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博弈

2024-08-12 15:23:49 作者: 蘭十七
  「什麼事?」柳喜喜問道。

  「王爺,你……」鳴秋才說了幾字,隔壁就傳來了知春的聲音,這會兒,知春備好了茶點,與「好茶」一塊送了進去。

  「王爺馬上就來,請兩位公子用茶。」

  「真的嗎?喜喜姐之前好絕情,想要送走我,我還以為她有了新歡就忘記了我這個舊愛。」是衛荀的聲音,不哭不嚎後,他的聲音輕盈中有一絲的甜美,用詞雖不饒人,但沒有半分的不悅。

  柳喜喜滿頭黑線,斷定他定是個嬌妻木魚腦袋。

  「是,請兩位公子稍等。」知春的聲音。

  「閒王如此溫吞,可是在陪新婚王妃,不想我們打擾?」一個不疾不徐的聲音響起,如似山澗清泉,給人一種寧靜溫潤的感覺。

  柳喜喜警覺。

  知春尚未答,那個聲音又道,「這茶我雖未看出半分異樣,但以王爺最近行事的狠厲手段,我猜這茶一定有問題。」

  知春依舊未答,衛荀的聲音響起,「蘇家公子,這茶有什麼問題?我喝了,沒什麼……」

  聲音戛然而止,咚的一聲,歸於平靜。

  柳喜喜好奇地問,「鳴秋,你下了什麼?」

  鳴秋低聲道,「醉人草,無色無味,尋常人沾了,一滴就倒,此草無毒,睡一覺就無事了。」

  「幹得漂亮。」柳喜喜比了個大拇指,「你去泡壺茶來,我要好好會一會蘇禮杭。」

  她附在鳴秋耳邊輕聲交待了幾句,鳴秋笑著點點頭。

  蘇禮杭看到昏倒的衛荀,猛地站起了身,緊握住手中摺扇,怒問,「你們想要做什麼?」

  未見其人,聲音先至。

  「今日我大婚,未能親自接待千金醫館的小公子,實屬失禮,不知因何動氣?是這茶不好,還是這點心不合口味?」

  柳喜喜走到門前時,已是滿臉堆笑。

  知春退到一邊,柳喜喜打量蘇禮杭。

  他劍眉星目,鼻樑高挺,一身淡綠色織花長袍繡的是青竹紋樣,站在那裡,身姿如松,氣宇如虹。

  柳喜喜難得的在這裡的男子身上看到了英氣。

  「閒王。」蘇禮杭行了禮,指著衛荀說道,「這茶並非簡單的茶,禮杭不懂,還請閒王明示。」

  他目光如炬,也打量了打量柳喜喜。

  柳喜喜一身喜袍未換,神色泰然,笑容可掬,不知打的是什麼主意。

  「一道小小的考驗,小公子學醫十幾年,應該看得出來我做了什麼吧?」

  柳喜喜玩心大起,淡然地看著蘇禮杭。

  她還未去找他的麻煩,報一報車前草之仇,他倒先送上門了,那她就得教教他,什麼是「大醫精誠」。

  蘇禮杭反問,「考驗我?閒王這話意有所指,不知是何意?我常年在外習醫,不曾見過閒王,今日是陪衛家公子來求個真相,怎麼反客為主了?」

  柳喜喜不答只問,「博極醫源,精勤不倦,見彼苦惱,若己有之,小公子不如先瞧瞧衛家公子是中了什麼毒?」

  「毒?」蘇禮杭搖頭,「此非毒也。」

  柳喜喜笑道,「我手段狠厲,若不是下了毒,那會是下的什麼?」

  蘇禮杭摸住衛荀的手脈,他感受到柳喜喜笑裡藏刀的敵意,恐怕是在怪他多管閒事,衛家公子千里迢迢,從京中來此尋求答案,可若她始亂終棄,那也怪不得他要出手行俠仗義了。

  「衛家公子脈象穩定,並無異常,說明此茶無毒,而要讓他昏睡過去,有三種草藥可以做到,一是麻痹草,二是合神皮,三是醉人草,我猜茶中的是醉人草,三種草藥中,僅此草碾出的汁液混在食物中,無色無味無法察覺。閒王,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可是過了你的考驗?」

