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朋友和新的發現

2024-08-12 10:36:32 作者: 我沒時間討厭你
  姜蕪剛起床沒多久,家裡的門就被敲響了。

  外面是個圓臉戴眼鏡的小姑娘,一見到她,眼神就亮了起來,親親熱熱地喊:「小蕪!」

  姜蕪眨眨眼,讓她進了屋,禮貌地給她拿了瓶水,才開口說:「對不起,我失憶了,不記得你是誰。」

  那女孩朝她笑出一嘴牙套:「沒事的,我都知道了。」

  「我是沈園,花園的園,你的好朋友。」

  「前兩天剛回國,就聽說了秦……就聽說了你出車禍的事兒,馬上找過來了。」她走過來摟住姜蕪的肩膀:「前段時間,我一直打不通你的電話,都嚇死了。」

  沒等姜蕪回答,她就放開了她,蹦蹦跳跳到陽台上,開始觀察上面擺著的植物們,然後隨手一指:「這個還活著呢?還是我當時送給你們的!」

  姜蕪第一次碰到這麼跳脫的人,幾乎跟不上她的語速,慢慢地跟在她身後,去了陽台上。

  她剛從醫院回來時,這些花草都蔫吧得不像樣子,黃毛甚至問了她要不要直接丟了換幾盆新的,她想著還能救一下,不懈地按照往上的方法改善陽光水分,一個多月過去,如今它們大都長勢良好,鬱鬱蔥蔥地團在一起。

  黃毛和聞述都對此表示欽佩,但被沈園這個情緒充沛的小女孩兒誇讚還是不一樣的。

  姜蕪有點自豪,忍不住和沈園說了她是怎麼讓它們起死回生的,每一個植物需要的光照和環境都不一樣,一個個說過去,一不小心就說多了。

  她意識到自己說了太久的話,倉促地停下來,小心翼翼地看著沈園的表情,怕她不耐煩。

  沈園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點頭,還指著她沒提到的那兩盆:「這個呢?」

  「我媽也養這個了,但怎麼都弄不好,你快說說你是咋養的。」

  姜蕪活動了一下剛剛一瞬間麻掉的手,鬆了口氣,說:「這個不能曬太多太陽,也不能一點兒不曬,所以有點麻煩……

  沈園聽得認真,中途還掏出來手機做了筆記,等陽台上的花介紹完了,她就拉著姜蕪從客廳到廚房,到書房,把家裡每個只要放了東西的地方聊一個遍。

  這個鍋真漂亮啊,一看就不便宜,聞述做飯好吃嗎?不好吃啊,努力就行。

  這個漫畫我知道,你高中的時候可喜歡了,你當時天天說如果能失憶,然後再看一遍就好了,沒想到真的失憶了!

  「你看了麼?什麼感覺?」

  姜蕪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看了,還想重新失憶一遍。」

  沈園見她好說話,人也有趣,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她本以為自己偽造簡歷的事兒被發現了,就要重新走上苦哈哈的求職之路,沒想到能天降這麼一個工作,只要假扮別人的朋友,就能按時拿到一大筆錢。

  那她假扮一輩子的朋友,豈不是可以一輩子不上班了?

  最初丁總助帶她簽了一堆保密合同與條款,她還疑心公司是不是要把她賣了,但是拿到資料才知道,她要扮演好朋友的對象是最近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的,「深情寡夫」秦兆川的那個應該已經死了的妻子。

