疆,進行前期考察。」

  阿萊克修斯說道。

  「呵呵,殿下,此事重大,我必須得好好想想,再給您一個回答。」

  喬治男爵微微一躬,準備離開。

  錚——

  阿萊克修斯抽出長劍,一把橫在門口。

  「皇家開墾團將由我親自統帶,我母親給了我兩千個杜卡特,我哥哥給了我一千個杜卡特,這些錢我已經全部用來招攬流民,購買牲畜和工具。」

  「從今往後,皇族守國門,貴族戍邊疆,外敵入侵,平民退後,我上前,你們跟在我身後,我敢退,任何人可以殺了我。」

  阿萊克修斯惡狠狠地瞪著喬治男爵。

  「今天,在座的所有人必須給我一個答覆,要麼接受,要麼拒絕,沒有第三條路!」

  瓦蘭吉衛隊大吼,掄起大斧,重重砸在地上,震翻了桌面上華貴的酒瓶。

  所有人都被阿萊克修斯的突然暴起震驚了,喬治男爵更是怔怔愣在原地,進退不得。

  「西奧菲勒斯伯父,您怎麼看?」

  阿萊克修斯看向西奧菲勒斯。

  西奧菲勒斯沉默半晌,緩緩開口。

  「殿下道德高尚,有上古貴族之風,既然您願意身先士卒,我們又有什麼可推辭的呢?」

  「我願意加入皇家開墾團,我的次子將帶隊出征,跟隨您的腳步!」

  「殿下,為國效力本是貴族美德,我馬林諾斯雖然沒什麼才能,但仍願跟在您的身後,加入皇家開墾團!」

  馬林諾斯站起身,大聲說道。

  「我願加入!」

  「我老了,我的弟弟會跟隨您的步伐!」

  ……

  西奧菲勒斯一開口,其餘人等也紛紛響應,一時間,房間內只剩下喬治男爵和李希梅爾勳爵並未發聲。

  所有人的視線匯聚在二人身上,李希梅爾勳爵輕輕一嘆,看向阿萊克修斯。

  「殿下,帝國所需,義不容辭,我願加入。」

  阿萊克修斯點點頭,看向喬治男爵。

  「我願加入,我的長子將帶隊出征,還望殿下看在同族面上,好好待他。」

  喬治鞠躬行禮,低聲說道。

  阿萊克修斯收回寶劍,鬆一口氣,背後早已浸滿冷汗。

  「很好,我代表平民謝謝大家。」

  「諸位暫且休息一晚,等其他豪門世家的開墾團組建完畢,我們一同出發。」

  阿萊克修斯說完,抱起厚厚的卷宗,全部扔進火爐。

  一張張文件在烈火中化為飛灰,阿萊克修斯抽身離開,瓦蘭吉衛隊跟在他的身後。

  微風拂過,只留滿桌的殘羹冷炙,杯盤狼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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