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街道。
耄耋老者背負雙手,一步一步,緩慢而行。
身側年輕一些,但也可以說是大爺的老人落後半步。
路過行人看到這一幕,紛紛露出善意笑容。
高堂子嗣共白髮,讓人艷羨。
老者行至街邊小販,看向那些街頭小吃不由吞咽口水。
小販見狀更是賣力,烤肉烤得油花飛濺入火炭,不斷冒出香味勾人。
「老先生,來上一點?」
小販帶著些許精明的詢問。
老者笑了笑擺手,示意自己不要。
身後老人走來,扔下一枚靈石,「這些我都要了。」
將烤好的肉直接一大把抓起來,小販喜不自禁,連連說道:「謝謝客人。」
「真是孝順啊。」
看到老人買下所有烤肉,讓小販不由感慨老人的孝順。
隨後,他就看到老人左手抓著一把,右手抓著一把,一根也不給老者,自顧自地吃著。
小販:「......」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絕對不說上面那句話。
鎮北王掃了眼林北。
林北也沒有給鎮北王的意思,自顧自的吃著。
金身境消耗巨大,林北一大早被鎮北王叫到上京,他都沒來得及吃上幾碗五穀面。
上次想要問林曦關於青陽仙門莽荒古鼎的事情。
結果林曦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火藥,一見面就要和自己打一架。
結果也是那樣,二人攻擊悉數被鎮北王阻斷。
但林曦的青帝指,給林北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
丹陽子也用過青帝指,比起林曦來說也差了一些。
本就是境界上有所差異。
可林北可以確定,以自己的現在的實力,能夠將丹陽子一指悉數擋下。
面對林曦,他卻沒有那種想法。
「極境天驕。」
只有在丹閣內的那個傀儡,才讓林北有這般無力。
林家麒麟子,名不虛傳。
林北要加倍努力,爭取走完地煞煉體的階段。
他都不打算在壽宴前再去林家的,結果鎮北王讓林虛親自將林北『請』到林家村。
林虛也毫不客氣,在林北練功時直接給一袖子罩走了。
回過神來已經在林家村。
他才發現,林家村竟然坐落在上京城外。
鎮北王邀請他一起走在上京。
林北也摸不准他的意思。
很快兩大把烤肉全部入肚,林北優雅地用袖子擦乾淨嘴角。
鎮北王不緊不慢。
林北時而超過,時而又太慢。
他不由奇怪,為什麼明明跟著鎮北王,卻始終無法並肩而行。
就好像不是在同一塊地方走路一樣。
「到了。」
就在林北還在繼續試著並肩而行時,卻見鎮北王已經停下。
林北停下腳步,就見到這是一家不起眼的小館。
鎮北王推門而入,館內一名七八十歲的老人昏昏欲睡。
他穿著寬大藍色寬袖大袍,襯托得更像個瘦小老頭。
雙手插袖,老人靠著柱子所在角落。
開門的動靜也沒有讓老人醒來,輕輕的鼾聲在小館內響起。
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一臉認真打著算盤的少女。
少女眉頭緊鎖,看著帳簿一臉為難。
開門聲吸引了少女,她抬頭板著臉說道:「要什麼酒?」
這是酒館?
林北摸了摸鬍子,剛才在外面都沒看到有酒館的招牌。
聽到詢問,鎮北王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少女身後酒柜上數第二排的一壇酒。
酒罈上用紅紙條封存,上面寫著一個名字。
「林淵。」
少女推來梯子爬上去抱下酒罈,念出上面的名字。
「正是。」鎮北王笑了笑。
少女問道:「要什么小菜?」
「你是小語吧,這麼大了。」
鎮北王看著少女,擺手說道:「不用了,已經有人備好了。」
少女小語奇怪望去,就見堂中桌子上,一桌雞鴨魚肉的菜餚已經備好。
見狀小語有些生氣,「掌柜的,你怎麼又擅自做主送人家酒席!」
被她一吼,裝睡的老人打了個哆嗦。
旋即好像剛醒來一樣,伸了個懶腰。
