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首歌 平行線

2024-08-12 09:11:48 作者: 鏽雪
  「陽光微晃,溫熙徜徉。」

  凌晨,酣暢淋漓的眾人方才想起離開不快進唱片店。郝如煙叫陳昀開自己的車把鄔橋和戈亓一起送回去。

  「如煙姐,明天見。」幾人揮手作別。

  「橋橋,小七明天見。」郝如煙把他們三人送到門口,叮囑他們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快點進去吧。等他們倆到家了給你發消息。」外面風大,見郝如煙衣衫單薄,陳昀催促鄔橋和戈亓快點上車。

  郝如煙雙手抱臂望著他們仨人離開。

  等郝如煙再次進門的時候,夏文嶼已經開了兩聽啤酒靠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等她了。

  「看看你那一副德行,要不要我再給你點支煙夾著?」郝如煙無語死了。

  夏文嶼輕笑,側身給她讓位:「姐我不抽菸。」

  「說吧,找我問什麼?」方才練習結束後,夏文嶼跟她說有點事要找她問問。郝如煙於是便叫他今晚乾脆在這裡歇下好了,跟舅舅舅媽也就是夏文嶼的父母說一聲。

  回想起自己生日當天收到的那張專輯,夏文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問什麼,可能只是一時興起罷了。

  見夏文嶼只低著頭不說話,郝如煙提議道:「行吧,那你在這裡想想怎麼問,我先去洗個澡。」

  「好。」低著頭的少年說。

  郝如煙走後,夏文嶼拿起一罐啤酒,一邊喝一邊在門店之中轉悠。

  許許多多購買過唱片或者專輯的顧客都會在這面牆上留下屬於自己的便利貼,夏文嶼仰頭與它們對視。

  忽然之間,角落裡一張藍色的便簽吸引了他的注意。上面是一句他不久前才見過的字體寫下的歌詞:

  「沒有人知道我們在哪,就溶化在這盛夏。」

  他莫名生出一絲期待,目光朝右下角轉移——沒有署名。

  說不出是否失落,夏文嶼拿出手機給那一張藍色便利貼拍照,然後又點開網易雲音樂搜索這一句歌詞。

  找到了這首歌,夏文嶼點開播放的一瞬間也按下了紅心。

  郝如煙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

  「姐,最近買藍專的人多麼?」夏文嶼問。

  郝如煙拿毛巾擦頭髮,隨口回應:「多啊,怎麼了。」

  夏文嶼直接道:「生日那天收了本你店裡的藍專禮物。」

  聽他這樣講,郝如煙可以說是一瞬間就想起了盛艾,那個乖巧禮貌的女孩子。

  她猶疑道:「所以……你被表白了?」

  夏文嶼頓時被口裡含著的酒嗆了一下:「咳,沒有啊,你在亂想些什麼。」

  郝如煙看了他一眼,明顯不相信他說的話。

  夏文嶼見她不信,於是全盤托出:「真的啊沒有騙你,是匿名禮物。」

  郝如煙放下毛巾,轉身去拿吹風機,然後把插頭那一邊丟給了夏文嶼叫他插上:「所以你是想從我這裡知道是誰送的?」

  夏文嶼先把插頭插上,眼神示意他姐好了之後再才又開口:「嗯。」

  「嘖,怎麼,你想認識人家還是想……」郝如煙最喜歡逗他們這個年紀的小孩兒了,雖然她比他們也大不了多少。


  夏文嶼回答不了她的問題。

  郝如煙也不強迫他,順勢在他身邊坐下開始吹頭髮。

  「哦對了,你哥也快回來了吧?」郝如煙從她媽那裡聽到的消息,提及夏文崢在國外的公司發展還算穩定,剛好最近國內也有一個新項目,於是他準備回國接手自家公司的管理,同時將自己在國外的資產暫時委託給了其他人代理。

  夏文嶼點頭:「還有他女朋友一起。」

  郝如煙略有耳聞。夏文崢跟他女朋友是留學認識的,他們都只聽夏文崢說起過對方卻從未見過倆人的合照,只知道對方是個小有名氣的明星,簽約公司不允許公開戀情。

  夏文嶼拿起手機點開相冊將剛才拍下的那張便利貼放大給郝如煙看,話題又繞了回來:「……寫下這張便簽的人你還有印象嗎。」

  郝如煙的記憶一下子被拉回了那天下午。

  身量纖巧的少女背對著她站在心愿牆的面前眼神平和地看著別人寫下的故事和願望。

  郝如煙問她既然是送禮,那需不需要賀卡。

  扎著低馬尾的少女笑著朝她搖了搖頭:「如煙姐姐,可不可以借兩張便利貼?」

  「當然可以呀,小艾你隨便用。」郝如煙發現這女孩子還挺客氣。

  盛艾道完謝,便安靜待在一旁寫字,郝如煙的目光不自覺地為對方所吸引——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眸卻莫名透露出一股堅韌的勁頭。握筆的姿勢也十分標準認真,脖頸修長得仿若一隻天鵝。