  確實有兩把刷子,只是可惜了,不往正道上使。柳喜喜如是想,做了個請的動作,「小公子智周萬物,不如坐下聊聊。」

  與對手博弈心理,若是站著,那就失了三分氣勢,越是氣定神閒,冷靜似水,越是叫人琢磨不透。

  柳喜喜這裝模作樣的功夫是向來到家的,不然遇上個賴皮乙方,哪那麼容易搞定。

  她率先發難,「素聞小公子杏林春滿,精通草藥,乃一方聖手,可知道至精至微之事為何事?」


  「未曾聞也,若以我道,至精至微之事為醫心。精者,嫻熟而精通,乃一日一積,聚沙成塔;微者,精妙而深奧,乃苦心孤詣,砥志研思;我自入醫道,只求一心一路,終其一生,解天下奇症,續聖手名方,以我千金醫館之名懸濟四方,名揚天下。」蘇禮杭侃侃而言,一改方才的從容淡定。

  他眼中閃著光,這讓柳喜喜有些驚奇。

  若沒有對醫道的赤誠,蘇禮杭是不會答得如此之快,他可比那個蕭婉君有趣得多,只是不知他為什麼要助紂為虐?

  「有趣,有趣。」柳喜喜不露聲色,「小公子既然談到了醫心,那為醫之法又是何呢?」

  蘇禮杭回道,「我為醫之法,以心入道,安神定志,朝乾夕惕,不行陰鬼之事,戒虛妄不實,戒逞工炫巧,戒經略財物,懷大慈惻隱之心,志存求濟,不問貴賤貧富。」

  柳喜喜笑道,「小公子壯志凌雲,如是自逞俊快,又何以懸濟四方?」

  蘇禮杭蹙眉,「閒王何出此言?」

  此時鳴秋端茶遞上,柳喜喜飲了口茶,只說了三個字,「車前草。」

  蘇禮杭疑惑不解,「車前草味甘,性寒,常用於熱淋澀痛,暑濕瀉痢等症。這也是閒王的考驗?」

  「小公子藥理知道信口拈來,不愧是千金醫館蘇繼先家主最鍾愛的傳人。」柳喜喜放下茶杯,嘴角冷笑,「只是可惜了,醫無德者,不堪為醫。」

  「什麼意思?」蘇禮杭怫然不悅。

  柳喜喜笑道,「小公子這是稀飯倒進口袋裡——裝糊塗?」

  說到此,柳喜喜起身,對春秋說道,「知春鳴秋,好好招待蘇家小公子,別失了我王府的面子。」

  「是,王爺。」春秋應道。

  蘇禮杭問道,「閒王,你這就走了?」

  柳喜喜微笑地看向他,「怎麼?夜色這麼晚了,蘇家小公子想留我下來?」

  「你!」蘇禮杭臉色微變,「把話說清楚,你怎可抵毀於我!」

  柳喜喜道,「一月前,你可曾給過蕭婉君一瓶車前草藥粉?」

  蘇禮杭張嘴似要回話,意識到了什麼,端起茶飲了一口,看似風輕雲淡,內心卻在翻湧。

  他望向柳喜喜,柳喜喜依然保持著笑容,只是這笑越加叫人不舒服。

  柳喜喜道,「小公子既然是與衛家公子同來,不如好好陪著他在王府玩幾日吧,我會替你送信到千金醫館,不必擔心。」

  蘇禮杭皺眉,雙眼一閉,昏了過去。

  柳喜喜朝鳴秋比了贊,她就知道這種痴人談及自己最擅長的事時容易得意忘形,卸下心防,她再好好一激,他就失了方寸。

  柳喜喜嘆道,這小子常年在外,能長這麼大,也挺不容易的。

  她交待知春好好看著這兩人,又讓鳴秋準備點藥,讓他們多睡幾日,切不能傷了他們的身體,免得無法向衛國公和千金醫館交待。

  眼看時辰不早,柳喜喜著急回自己的院子,經過正堂時,被賓客們抓住,喝了幾口酒,把人都送走了,才得以回院。

  待回到新房時,已經是兩個時辰後。

  夜色正濃,紅燭已經燃盡。

  柳喜喜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她想這會姜諳應該睡去了吧。

  月光透過窗戶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她坐在床邊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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