  她早和朋友吐槽那個秦兆川不是什麼好貨,那個女孩兒死了之後還要這樣被消遣,實在是倒霉。

  接了這個工作,才知道姜蕪不是死於那個車禍,而是被她們手眼通天的聞總給藏了起來。


  再去看網上那些為了秦兆川到底愛不愛姜蕪這件事而掐得天昏地暗的網友,她暗暗覺得好笑。

  可惜簽了保密合同,不然她一定要給朋友圈的一百八十個朋友挨個分享這件事情。

  姜蕪對於自己有個如此活潑的朋友感到驚奇,忍不住問她們是怎麼認識的。

  沈園張口就來:「高中的時候咱們是同桌呀,當時你可受歡迎了,一天能收三封情書。」

  「然後我大學去國外了,你考上了A大,之後又是念研究生,又是在實驗室打工,可厲害了,我們也一直在聯繫,只是很少見面。」

  「沒想到你能和聞述這樣的人結婚,簡直是人生贏家!」

  「是麼?」姜蕪隨口回答:「他很厲害麼?」

  「那必須呀!」

  沈園好歹在聞氏幹過一段時間,來之前也做了充分的調查,在「聞述是個厲害的人」這個命題上有很多話要說。

  說聞述大學剛畢業就臨危受命,接手了家裡的公司,一直不被人看好,董事會也都蠢蠢欲動,其中一個人想推自己的親戚上位,明晃晃地要把公司分了。

  當時聞述表面上沒什麼意見,私底下聯繫老聞總從前的人脈,不要牽線搭橋做項目證明自己,只要求他們幫忙查那個董事和他的親戚。

  那個董事當時覺得一切都是手到擒來了,直接給自己的親戚安排了一個工位,聞述就將查出來的證據放在他們面前。

  「據說他當時幾天幾夜沒睡,看著又陰暗又憔悴,隨便扎了個頭髮就去了股東大會,什麼都沒說,把資料分給每個人,然後安靜地坐在那裡,看著下面的人破防。」

  「這其實也算是自斷一臂了,但他不在乎的,就是要在最開始將這些有二心的人給摘出去。」

  「當時有些公司都看不下去他這個做法,覺得聞氏真的要完蛋,但是公司要技術有技術,要關係有關係,員工也都是老聞總留下來的精英,哪有那麼容易倒。」

  「過了兩年,聞總把公司新帶上了一個台階,在圈子裡也混得開,很多人願意賞他的臉,這些風言風語就沒有了。」

  姜蕪安靜地聽著,想聞述從沒有和自己說過這些事情。

  她知道他掌握著一個公司,也知道他很有錢,卻不知道有這樣的故事。

  他在她面前總是溫和的,像春雪初融,所以她也沒想過,他還有過那樣灰暗的日子,有那樣果斷的時刻。

  這下輪到沈園覺得自己說多了,觀察著姜蕪的表情,打哈哈:「我也是聽……聽你結婚的時候,那些人聊天兒的時候說的。」

  「總之就是他很好啊,你很幸福的!」

  「是麼?」

  姜蕪的眼神越過她,看向遠處陽台上的植物,不置可否,換了個話題。

  聞述很晚才下班,見到她和沈園在一處看電視,簡單地招呼了一句。

  而沈園的動作立刻僵硬了。

  姜蕪問她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飯,沈園乾笑兩聲,說我家裡的狗還等著呢,先回去了。

  開玩笑,誰敢隨隨便便就吃公司大總裁做的飯?可別折她的壽吧。

  姜蕪有些依依不捨地和她告了別。

  吃飯時,她挺高興地和聞述分享,說還以為自己沒什麼朋友呢,結果別人只是在國外,沒來得及聯繫上她。

  聞述見她高興,也跟著舒展開眉頭,問她們今天做了什麼。

  姜蕪舉著筷子數:「小園和我說了以前高中時候的事情,然後我們玩了會兒遊戲,中午阿姨來做了飯,是意面,我拍照片給你看了,下午看了電影……」

  聞述記得她剛醒來的時候,連發簡訊都要猶豫的畏縮樣子,看著她現在臉上沾著飯粒,舉著筷子,興致勃勃地說今天做了什麼的模樣。

  不再是在秦兆川身邊那樣枯瘦的模樣,也不是他第一次見她時那樣冷淡而警惕的模樣。

  雙眼晶亮,語調上揚,鮮活漂亮,她原本可以是這樣的。

  吃完飯,姜蕪自告奮勇要洗碗,理由是「你每天都去公司,回家之後還要做飯,我什麼都不干,好歹可以承擔一些洗碗的工作。」

  她今天的興致格外高,聞述也由著她去,說:「我們可以一起洗。」

  姜蕪在輪椅上努力坐直了身子,外套袖子捲起,一雙細白伶仃的腕挨著水池邊沿,骨頭凸起,總叫人擔心會不會在水池上磕痛。

  還是太瘦了,他要再多做點東西給姜蕪吃,將她養得胖胖的,聞述想。

  而且,還得買個洗碗機。

  姜蕪這樣突如其來的興致持續到了睡前,平時該熄燈入睡的時間,她困得哈欠直打,但依然拉著聞述說一些網上看來的事情。

  聞述漸漸從這樣一反常態的話語中看出了不對勁。

  那不是正常的分享欲,姜蕪在說話時,總看著他,發現他對目前的話題興致不高,就迅速換到一下一個。

  像一隻小狗在試探主人是否喜歡自己的做法,如果不喜歡翻肚皮,它還會轉圈,如果不喜歡轉圈,它也會從窩裡叼出小球來。

  他將姜蕪手中的手機抽出來,看著她,問:「怎麼了?」

  姜蕪臉上還掛著剛剛堆出來的笑,躲過他的眼神,說:「沒有呀,今天小園來找我玩,我很開心。」

  聞述猶豫了一下,不想強迫她說她不願意說的,只握住她濕漉漉的手,道:「你在我面前可以放鬆的。」

  姜蕪將自己的手抽出來,關掉了床頭的燈,同他說:「沒事的,晚安。」

  然後她又一次從夢中驚醒。

  記不起來夢的內容,便不至於像夢到姜天賜那時一樣鬧出大動靜。她借著窗外月光看了會兒身邊人熟睡的臉,然後起身下床,去了陽台上。

  聞述找到她時,她穿著單薄的睡衣,坐在輪椅上,對著一地被月光照成冷綠色的葉片發呆,見到他過來,輕輕扇動了一下睫毛。

  沒等聞述詢問,她就開口了,聲音很淡:「出車禍之前,我們其實沒有在一起了,對吧?」

  「我一個月就出院了,這些植物不至於會枯成那樣。」

  「家裡也沒有我自己的東西。」

  沒有一些更細節的,日常生活中會用到的東西。

  例如紙筆本子,例如小剪子和指甲刀。

  雖表面上瞧不出什麼問題,但只要住上一段時間,在被習慣驅使著想寫下點什麼時,就會發現內里的缺斤少兩。

  在車禍前,她就不住在這裡了。

  她側對著他,半個身子罩在月光下,慘白皮膚下的青紫色血管蜿蜒,被照得很明顯,她臉上並沒有難過或其他的情緒,只是平淡地陳述一些她發現的事實,和由此得出的結論。

  然後看著聞述,希望他可以給出沒有欺瞞的回答。

  聞述只覺得心臟被攥住了,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他原本覺得是朋友的到來讓她更恢復了些,讓她顯出些最初的,沒有受過傷時的本性。

  現在看來,那種裝出來的活潑,只是她一時間亂了陣腳,患得患失,想從他這裡確定一些什麼。

  他可以走過去握住姜蕪輪椅的把手,可以將她的身軀揉進自己的懷裡,可以用世界上最堅定的語氣告訴她不是這樣的,可以用更多的謊話圓前面的謊,讓她繼續信任自己,對自己露出笑容。

  但姜蕪在那裡,看著他,明晃晃地讓他知道,那些笑容絕非發自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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