  世界真小啊,郝如煙不由得感嘆道。

  原來盛艾說喜歡的那個人……竟然是夏文嶼。

  「當然有印象,是一個很好的小同學。」郝如煙如此回答道。

  夏文嶼意識到自己是不可能從郝如煙的口中問出任何有關對方的信息了。他仰頭將罐中最後一口酒飲盡,從沙發上站起身來:「郝如煙,早點睡吧您嘞。」

  郝如煙快要笑死了,對方鬧脾氣的樣子好像小學生啊。

  她默不作聲地盯著對方朝後院走去的背影,突然開口:「急什麼?」見他停下腳步,郝如煙繼續道:「你們要是有緣,自然會再見的。」

  夏文嶼氣笑了,什麼有緣自會再見,他們一面都還沒見過呢,更何況事在人為啊懂不懂。

  夏文嶼上二樓去洗澡,郝如煙便延續了他的坐姿繼續靠在沙發上喝她的那一罐啤酒。

  彼時兩人都未曾想過她的這一番話會在不久之後的某一天一語成讖。

  六月的到來意味著學生距離暑假又近了一步。

  周一中午學生會召開例會,盛艾帶上筆記本提前十五分鐘到達會議室。身為紀檢部幹事的她要對上一周的校園值周情況進行一個總結報告。

  他們部門的成員除了胡嘉和蔣明航兩個高一的同學之外其他都是高年級的同學。

  「各位老師同學們好,我是高二三班的盛艾,本次紀檢部的報告由我來總結……」身著校服的少女神色如常地站在前面對著筆記本發言。

  「上周具體情況如下:全校各班日常規範評分順利完成;周一升旗全校同學著裝情況例行檢查執勤表完成,未佩戴校牌的同學整體較之前有所減少;各年級每日早晚檢情況評比表也已完成;同時協助其他部門做好秩序維持的工作……」盛艾正認真地匯報工作情況,他們部門的成員卻偷偷在下面講小話。


  胡嘉是高一十班的,蔣明航則來自高一七班。

  胡嘉小聲抱怨:「好煩啊,下周升旗又輪到我檢查我們高一的了。」

  蔣明航卻不以為然:「高一不是更好麼,給那些高年級的評分更容易被說。你看哪周的表白牆少得了咱紀檢部,基本都是那些高二高三的在陰陽我們。」

  「你以為咱們年級前面那幾個班好說話?」胡嘉翻了個白眼,她可以說是深受其害了。

  江城二中雖說是市重點中學,然而除了那些中考在全市排名靠前憑藉實力進來的,通過特殊渠道進校的學生也不少。

  他們高一還沒有正式分班,明面上各班同學水平都大差不差。然而眾所周知,越靠後的班級成績優異的學生就越多,越靠前的班級嘛……只能說家世好的同學占大多數。當然這些班級裡面學習好講禮貌的同學也不是沒有,只不過在另外一大群貪玩、破壞規矩的學生裡面略顯得有些鳳毛麟角了。

  之前有一次胡嘉給這幾個班打了低分,就被他們班的同學給叫過去「談話」了。

  胡嘉還記得那天是周二,她和同桌吃過午飯後回教室,就在她們手挽著手聊天經過一、二班走廊的時候,她突然就被一群迎面而來的男女生給攔下了。

  她不明所以。

  其中一名留著寸頭的高個子男生走上前對著她的同桌笑道:「我們呢,找胡嘉同學有點事情,這位同學你就先回教室去吧。」

  她朝那一堆人望去,靠邊站著的幾位都是他們年級的名人——夏文嶼、孫謙然和趙汐。

  「嘖小胡同學,剛剛我們從操場回來看到你昨天升旗給一班還有二班打的分有點低啊。」方執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擱在欄杆上面。

  孫謙然點頭,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同學,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嘛。大家都是高一的,這分兒可是關乎到我們整個高一年級的集體榮譽,你怎麼能這樣想當然地打分呢!」

  升旗著裝打分評比明明就只以班級為單位,還有說她什麼想當然地打分,明明就是他們兩個班有沒穿校服和沒帶校牌,以及儀容儀表不過關的同學。然而面前圍著這樣一大群人,胡嘉哪裡還敢回話。

  大抵也是看出了她的緊張跟害怕,趙汐主動微笑著向她開口:「不好意思啊胡嘉同學,耽誤你時間了。只不過你給我們兩個班分打的低,到時候我們班長找的是我們的麻煩,而我們當然就只能來找你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去拉胡嘉的手:「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請胡嘉同學你以後打分的時候就儘量多關照一下我們一二班吧。」

  胡嘉望著面前五官精緻,笑容明媚的女生,嘴裡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她只好點了點頭。

  趙汐於是笑地更加燦爛了:「謝謝嘉嘉。」

  方執也學趙汐講話:「謝謝嘉嘉~」

  「滾啊你……」趙汐見方執又開始犯賤,伸手捶他,卻被方執一個側身閃躲開了。

  他還做鬼臉挑釁道:「略略略打不到——」趙汐氣急敗壞,於是兩人追趕在了一起。

  最後他們放胡嘉離開的時候,她適才意識到站在最邊上的夏文嶼從頭至尾都沒什麼表情。

  「然而我們紀檢部還存在一些尚待完善之處,例如:各班數據的統計不能保證百分百準確,但當這樣的問題出現我們也會第一時間做出改正。雖然我們在工作中還存在著不足,但我們相信只要在今後的工作中不斷積累與總結經驗,我們一定會做得越來越好的……以上就是我們紀檢部的總結匯報,謝謝大家。」盛艾講話完畢。


