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燃點

2024-08-12 10:59:28 作者: 阿唔唔唔
  沒多久,顧久澤出院,信守承諾讓秋稔把石灰接回了身邊,真正去接的那天,秋稔還有點不好意思,說不上來是哪裡來的莫名的愧疚感,搞得倆人像搶奪撫養權的夫妻。

  顧久澤倒是毫無怨言,還附送了好多天價進口罐頭,秋稔拒絕,他就說是給孩子的。

  於是悄悄打開購物軟體識圖,看得秋稔心驚肉跳,生怕石灰就此由奢入儉難再不碰普通貓糧。

  工作上,秋稔左手還綁著石膏就率先復工了,林沐沐為了給他壓驚,下班後非要拉著他們聚餐,還問秋稔上了永山日報頭條有何感想。

  顧久澤也來了,他作為當下傳開的惡性案件的另一個當事人,也是在場所有人的老闆,他一來,氣氛就有些奇怪,眾人紛紛敬酒,奉承他是救人的英雄,並識趣地把秋稔邊上的位置自動讓了出來。

  換作平時,秋稔一定不自在地逃開,並努力保持體面、波瀾不驚的微笑,現如今,他卻覺得無所謂了,還主動和顧久澤碰了一杯。

  顧久澤是開車來的,自覺地只拿了果汁,還自作主張把秋稔那杯也換成了果汁。

  「現在我們兩個都還是傷號。」顧久澤一本正經地說。

  秋稔極輕地嗤笑一聲。

  席間,大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第二天是周末,所以格外放鬆,話題扯了很遠。

  聊到各自童年時的糗事,有人現場掏出手機里轉存的影像,大大方方地傳閱,眾人笑得俯仰間,秋稔回想起一件不妙的事。

  申謙說的,梁明悔綁架自己期間拍的錄像帶。

  如果真有這樣東西,也是在秋稔不知道的時候拍的。

  可是申謙說他找了很久也沒找到,他從兩年前調查自己,連刑事案宗都拿到了,一定也去過梁明悔在青淖島上的家,申謙最終都沒有找到,它不在梁明悔家中?那會在哪兒呢?

  秋稔忽然想到,有一件事如今在世上只有他知道。

  梁明悔在自殺前給他發消息讓他去橋邊的小賣部,說有東西留給他,可是他去了卻沒拿到。

  難道正是那盤錄像?

  秋稔內心慌亂起來,有人在此之前取走了它,這個人不是申謙,會是誰呢?

