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互通有無

  自從當上醫院領導，渝冬生才算體驗了一把身陷各種會議分身乏術，諸多事情千頭萬緒的感覺。在忙忙碌碌了一陣子後，他開始思考如何做一位不那麼忙累的高效率領導。他觀察了其他五位副職，他們整日裡也就開開會，簽簽字，談談話，好像都沒有他這般繁忙。尤其是分管後勤和設備的張定坤副院長，按說這兩個部門的繁雜程度堪比他負責的業務版塊，人家竟然有時間煮一壺養生茶慢飲，伺弄伺弄辦公室的花花草草，還能準點來到點走。而他自個兒每天早出晚歸的日理萬機，連小夏夏都快不認識他了。

  「坤哥，你是怎麼做到忙中偷閒的？」渝冬生謙虛地誠心請教。

  「你還年輕多干點事也是應該的，再說能者多勞嘛。」張定坤剛開始笑而不語，似乎覺得不太禮貌，又與之虛與委蛇。後來可能實在被渝冬生的誠心打動，勉強開了金口，「我這邊管的事，職能部門都挺給力的，加上最後還有任院長負責把關，需要我過目的過個目，需要簽字的簽個字，當然比你輕鬆。」

  渝冬生細品之後，若有所悟，自知不能完全效而仿之，於是繼續老實地埋頭苦幹。不過「職能部門挺給力」這一點給了他很大啟發，他決定帶上他們一起抬起頭來看看路。還決定充分發揮任一鳴院長領頭羊的作用，便提出讓他出任心臟中心和移植中心建設考察團的團長，帶隊走出院門赴首都各大醫院取經。然而，自從傾力投入肝膽外科建設卻收益甚微、成效不顯之後，任院長對於涉及業務方面的管理很放手，揚言讓渝冬生大膽去干，他都支持。所以，理所當然地婉拒了團長一職。

  於是渝冬生帶隊，醫教科任東、心內科劉剛、胸外科林錚、麻醉科周林、超聲科主任、手術室護士長一行七人浩浩蕩蕩飛抵首都。上京進修幾月不見的彭湃興奮地等在機場接機。見到一群人頂著熟悉的面孔向他走來，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竟當眾紅了眼。

  渝冬生拍了拍他的後背，「小子，學得如何？」

  「報告院長，我很認真地在學。」彭湃激動的大嗓門引來行人注目，趕緊放低聲音，「院方這邊參觀學習流程已接洽好，各位領導的住宿也已安排妥帖，按你的要求檔次不高不低，既不浪費也不顯小氣。」

  「今晚上，我約了他們醫院心臟中心的主任一起聚會，他是我當年進修期間的指導老師，人很不錯，一點都不藏私，可以說還有點好為人師，所以你們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抓住機會儘管討教。」故地重遊，且可面見昔日恩師如今好友，渝冬生也有些激動。

  「冬生，我們這是小十年沒見了吧？哦，錯了，現在是渝院長，你還真是年輕有為啊！」一位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快步上前，抱住等候在酒店門口的渝冬生。

  「卿主任，卿兄，你我十年不見，線上未曾斷過聯繫。雖身在不同空間，但光陰同渡，我依然比你小哦。所以不要洗刷小弟。」渝冬生感懷回抱，「瞧你這精氣神，誰敢說你已年屆花甲。」

  席間，話題不斷，笑語不息，賓主盡歡。

  隨行的林錚又是一番感嘆，想當初和渝冬生一起進修，如今自己只還依稀記得老師的姓，老師鐵定已不知自己姓甚名誰。渝冬生居然與之保持著經久的聯繫，還培養出一段可以互通有無、共話未來的深厚友誼。人與人真的不能比，沒法比。

  考察學習日程雖然短暫緊湊，一行人都覺得跟著渝院長出來見了世面，長了不少見識。個個像打了雞血一樣，在回程的路上便開始憧憬計劃，渝冬生趁機布置下去，「各位回去後將所見所學融合進去，結合實際修改完善我們的中心方案，爭取春節過後就開工建設。」

  張雲飛在任一鳴辦公室訴苦，「任院長，心臟中心考察，渝副院長不帶上我，他這是什麼意思啊？」

  「能有什麼意思啊，考察名單他跟我請示過，我批的。彭湃本就在那邊，你再跟去，心外兩個主任都不在，你覺得合適？」任一鳴也不客氣。大半年過去他算看出來了，這小子除了聽話好使喚以外，並不像他當初表現出來的那般能耐，還不如那個翟宏良科長好用，肝膽外科的設備不就買得很稱心如意嘛。

  「院長教訓得好，是我狹隘了。」張雲飛連聲道歉，背心冒著冷汗滿臉陪笑。

  「心臟中心建設必須做出成績來，這可是我任上的一件大事。你給我把心思用在工作上，其他的我曉得怎麼安排。」任一鳴看著張雲飛一臉的卑微討好，很是受用。作為一個空降的外來領導要站住腳，收羅人心很重要。

  雖是語義不明的口頭承諾，到底讓張雲飛惶惶然的心定了些。

  收到考察團員們熱情製作的修改方案後，渝冬生陷入沉思，這一稿較之前來說全面細緻，頗具前瞻性，空間上改動的地方更多，單說中心獨立專用手術室的建設這一項，要滿足介入、腔鏡、開胸和移植不同手術的標準要求，相應的預算至少增加三分之一以上。若想一步到位，資金從何而來？

  團員們聚集一起小範圍非正式研討，張定坤副院長和他的屬下田輝、翟宏良被渝冬生盛情邀約參加，相關的基建改造和設備添置意見，他們缺一不可。

  會上渝冬生首先盛讚大家眼界寬闊、眼光長遠，唯一不足就是考慮醫院經濟實力不夠多，然後甩出研討的主導思想：立足實際做減法、控預算，各部門提出折中、循序漸進的具體舉措。

  張定坤副院長無言淡定地陪坐在渝冬生旁邊，和面前激烈討論的場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渝冬生也不介意，反正有他給力的職能部門在，他能來扎個場子已然感激不盡。

  置身這番幹事創業的火火激情之中，總能觸發圍觀人員的參與意識。儘管張定坤一副不入心的姿態，渝冬生卻捕捉到他無意間揚了幾次嘴角，微微點了幾次頭，還試著張了張嘴。看到了問題、有了想法，不吐不快啊。憑藉一語驚人，或許能解決問題，或許還可以起到扭轉膠著迷茫局面的關鍵作用。收穫肯定附和、稱讚高看的感覺，就算久居上位整日被捧著的領導，也一樣喜歡。

  「張院長，您是項目建設方面的專家，請您給我們指點指點迷津唄。」渝冬生抓住時機遞上發言權。

  張定坤順勢接過，輕咳兩聲清清喉嚨，「渝院長，你這個項目很出彩，可行性很高，算得上省內唯一了。我聽了大家的想法和辦法都不錯，討論的結果也是要干就幹得像個樣，不說最好，也要追求更好。我很贊成。現在問題的關鍵是資金來源。」

  他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眾人無聲且專心等待他繼續。

  「我倒有個提議，把它往民生工程項目方向包裝一下，積極向各級財政爭取項目資金支持，不足的部分我們醫院再自籌。化緣順利的話，說不定我們還可以把目標定得再大一點，規劃得再長遠一點。」

  不愧是在項目管理工作中摸爬滾打十餘年的老江湖，站位不是一般的高啊。渝冬生心服口服，感激涕零，「學到了，簡直學到了。一語驚醒夢中人，坤哥威武！」

  堂上眾卿興奮地直起一度被金錢壓塌的腰，昂首憧憬起無限美好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