「大夢千秋不覺足啊。」
老掌柜抖了抖身體,對鎮北王拱手露出一個笑容,「許久不見了,林淵。」
這是林北所見第一個稱呼鎮北王名字的人。
鎮北王同樣拱手,笑道:「楊掌柜,近來有不少故人到訪吧?」
「哈哈,多虧林淵兄弟照顧。」楊掌柜不去看小語那要殺人的表情,笑呵呵地說,「那些老朋友多少年不見了,今天倒是一起出現了。」
「等下我可要好好敬林淵兄弟一杯。」
小語嘀咕道:「明明那些人都自己帶酒來,搞得我們一分錢都沒賺到。」
林北正看戲呢,鎮北王突然拉了他一下,對楊掌柜說道:「我林家後輩,林北,自幼在外。」
「你就是林北?」楊掌柜驚奇道,「我可聽說了你不少的事情。」
「快意恩仇,真有武夫風範啊。」
楊掌柜兩根食指捻了捻自己的山羊鬍,笑道:「那我老楊可不能光喝酒,還得送你一壺才行了。」
他熱情拉著林北的手,將林北拉到小館的另一側。
這館子不大,一共也才三張桌子。
可不大的地方,卻有著兩個很占位置的酒架。
一個在櫃檯後,一個在入門左側的牆壁處。
酒架幾乎占了半面牆,上面擺滿了各種酒。
有一壇,有一壺,有一瓶,還有一杯。
這奇怪的酒讓人摸不著頭腦。
尤其是那一杯酒,林北仔細看了,真就是一杯。
不多不少,裡面的酒水清澈,就好像隨便舀了一勺水倒進去一樣。
甚至林北覺得,那就是一杯水。
因為他聞不到一點味道。
「好酒好酒。」
鼎爺在識海開口,「已經有很久沒有聞到這般美味,勾起了我的饞蟲。」
林北面色古怪,在識海問道:「鼎爺,我怎麼什麼都沒聞到?」
鼎爺慵懶隨性坐在莽荒古鼎上,一隻手搭在膝蓋上搭著拍子,一副自己已經醉了的模樣。
林北看到他這副模樣,就好像是坐在龍椅上一樣。
鼎爺搖頭晃腦,聲音中都不免多了幾分醉意,說道:「你當然聞不到,此酒只有天上有,凡間之人,豈能嗅得這般美味?」
林北吐槽道:「說得好像你是天上人一樣。」
「甚至人都不是,只是一個鼎。」
後面那句話林北沒有膽量說出來。
鼎爺卻一臉陶醉。
楊掌柜熱情拉著林北選酒,「隨意挑選,只要你看上,儘管拿去。」
林北被拉回思緒,他糾結地站在酒架前。
鎮北王已經落座,他夾起一筷子所謂的雞肉放入嘴中。
他看似咀嚼,實則一道聲音在林北耳邊響起。
「選第四排的第三壺酒。」
林北一怔,看向那邊。
那是一個青瓷葫蘆形狀酒壺。
林北也不知道選哪個,走過去就要拿起。
「拿最後那瓶。」
鼎爺的聲音響起,讓林北的手拐了個彎,果斷拿走最後一瓶。
那是一個胖乎乎的酒瓶,上窄下寬。
楊掌柜驚奇道:「你怎的會選這瓶?」
鎮北王停下筷子,表情看不出意思。
林北聳聳肩,平常語氣說道:「我也不知道哪瓶好,隨便選的。」
楊掌柜嘖嘖稱奇,大手一揮,異常大方道:「這便送你了。」
林北笑著謝過,將酒收起。
走到鎮北王對面坐下,鎮北王問道:「為何不選我給你指的那瓶?」
林北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魚腩送入口中,隨意說道:「我更相信我的直覺。」
屁的直覺。
比起聽鎮北王的,林北更願意相信鼎爺。
聽到林北的回答,鎮北王和藹地說:「也罷,這是你的選擇。」
他並不在意的模樣,林北卻不得不在意。
因為他一口魚腩入肚,發現事情不對勁。
「這魚......」
林北眼睛瞪大,魚腩入口即化,幾乎不用咀嚼便化作暖流鑽入身體。
暖流遊走身軀,哪怕不是修仙者,也能夠感受到那屬於非凡之物的充足靈氣。
「這是來自北地桃花潭千尺深處的赤鱗獸。」
林北又夾起一塊鴨,所謂的鴨,實則卻是十萬大山凶獸四翅金雀。
讓林北感覺後背似乎是要長出羽毛一般。
他眼睛閃過一絲精光,下筷子的速度加快。
同時左手捏起地煞符,源源不斷地吸收地煞之氣。
鎮北王看著林北做法,他笑而不語,拍了拍寫著名字的酒罈,說道:「喝一杯如何?」
林北忙不迭地點頭。
這桌飯菜便是如此好東西,他舔了舔嘴唇,貪婪地盯著那壇酒。
鎮北王倒出一杯給林北。
楊掌柜腆著臉站在旁邊,雙手搓了搓說道:「這百年沉淪還是那般香氣濃烈。」
