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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好意思我截胡了

2024-08-12 04:19:19 作者: 指尖戲
  傅泠好念佛,薛府中還為此專門修了佛堂。

  佛堂在花園的西南角,靠近她居住的安閒居。

  入夜,燭火通明。

  檀香繚繞間,佛龕里供奉的羊脂玉觀音無一絲雜色,正眉目低垂,面含悲憫,俯看著蒲團上正捻著佛珠,虔誠誦經的婦人。

  那夫人抬眉,眉眼柔和溫雅,亦帶了幾分悲憫之氣,面容亦似羊脂玉雕刻而成的觀音像,只是作為一個活人而言,顯得有些一板一眼。

  「邢媽媽。」她喚了聲:「這兩日,我總覺得心口跳得厲害,你說,會不會是什麼不祥之兆?」

  說罷,又雙手合十,默默念了起來。

  身旁,邢媽媽道:「夫人多思了,二小姐被送去了莊子,莊上的人,奴婢早就交代過了,只怕飛蘆軒那邊正心力交瘁著呢。」

  傅泠呼吸頓了頓,而後幽幽一嘆:「二娘這小蹄子倒是有本事,能把一門親事攪成這般,不過如此也好,若二娘真和永平侯家結親,只怕薛庭柳會更加如虎添翼,到那時,我兒又該如何自處?」

  想到這裡,她睜眼,眉間凝固的不甘與憤恨,終於讓那張清心寡欲的臉生出一絲裂縫。

  「兩年前殿試,我兒落榜,那榮氏賤人的兒子卻後來居上高中進士……我兒庭笙要強,這兩年來挑燈苦讀,熬得我都心疼。」

  她的手中用勁一收,吧嗒一聲,手中佛珠的線被崩斷,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若薛庭柳再往上爬,要不了幾年,早晚給那賤人拼出個誥命來,到時我就真的再也不能拿他們母子三人如何了……」

  見狀,邢媽媽連忙寬慰:「夫人……咱們大少爺十多歲就中了舉,已經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多少人到了滿頭白髮都還是童生?夫人何必為此憂心?」

  「你是說那賤人走了大運,偏偏就生了個天資卓絕、百年難得一遇的麒麟子?」

  沒想到傅泠會這麼問,邢媽媽一時語塞。

  傅泠卻兀自冷森一笑:「那榮氏不過一個破落門第,家中連個正經的官身都沒有,憑什麼能生出薛庭柳這樣的兒子!」

  她攥著衣擺,看著那依舊滿目悲憫的觀音像,眼圈通紅,滿目不甘,似在質問。

  「這些年老爺青雲直上,京中貴婦,多的是看不慣我的,說我不過商賈出身……而今榮氏母子春風得意,她們便背地裡笑話我,說我一個粗鄙商門女子,便是生下的嫡子,也比不上庶子……這讓我如何不恨!」

  邢媽媽攥了攥汗津津的手心,小心翼翼勸慰:「榮姨娘也未見得時時走運,夫人想想大小姐……大小姐已然出嫁,如今夫妻和順,三小姐又是才貌雙全,素有美名,這便是二小姐拍馬也追不上的。」

  傅泠倒沒有反駁,只冷哼一聲:「我如何能養出似那般上不得台面的女兒?」

  見傅泠這般說,邢媽媽當她心情終於略好了些,便續道:「三小姐待字閨中,性子綿軟,也最喜歡黏著夫人了。」

  邢媽媽好聲好氣哄著,卻沒看到,在背對著她的角度,傅泠的嘴角驀地向下。

  一想到這個,她更是恨!

  恨她放在心尖上的小女兒被丟在商門受苦,而自己只能養著那來路不明的野種,偏生還不能表現出半點不虞,以免惹人生疑。

  鳳凰命的預言不知何時應驗,而她也不知還要母女分離多久。

  越是思念傅容心,她心裡就越厭煩鳩占鵲巢的薛執宜。

  每每看到這個嬌聲嬌氣貼上來的女兒,她總是忍不住心生厭惡,恨不得把人推開。

  她長長嘆了口氣:如今只盼容心早日應驗鳳命的預言,等到容心當上皇后,她便可以將榮姨娘踩在腳下,區區薛庭柳,又算得了什麼!

