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塵舊夢1

2024-08-12 14:45:50 作者: 奈奈的奈
  昨夜宮中不知出了何事,一貫勤勉的皇帝今日早朝都沒上了,卻是在拒見了幾位大臣後差人宣了丞相家的公子和帝師的孫子進宮。

  眾人不解,宮中人口風嚴密只隱約知道和靈均公主有關。

  大殿巍峨莊嚴,惠文帝冷眼瞧著跪在殿中的兩名少年。

  德福領著小太監退下,雕花殿門關上隔絕了外頭的大雨喧囂。

  雖是一路坐著馬車而後又撐著傘過來的,但雨勢太大兩人衣袍未免淋濕身上帶著寒氣。

  沈依斐本就身子骨不好,此刻受寒跪在冰冷的地上身子更是不住的發抖。

  這算是殿前失儀了。

  兩人跪在地上低著頭,瞧不清神情,儘管心中有氣惠文帝也無意磋磨他們,便讓他們站起來回話。

  兩人年歲相當氣質卻相差甚遠。

  一個因病羸弱無力如岸邊風吹過便會搖晃的細柳,一個便是那吹動細柳的清風,乾淨清雋中帶著厚重書卷氣。

  不過十三四歲氣質便如此出塵。

  沈依斐站在紀言蹊旁卻像是站在了他身後。

  惠文帝眯起眸子來,問道:「你們如今在家都是念的什麼書?」

  沈依斐躬身行禮低頭回答道:「回皇上尚且在讀《幼學瓊林》,《孟子》和《中庸》。」

  世家子弟里算中規中矩並不出挑。

  惠文帝沒出聲看向了紀言蹊。

  「回皇上草民在讀《楊子法言》。」

  《揚子法言》一本十分具有爭議的書,一本隱約挑戰皇權大逆不道的書。

  紀言蹊語氣不急不緩不卑不亢,回答時卻抬眼同惠文帝對視一秒。

  這一眼兩人心底都有了答案。

  「你的學問是太傅親自教的?」惠文帝又問。

  「回皇上正是祖父教導。」紀言蹊回道。

  「你既看《楊子法言》那可與太傅辯過天人感應論?」惠文帝再問。

  「回皇上草民只是淺讀書祖父並不知草民在看此書。」紀言蹊再答。

  氣氛太過陰沉壓抑。

  「咳咳咳……」沈依斐沒忍住咳嗽,低聲咳了起來。

  惠文帝面色冷淡說道:「沈小公子且先退下喝碗薑湯吧,待雨小些再和丞相回去。」

  沈依斐年紀尚小又是第一次單獨面聖,沈丞相不放心一同來了宮裡等在殿外。

  「謝皇上,草民告退。」沈依斐行禮告退。

  隨著殿門打開又關上,氣氛再次壓抑起來。

  「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終,自然之道也。你覺得這話對否?」

  「回皇上,確實如此。」紀言蹊誠然作答。

  世人高呼萬萬歲本就無用。

  「你小小年紀也是個唯物主義者?」惠文帝似是提起了一絲興趣。

  看來惠文帝少年時曾三問佛像,一把火燎了佛堂的傳聞是真的。

  可惠文帝是天子不信佛不代表著會讓他人不信天人感應一說,若是不信那便是在挑戰皇權威嚴。

  可今日匆忙宣他們過來……

  紀言蹊稍一思量開口道:「回皇上言蹊起先覺得世上無鬼神,後來歷經一些超自然的事,言蹊學識淺薄只能以怪力亂神解釋。」

  子不語怪力亂神,敬鬼神而遠之。

  書香世家的子弟竟說出了這話。

  惠文帝端起茶杯來,時間太久茶水已經涼透了。

  「怪力亂神……你是重生了吧。」惠文帝喝了兩口冷茶不緊不慢的開口問道。

  「是。」紀言蹊沒有遲疑的回道。

  「重生前的事情記得多少?」惠文帝將杯中餘下冷茶倒在托盤中,捏著茶杯在燭火前晃了晃。

  只見白瓷杯如蟬翼可透光。

  紀言蹊斂了斂心神回道:「前世的事大都記得。」

  「你上一世怎麼死的?」惠文帝放下這剔透的杯子來問道。

  「草民與靈均公主成婚那日,拜完堂後不久後院出來爆炸聲,草民親眼看到了公主殘缺不全的屍體,悲痛一下拔過旁邊御林軍的佩劍自裁了。」紀言蹊乾淨的聲線里隱隱含著悲意。

  惠文帝沒說話靜靜地瞧著他。

  「草民死後沒有失去意識,靈魂困於府中宅院裡,聽聞新帝知道靈均遇難的消息後,十分震怒認定我是畏罪自殺,直接下令格殺了我家上下一百三十四人給靈均陪葬。」

  紀言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連稱呼都忘了改,惠文帝也不打斷聽的認真。

  「被抄家後,過了幾日有人夜裡往宅院裡扔了一把火,府邸被燒毀後我不再困於其中,飄去了皇宮裡,才知曉遠在邊關的大王爺聽聞靈均死訊,一路破開城門帶兵殺了回來。」

  「大王爺殺了新帝後,朝中愈發動盪,邊關無人鎮守不過數月,大梁軍臨京城門下。死守京城幾日後,大王爺卻突然薨逝有賊人大開城門放梁軍進城。」

  「大周亡國。」

  紀言蹊神情悲拗,回想起一夜無存的家宅,國破山河碎的一幕幕,悲難自抑。

  他一縷孤魂飄至城牆上,滿京城為靈均掛起的白色招靈幡在空中翻滾著變成了大周國的招靈幡。

  滿京城充斥著啼哭聲,聲聲如刀割在了每個大周子民心上,生生讓亡魂不得安息。

  午夜夢回時只空恨自己一介無用書生還早早成了孤魂。文不能提筆斥賊子奸臣,武不能執長槍護家國。

  何其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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