  中午其他同學在午休的時候,盛艾還在操場上的公示欄處填寫各班上一周的最終操行評分。

  陰天,雖然沒有太陽出來,但盛艾也略微感到天氣有些悶熱。她右手握著記號筆不停寫著,左手輕輕將額前掉下的一綹頭髮撥到了耳後。

  夏文嶼就是這個時候見到盛艾的。

  午覺從一陣燥熱中醒過來的夏文嶼此時此刻正皺眉走在操場上,眼皮也緊著,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不爽。

  他急需一瓶小賣部的冰水降降火。

  經過公示欄的時候,看到有人在記分,他下意識朝自己班所在的位置瞟去:六點九——前所未有的最低分。

  夏文嶼:「……」

  然而沒顧得上其他,下一秒他直接眼皮一跳,這熟悉的字體迫使他即刻停下了腳步。

  盛艾一直背對著他默默寫著,一筆一畫,出來的字格外遒勁好看。

  夏文嶼挪了個位置,一直站在公示欄的不遠處盯著盛艾的背影看,心裡控制不住一陣悸動。

  生日禮物之中夾的白色紙條,不快進店牆上貼的藍色便簽,以及現在操場公示欄上各班最新出爐的評分情況很明顯都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盛艾不走,夏文嶼也一直沒離開。

  他莫名感覺臉有些發燙,身體也有些僵硬。

  那張他最喜歡的藍專,會是眼前這個女孩子送給他的嗎?她是否也和他一樣喜歡聽陶喆的歌?如果是她的話,那她送這張專輯給自己……是什麼意思?

  夏文嶼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要轉不過來了。

  他就這樣一直沉默地注視著對方的身影,直到對方逐漸變成一個小白點,消失在了高二那棟教學樓的樓梯口處。

  沒過多久,午休下課鈴在空曠的操場上響起。

  夏文嶼終於回過了神自己出來的目的是什麼,隨便在操場不遠處的販售機那裡草草買了瓶常溫的礦泉水了事。

  天仍悶悶的,他擰開瓶蓋。

  然而於事無補,心已愈發燥熱。

  晚間,孫謙然他們一行人得知了本班上周的操行評分情況。領頭的人將校服外套甩在左肩上,大步走進教室,又猛地將自己的椅子一踢——

  「哐當」一聲,周圍的一圈兒同學都被嚇了一大跳。

  方執聽見動靜,從夏文嶼旁邊的位置上挪開,瞬間飛到孫謙然的身邊。

  他笑著勾住正在發大火的男生的肩膀詢問:「然哥怎麼了這是,跟哥們說說。看看你,這麼大的火氣。」

  孫謙然剛從操場那邊回來,話音裡面掩飾不了他的生氣:「知道他們紀檢部這次給咱們班打多少分兒不?六點九!」

  方執一聽這話,頓時覺得不對,他懷疑道:「你不會看錯了吧,怎麼可能才六點九?打分的人那邊咱不是都說過了嗎?」

  孫謙然語氣很沖:「我怎麼可能看錯啊——我問過了,這次是高二給打的分。」

  「好了好了,多大點兒事啊。」路璋看著他們倆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於是開口道:「明天去找他們談談。」

  「行了。」夏文嶼坐在位置上,聽完了他們的安排,又想起公示欄面前站著填分的女生,最終發話道:「以後都不准再去找紀檢部的同學,咱們憑本事拿高分。」

  他說完這句就繼續戴好耳機趴在桌上睡覺了,只剩下他們幾個人面面相覷。

  方執口直心快,回頭看了眼夏文嶼的位置,見他一動不動地在座位上趴著,於是便放下了心對面前的其他兄弟們道:「嶼哥這是受啥刺激了?還憑本事拿高分,咱們以前高分兒怎麼來的他心裡沒點兒數麼……」

  方執還在繼續叨叨著,他背對著夏文嶼,完全看不到剛才趴下的少年此時此刻又抬起了頭,並且取下了耳機掛在脖子上正一言不發地盯著他,面上已經有了要發火的跡象。

  路璋當即注意到了夏文嶼那想刀人的眼神,趕緊擠眉弄眼地提醒方執:「咳咳,嶼哥說得對,咱又不是沒本事,怎麼就不能靠自己拿高分了?我沒意見哈。」

  孫謙然也看清了夏文嶼的表情:「是是是,我也沒意見。」他隨聲附和道。

  唯獨方執一人還一無所知,身後巨大的危險正在向他靠近,他猶疑道:「不是,你們倆腦子也壞掉了?行吧,這分你們就自己拿吧,別到時候一拿一個不吱聲……」

  他話音剛落,一隻手就鎖上了他的後頸:「呃啊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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