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薛執宜卻只是低眉斂目道:「奴婢不明白美人此言何意。」
宋美人厭極了薛執宜,此刻卻也只能咬牙切齒著壓低那軟糯的聲音:「那日翠微宮千鯉池的錦鯉,在你來後就出現異狀,你敢說這不是你所為嗎?」
薛執宜的手驟然攥緊了,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奴婢……實在不明白美人的意思,那日錦鯉祥瑞,是因為美人與小皇子福澤綿長。」
宋美人卻似拿捏住了薛執宜的破綻,不禁輕笑一聲:「我不相信你會在祥瑞恰好出現時送來錦鯉托盤。」
說著,她打量著此刻驚慌失措的薛執宜:「你若是不說就算了,我大可以稟告陛下和貴妃娘娘,嚴查你這個在宮中行裝神弄鬼之事的奴婢!」
只見薛執宜一驚,只低垂著腦袋,聲音發抖:「娘娘……」
宋美人威脅她:「說!」
薛執宜的額上已然出了汗,她眼神顫抖著:「娘娘……奴婢那日,只是悄悄往千鯉池中撒了一把魚食,除此之外,什麼也沒做啊……」
「你的目的是什麼?」宋美人心裡覺得此人萬分可疑。」
薛執宜只是慌亂搖頭:「奴婢沒有目的!奴婢只是希望,希望美人看在祥瑞的份兒上,饒恕奴婢,莫要再為難!」
見宋美人臉上仍帶著懷疑,薛執宜忙不迭解釋:「五皇子亦是身有祥瑞,陛下因此寵愛,連帶賢妃也得陛下重視,奴婢只是想著……若美人的皇子有祥瑞加身,陛下必然疼愛。」
她滿眼真摯:「奴婢身份低微,若是美人真的對奴婢當日的冒犯心有芥蒂,奴婢就是徹底沒了活路……美人,奴婢是真的想要哄您開心,以求美人能給奴婢一條生路!」
看著薛執宜如此狼狽模樣,宋美人心裡的氣終於順了不少。
更何況,她說的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當初五皇子蠢笨,到了七歲才會開口說話,賢妃不知使了什麼法子,居然讓太卜寺對陛下說,五皇子這是「貴人語遲」,是天降祥瑞於大雍。
陛下不僅信了,還對賢妃和五皇子多加寵愛,早早就封了盛王。
前些日子,千鯉池的事被陛下得知後,陛下也萬般重視,不僅賞賜多到庫房放不下,還許諾了給她晉位。
只不過……她可沒什麼法子能買通太卜寺將她這件事定為祥瑞。
想到這裡,她問薛執宜:「那你說說,你這障眼法是如何做到的,說清楚了我就饒你,否則,即刻送去掖庭司嚴加審問!」
薛執宜一慌:「回稟美人,這件事辦起來不難……御獸園裡,有不少特製的飼谷用於馴獸,不光是魚,什麼飛禽走獸,都能按照美人的想法行動。」
聞言,宋美人的面色一點點變了,她的嘴角不自覺勾起,對薛執宜也換上了一張笑臉。
她對著薛執宜和善笑道:「執宜啊,我怎麼會想要為難你呢?這件事我不會告訴陛下,所以今日,你也別對旁人提起見過我,否則若是有人問起,只怕,我也不好替你隱瞞。」
薛執宜一喜,連聲道謝:「奴婢謝宋美人寬宏!」
送走了薛執宜,宋美人由宮女扶著,繼續在宮道上緩緩散著步。
她沉思不語。
自己為了恩寵,依附貴妃多年,可貴妃卻對她並不熱絡,只是偶爾予她些殘羹剩飯,從未想過讓她得寵。
如今,她懷個孩子都還要看貴妃臉色,無非是因為陛下對她不甚寵愛。
若是……若是她也能成為寵妃呢?
賢妃生個傻兒子都行,她憑什麼不行!
想到這裡,她忽握緊了宮女的手。
宮女問她:「美人有何吩咐?」
宋美人飛揚的眼微微眯起:「陪我去一趟御獸園。」
……
三日後,瓊林宴。
御花園中,早已經是熱鬧非凡。
瓊林宴是為國宴,比之歷朝歷代,大雍更是尤其重視,不僅陛下親臨,還會有不少朝臣及其官眷受邀出席。
宴會將近,已經有不少賓客陸陸續續到了。
所以薛執宜見到沈清棠時,並不覺得驚訝。
倒是沈清棠,在御花園遇見她時,眼淚幾乎是奪眶而出:「執宜……」
薛執宜抬手掩住了她將要哭出聲的嘴:「咱們要說話還是得避著些人。」
在此繁忙之際,見到久別重逢的沈清棠,薛執宜還是先勻出些時間與她說幾句話。
二人在御花園尋了個略僻靜些的涼亭,如此這般,才不至於讓沈清棠在眾目睽睽下失儀。
到了此處,沈清棠才算是不用顧及尊卑,她拉著薛執宜的手瞧了又瞧:「還活著,四肢俱全,就是瘦了些……」
看著沈清棠紅著眼圈的模樣,薛執宜失笑:「我只是進宮了,又不是進龍潭虎穴。」
嘴上雖說如此,但心裡想的卻是:其實皇宮和龍潭虎穴也大差不差。
沈清棠搡了她一下:「臨安侯說你平安無事,可我這些日子心裡還是惴惴的,直到親眼看見你,才算是放心些。」
她說著,又帶著鼻音嘆了口氣:「你說這叫什麼事?你那個兄長,當真不是個東西,差點將你也連累了。」
薛執宜一恍惚,上輩子似乎沈清棠也說過這樣的話。
那時候沈家出事,薛庭笙卻尋了個不知從哪來的女子,非說是他的命定之人,要將她納為平妻。
那時候,沈清棠重病纏身,面色灰白地躺在榻上,對薛執宜道:「你那個兄長,當真不是個東西。」
幸好,薛庭笙是徹底完蛋了,她這顆心也算是放下了。
「執宜。」沈清棠晃了晃她的手,讓她回過神來:「我其實……有件事一直想問你。」
薛執宜莞爾:「你說。」
只見沈清棠輕咬著唇,猶豫道:「你……與臨安侯是什麼關係?」
「什麼……」
就見沈清棠輕跺了下腳:「哎呀……我就是想問問,他那般盡心盡力為你奔走,就算他是個熱心之人,也有點太熱心了。」
她小心翼翼觀察薛執宜的神色:「你們兩個是不是已經……已經……」
她糾結著,始終拿不定該用什麼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