  他當即離席,恍惚地說有點不舒服想先走。

  林沐沐放下烤串,一拍顧久澤肩膀:「讓他送你。」

  秋稔還想回絕,顧久澤直接跑去開車,秋稔無奈。

  擱在平日,他一定要按捺住性子,等大家散場了,等頭腦冷靜了,再作思量,可如今他就是要即刻去,他這顆動盪的心,經不起一秒的耽擱。

  坐上副駕駛的位置,秋稔已不去想他和顧久澤雙雙離席會不會被其他人議論,夜晚昏暗的光里,他靜默了兩秒鐘,然後對顧久澤說:「我不回家,送我去車站吧。」

  「你要幹嘛?」顧久澤錯愕,開玩笑說,「是想起自己小時候的糗事太尷尬,要連夜離開這座城市嗎?」

  秋稔只是靜靜地說:「我要去一個叫青淖的小島。」

  顧久澤的表情像被凍住了。

  於是秋稔笑了:「你果然知道。」

  「為什麼突然想去那兒?」顧久澤握緊方向盤,呼吸有些急。

  秋稔好似沉浸在某種憂傷的氛圍里,聲音輕得像夢:「沒什麼,也許我去一趟,很多事就能找到答案,就能放下了。」

  說罷,秋稔轉向他,恬然地笑了:「你不送的話,我打車去了?」

  顧久澤不說話,默默打開導航,發動了車子。

  到了高鐵站,秋稔正要下車,顧久澤卻讓他等等。

  「我要去候車了。」

  「今天晚上只有一趟車,還要四十分鐘。」顧久澤飛快回答,淡然地把秋稔的話堵死。

  又過大概五分鐘,忽然有人敲車窗,一個女人遞給顧久澤身份證,說了句:「算加班半小時。」

  「走吧。」收好身份證的顧久澤對秋稔說,解開了安全帶。

  「什麼意思?」

  「走啊,我們該候車了。」

  顧久澤背著光,眸子在夜裡亮得發燙。

  秋稔想罵,又不知道該怎麼罵,咬咬牙,越過他朝進站口跑去。

  上車之後,車廂空蕩蕩的,兩個人就挨著坐,秋稔喘勻了氣,剛想跟顧久澤好好說清楚,卻被他制止:「先睡一會兒吧,到了再說,不著急。」


  「你非要跟來幹嘛?」秋稔不滿。

  顧久澤閉上眼假寐,根本不理他。

  秋稔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索性也靠著車窗閉目休息,竟也睡著了。

  到達的時候天還沒亮,走出車廂,顧久澤在站台上拉伸,姿勢有些滑稽,很顯然沒有睡好。

  秋稔又好笑又無語,打心眼裡不理解到底為何要跟自己受苦這一趟。

  回過神來,顧久澤問他要去哪兒。

  秋稔看了看時間,還太早,於是說:「先去吃早飯吧。」

  在廣場上打了車,顧久澤從大眾點評APP上扒了家招牌老字號,跟司機師傅熟練地攀談,好像比自己還熟。

  好吧,秋稔內心嘲諷,其實自己對這個地方也一點不熟。

  這頓早飯兩個人吃得很香,看外面一線路燈漸滅,竟品到幾分人間煙火的安寧,可惜走出店門,秋稔很快想起自己的處境和此來的目的。

  還是沒機會把盯得死緊的顧久澤支開,兩個人一起來到了榮新大橋,清晨的風吹得溫潤服帖。

  顧久澤忽然喊他:「秋稔。」

  「怎麼?」很神奇地,秋稔發覺自己緊張了。

  「你……真的沒關係嗎?」

  「怎麼了?」秋稔笑起來。

  「總覺得,你好像變得,很累的樣子。」

  顧久澤認真地說:「申謙的事,雖然你不想再提,可過去了不代表沒有影響、沒有痕跡,心理創傷是長期存在的,去看心理醫生吧,我陪你……」

  「不是這回事。」秋稔果斷否認。

  「我只是……」秋稔斟酌著措辭,「有一點失望吧。」

  「對我嗎?」顧久澤做出受傷的樣子。

  秋稔搖搖頭:「對我自己。」

  「自從出獄了,我一直試圖與過去切割,我想擺脫過去,無論好的還是不好的,我打定主意要平靜地生活,我覺得我做得夠好了,但是。」秋稔深吸了一口氣,「也許老天就喜歡看我過得很喪,這一定是老天在警告我,他們都死了,我怎麼能拋下之前的事,無憂無慮地生活,應該永遠活在驚惶不安中,才是我的命運。」

  「不是的,不是這樣。」顧久澤連忙拉住秋稔手腕,「這只是個意外事件,都是申謙的錯,是我的錯。」

  然而秋稔淡淡一笑:「我們到橋上去吧,去走一走。」

  「秋稔,你還好嗎?」顧久澤關切地問,「我們回永山市吧,不要再想這些了好嗎?」

  秋稔自顧自地說:「你應該知道吧,梁明悔就是從這座橋上自殺的。」

  「秋稔……」顧久澤拉緊他的手,眼睛不敢眨一下。

  「放心。」秋稔微笑著,「我不會尋死的,只是還有件事要確認下。」

  他們穿過這座橋,秋稔安靜地在前走,顧久澤拉著秋稔的手,走得略後,低著頭。

  看到了小賣部的招牌,謝天謝地,三年了,它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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