鎮北王笑道:「楊掌柜什麼酒沒喝過,就連醉生夢死也有吧?」
楊掌柜嘿嘿一笑,接過酒杯敬道:「林淵兄弟。」
鎮北王同樣舉杯回敬,二人碰杯一飲而盡。
鎮北王的臉從白變紅,面色越發紅潤。
林北見狀也要一口喝下,被鼎爺罵道:「蠢貨,他們喝沒事,你這樣喝得睡上百年!」
到嘴的酒停下,林北面色一僵。
識趣的小抿一口。
饒是如此,他也感覺腦袋像是被人重重砸了一下,昏昏沉沉差點摔倒。
他的用力搖晃腦袋,一張臉通紅,扶著桌子才勉強沒有倒下。
「地煞煉體,給我煉!」
林北沉喝一聲,如意戰甲下,肉身受地煞之氣肆虐,疼痛感讓林北保持清醒。
同時那股一口酒,先是堆積成液的靈氣,不斷釋放著將地煞之氣所造成傷害的經脈修復。
逆天不死功快速運轉。
林北重重呼出一口酒氣,他額頭布滿汗珠,隨著他的呼吸消失。
鎮北王對他投去探究目光。
楊掌柜也笑了。
只有小語鄙夷道:「那麼大一個人,喝口酒跟要他命一樣。」
林北眼前清晰起來,楊掌柜對林北豎起大拇指。
「林淵兄弟,你這後輩絕對有出息。」
聽到他的誇讚,林北臉皮一抽。
只是一口,差點沒讓自己睡過去。
這酒裡面也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濃烈至此。
鎮北王笑道:「也需要楊掌柜多多照拂,今日過來,便是讓林北認認地方。」
楊掌柜聞言有些唏噓地說:「林淵兄弟,你這是要做出選擇了?」
鎮北王點點頭,嘆息說道:「季焱與我都不年輕了,這具身軀能撐多久也不知道。」
他抬起手中酒杯,「縱然有著百年沉淪,這天予之壽終究不多了。」
「季焱麼,他存在這裡的酒還沒喝完呢。」
楊掌柜定定看向林北手中酒杯,「你把百年沉淪分給他,是要將林家氣運給他。」
「千載紅塵一杯酒。」鎮北王對林北說道,「你不願意成為護道人,但林家永遠是你的家。」
「這杯酒,便是林家賠給你的。」
林北一怔。
鎮北王起身對楊掌柜拱手,客氣說道:「楊掌柜,勞煩選幾個廚子,這壽宴,不能寒酸。」
楊掌柜看著鎮北王,也是感慨頗多,點頭說道:「放心吧,絕對個個手藝精湛。」
二人拱手道別。
林北看了眼沒喝完的酒,詢問鼎爺道:「他是什麼意思?」
鼎爺因為聞到過多酒氣,已經到了慵懶極致。
擺手懶懶說道:「那是酒罈很特殊,上面有一種氣運之法。」
「你看你的氣運。」
鼎爺伸手一指,就見莽荒古鼎內的氣運蛟龍一副精力旺盛的模樣。
爪子變得更加鋒利,連頭上肉瘤也有隱隱化作鹿角之狀。
鎮北王分給的那一杯酒,是分給林北一點林家氣運。
林北得到氣運相助,自身更是如日中天般。
「鼎爺,你說他難道是真心對我好?」
林北捧起酒杯沒地方放,乾脆打開斬仙飛刀的葫蘆把酒倒進去。
鎮北王對自己好得太過分了。
搞得林北都不確定對方到底是不是真心如此。
他問出問題,鼎爺那邊沒有反應。
仔細看去,莽荒古鼎甚至都不轉了。
林北無語至極,「頭一回見到鼎會醉,甚至都沒有喝酒。」
他搖頭無奈,只好先出門。
走出門那一瞬間,林北回望過去。
不是沒有招牌,而是一張小幡,上面寫著春秋二字。
「春秋館,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
林北走出幾步,看到鎮北王停在那裡,是在等自己。
想到對方將氣運給自己一些,林北對鎮北王柔和了臉色。
「那裡的酒都是大機緣。」鎮北王囑咐道,「不要浪費了。」
林北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鎮北王欣慰點頭,朝著林家村走去,留下一句話,「回林家吧。」
「林家不全是你的敵人,還有你的家人。」
林北對著他的背影深深一禮。
原本對林家的抗拒,也逐漸消失。
他討厭的只有大夫人和冀州林,對鎮北王沒有那般惡意。
「林家嗎?」
林北摸了摸懷中的那瓶酒,也不知道到底有何作用,還需要等到鼎爺醒來才可以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