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幅牆繪

  那天墓園遇見顧久澤後，思來想去，秋稔還是應下了對方提出的牆繪一事，不為別的，就為他肯留意打聽石灰的下落，秋稔也要幫這個忙。

  因為顧久澤說，他很喜歡秋稔的畫，一定要擁有一幅。

  以顧久澤的能力，完全可以請到真正的大師，他卻偏偏要來懇請自己，秋稔不理解，只能將其歸於有錢人的固執任性，也許只是合眼緣，所以想得到罷了，談不上真的喜歡。

  但是給一個固執但心腸不壞的有錢人打零工，秋稔也不會失去什麼。

  打工地址在天霞路43號，那是一棟還在裝修階段的別院，秋稔起初有些找不到方位，顧久澤專門叫人接、送他，這樣看重這幅牆繪，倒令秋稔生出了緊張。

  儘管顧久澤在聽說他很久沒畫後，也表示沒關係，隨手去畫就好，只要他的風格就好，但秋稔不願敷衍。

  工期一周，秋稔畫著畫著，越來越順暢，就好像那些筆觸藏在他身體裡，就好像他還能畫一樣，越到後面，越酣暢淋漓。

  這期間，顧久澤從不露面，大概生意忙，這也讓秋稔感到些許輕鬆，他還是不大會和人相處。

  最後交稿的時候，顧久澤來了。

  畫的場景是他選的，一片濃密綠樹的正中央，是漆黑幽深的洞穴，微微泛著螢火，他靜靜地注視了許久，才誇讚道：「很美。」

  秋稔正蹲在一旁收筆，默不作聲。

  「太暗了，能不能再添上幾隻螢火蟲？」顧久澤說，並溫柔地笑著。

  甲方臨時改稿雖然很煩，但顧久澤都這樣和氣地說了，秋稔便又拿出顏料畫筆來。

  選好了位置正要下筆，見一旁站著的顧久澤，忽然心有所思。

  「你要試試嗎？」

  「我？」顧久澤很是驚訝。

  「顧先生不是說，很想畫你的貓，其實，也沒有很難的。」

  秋稔的語調平淡如水，其實內心裡，他不知道顧久澤會作何回答，要是他嗤之以鼻呢？即便他客氣禮貌地回絕，只稍有一點藏起的不屑，秋稔也一定能看出。

  「好。」然而顧久澤只是接過了畫筆，無措地問，「應該畫哪兒？」

  「在你喜歡的地方點塗，我來填補細節。」秋稔也莫名緊張。

  顧久澤嘴上說著好怕弄毀了，手中畫筆不停，左右上下勤勤懇懇，秋稔緊跟著幫他暈染，都忍不住發笑。

  於是顧久澤也笑，不經意地一個偏頭，見身旁的人清雋側顏，低斂眉眼，美得像會呼吸會皺眉的雕塑，心跳直接空了一拍，動作虛弱，堪堪停手。

  最後交完差走人，秋稔不肯收錢，梁明悔提出開車送他回去，總歸沒有拒絕，也許是太累，坐上車沒多久，秋稔就闔上眼睡著了。

  顧久澤見狀，悄悄替人調了座椅角度，又刻意放慢車速，在高架上繞了幾個來回，等秋稔迷迷糊糊又醒了，才恰好把人送到家門口。

  「今天……謝謝了。」

  秋稔下車後，對顧久澤說。

  在夕暉的浸染下，秋稔的眉眼格外清致。

  顧久澤喉頭一動，而客套話已經條件反射滾出來：「哪有，秋老師滿足了我的願望，是我該謝謝你才對。」

  秋稔的臉上出現一霎小鹿似的慌亂：「不用叫我老師。」

  顧久澤得寸進尺，微笑：「這樣啊……你年齡比我小，那我能叫你阿稔嗎？」

  「嗯，可以。」

  「那麼，回見。」

  牆繪完工的第二天，顧久澤叫林沐沐來商量一下音游項目的事，從進門第一眼，林沐沐就對顧久澤的裝修品味大肆批判。

  顧久澤不服氣地笑：「這還不好？我找的法國知名設計師。」

  林沐沐不以為然，給了他個白眼：「大傻子，你被人坑了，誰讓你不找我？」

  「是是是。」顧久澤領著她往裡走。

  直到看到那幅牆繪，林沐沐停下來打量。

  「這畫得不錯。」

  「啊，是我最近新認識的一個朋友畫的，沒收我錢。」顧久澤也站住，隨意地倚著門框，笑得一臉商人的得意，「怎麼樣，是不是賺了。」

  「真的不錯誒……細節也很考究。」林沐沐湊近了仔細觀察，「什麼朋友啊？」

  「機緣巧合認識的，好像還是你師弟，也是A大的，他最近剛閒下來，沒什麼事，我就請他幫我畫了一幅……走，我給你倒茶。」

  林沐沐制止了顧久澤拉自己的手，眼睛冒光。

  「讓他到我們項目組來啊！」

  「嗯？」顧久澤問，「你真的想？」

  「對啊，我覺得很合適！畫風畫功都純熟，重要的是審美好！」林沐沐越說越激動，「不是你朋友嗎？給牽個線啊！項目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顧久澤還在猶豫，林沐沐追著說：「要不你把他電話給我，我來說，真能招來我請你吃飯！」

  「請我吃飯就不用了，你待遇給優厚點，多照顧些。」

  「我誠心求才，肯定不會虧待了他。」林沐沐說，肯定兩字說得尤為肯定。

  「這樣吧。」顧久澤說，「你先談，真談來了我也樂意，他本來說以後不畫了來著，我當時就覺得可惜，你要是把他請動了，薪酬、合同什麼的從我這邊出，我叫艾米去辦就是了。」

  「行！我肯定把他挖來，等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