  ……

  絳雪軒的堂屋。

  隔著屏風,依稀可見一個少女端坐其中,看不清面貌和情緒,卻讓人莫名感到一陣冷森。

  「小姐,人來了。」秋雲道了聲。

  薛執宜面前只點了盞燭,看著屏風外跪下的清瘦人影,她不動聲色。

  直到外頭那個三十多歲,隨從打扮的男子磕了個頭:「不知三小姐深夜喚瑚白前來所為何事?」

  這瑚白,正是薛振通近身伺候的小廝,也是今日掌罰之人。

  薛執宜不言,只微微抬手,素月便將一盤銀錠嘩嘩倒在他面前。


  「三小姐,這……」

  「今日的差事,辦的不錯。」薛執宜這才開口。

  瑚白一愣,攏著一地銀錠,圈入臂彎:「三小姐抬愛,這點小事,小姐儘管吩咐就是,哪就值得小姐這般打賞。」

  「的確不值。」薛執宜道:「所以,我還需要你辦別的事。」

  瑚白的笑一僵,隨即又諂媚地嘿嘿笑了兩聲:「小姐您吩咐。」

  「我需要你繼續為榮姨娘和二少爺辦事。」薛執宜的聲音冷森響起。

  瑚白一頓,而後手忙腳亂連連叩首:「小姐這說的是什麼話!奴才對大人一片忠心啊!」

  「是嗎?」她淡淡反問了聲:「既是赤膽忠心,那父親怎麼會連你犯過命案的事情,都不曾知曉?」

  霎時,只覺瑚白的呼吸都停滯了。

  薛執宜隨手拿起桌上一貼官籍,徐徐道:「岑州十里縣西楊村人,生於先帝二十四年四月初三……這官籍,你不會不認識吧?」

  她緩緩一笑:「白虎?」

  「三小姐……」瑚白聲音顫抖:「三小姐是如何得到此物的?」

  「這你無需知道。」薛執宜聲音從容:「我還知曉,你在十六年前犯過一樁大案,欲強占一鄰村農女,因被其父打傷而未能得手,你懷恨在心,趁夜殺了這農女全家,而後四處逃竄,為得到新的身份,你故意讓自己落於人牙子之手,以此獲得奴籍,並化名瑚白。」

  說罷,她輕笑一聲:「我說的可對?」

  瑚白不說話了,沉默間,氣氛變得詭異而森涼。

  薛執宜仿若未覺,她漫不經心抿了口茶:「這件事,二少爺和榮姨娘還不知道吧?那麼請問,若此事為人所知——你還能活多久?」

  「三小姐。」瑚白沉聲:「莫要把事情做得太絕。」

  這是她今日第二次聽這話了。

  瑚白的話裡帶著濃濃的威脅意味,和方才那個低眉順眼的小廝判若兩人。

  薛執宜身旁,秋雲和素月已然面色煞白。

  可她死過一次,還不能輕易被這樣的威脅所擾。

  「同樣的話,回敬給你,瑚白,你該不會以為,絳雪軒中只有我們幾人吧?你可以試試殺了我。」

  悶悶地,瑚白冷哼一聲:「三小姐想要如何?」

  「不需要如何。」她的手指悠然地在茶盞上划動:「我甚至不需要你和飛蘆軒為敵。」

  她微微一笑:「你便繼續拿著我、父親,以及榮姨娘的三份錢,讓他們雙方都覺得你是他們的人,但事實上,你只能忠心於我、聽命於我,因為只有我的手裡握著你身份的秘密,只有這樣,你才有活命的機會。」

  而後,她的聲音驟冷:「否則,滅門之罪,可是要凌遲處死,再焚屍鞭骨的,這你應該比我知曉。」

  忽地,她揚唇一笑,連聲音也恢復了方才都情緒:「不必如此緊張,我只會在需要的時候,問你幾件事,不會讓你太為難,如何?」

  看著屏風上的人影,瑚白的手攥了攥,而後重重叩首:「瑚白唯三小姐馬首是瞻!」

  「很好。」薛執宜展顏:「每個月的銀子,我會按時放在絳雪軒外的青石下,你記得及時取走。」

  瑚白又拜了拜,才退出絳雪軒。

  素月腿一軟,撲通跌坐在地,嚇得面色鐵青。

  「小姐……絳雪軒哪還有什麼人啊?」

  「沒有啊。」薛執宜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沒有?!」素月差點暈過去:「小姐你膽子也太大了!」

  薛執宜想了想:「還行吧。」

  秋雲的手也哆嗦個不停,她顫顫巍巍拿起那封官籍,打開一看,登時傻了眼:「小姐……這不是你自己的官籍嗎?」

  「是我的。」薛執宜面色無瀾:「方才騙他的。」

  「啊?」素月嘴巴張得大大的:「小姐你這是……空手套白狼?」

  隨即,小丫頭又搖了搖頭:「不對,那也得小姐說的都對,他才能上鉤啊……小姐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啊?」

  薛執宜彎起的嘴角緩緩垂了下來。

  她的確沒有瑚白的官籍,那官籍在岑州,要取來實在太遠了,便只能拿自己的充個數。

  但瑚白的身份,她是前世知道的。

  前世,她在春風樓時,一直在試圖調查薛家抄家的真相,以此來爭取平反的可能。

  說到這個,不得不提及她那個二哥薛庭柳。

  薛庭柳,不到二十就中進士的賢才,在我朝可謂屈指可數。相比於嫡長子,這個庶子才是薛振通最看中的孩子。

  薛庭柳也的確不負眾望,在薛家抄家之後,唯有榮姨娘一房不僅沒受牽連,甚至還扶搖直上。

  當初薛執宜在春風樓中,就是順著這個線索一路查下去,才知道瑚白其實一直都是榮姨娘一房的內應。

  薛振通的罪證,就是瑚白為薛庭柳提供的。

  薛庭柳的青雲路,從一開始就是用薛家其他人的血肉為梯。

  幸好她重生得及時,這時候的薛庭柳還只是靠銀兩收買瑚白,以此打探薛振通的喜好和行蹤。

  瑚白的身份,大約要半年後才會被薛庭柳知曉。

  但不好意思,這一世,她截胡了。

  薛庭柳只怕想不到,他這位至關重要的內應,這輩子是她薛執宜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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