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秦易看了他一眼，皺著眉頭道：
「這是為何？」
白子乾面容不變，卻閉上了眼，聲音飄忽：
「入了修行門，我才知道，想要復活一人，至少要凝結道胎，成就聖人。」
「那時候的我，還是個雜役弟子，連開脈境都沒有。」
「現在回想起來，我都不清楚，我是怎麼做到的，但我的確是做到了，我成為了道胎境聖人。」
「可我冒死跑去九幽地府，搜索了個遍，卻並沒有找到她的魂魄。」
「那時候，我懷疑她的真靈魂魄，已經轉世投胎去了，可茫茫人海，十洲三島，讓我如何去找？」
秦易聞言，微微頷首道：
「所以你想要建立天庭！」
「對！」
白子乾猛然睜開眼，露出一絲銳利寒芒：
「自古以來，唯有帝尊方能統御一界，但這樣還不夠！」
「成就帝尊者，往往不過能坐享尊位數萬載，等其亡故，又是天下大亂，群雄分割，循環往復，等下一位帝尊誕生。」
「數萬年，我沒有十足把握能找到她。」
「所以那時候，我就下定決心，我要成就帝尊！我要立萬古未有之庭，稱中天不墜之帝！」
「我要像天上的太陽一樣，永恆不落，照遍大千，到那時，自然能找到她。」
秦易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問道：
「後來呢？」
「後來？」
白子乾笑了笑，語氣十分平靜：
「我成功了。」
「我建立了天庭！尊號為天帝！手底下有了諸多帝尊俯首聽命！」
「我掠奪萬界，供養本界，是為了讓元氣興盛，讓她的真靈魂魄，能多撐一些輪迴，不至於被消磨。」
「我八萬八千歲才成就帝尊，但僅僅三萬年，便已然登臨帝尊九重天，威壓萬界！」
「仗此威能，我一念之間，便能上窮碧落下黃泉，觀遍諸宇諸空，界內任何一地！」
「但我還是沒有找到她！」
秦易眉頭緊鎖，下意識道：
「時間太長，她已經消亡了？」
「不。」
白子乾搖搖頭，低聲道：
「為了解惑，我離開本河系，奔波五千載，遠赴皇天大界，想盡辦法，才終於求得了一位大能修士指點。」
「那位大能說，魂魄可散，真靈難消。」
「我之妻子的真靈，既然不在界內，那多半是透過冥河，去了九幽大界了。」
秦易神色微動：
「九幽大界？」
「不錯。」
白子乾解釋道：
「混沌元海，無窮世界，一方世界只要有生靈存在，必然會有對應的九幽地府，行那生死輪迴之道。」
「而所有的九幽地府，又和九幽大界，有某種神秘的聯繫。」
說著，他長嘆一聲：
「當時，我求問那位大能，如何才能將我妻子的真靈，從九幽大界中帶回來。」
「大能說，他那般的造化境道君，都不敢闖入九幽大界，以我的修為，只怕永生永世，也難以辦到。」
「縱然我可以辦到，但等到那時，我妻子的那真靈，早就不知道，會落到混沌元海中哪一方世界去，再也不可能找到了。」
「所以，他給了我一個選擇，教了我一門法訣。」
白子乾深吸一口氣，慢慢道：
「只要我時刻運轉法訣，以因果為橋，緣分為引，便有一定可能，將我妻子的真靈，牽引到我所落駐的世界之內。」
「維持的時間越長，成功的可能性越大。」
「但運轉此法訣，就不能成就真仙果位。」
「因為一旦成仙，便會斬斷過往所有因果牽連，從此無災無劫，得享永壽。」
「可沒了因果牽連，我妻子的真靈，又要如何回家？」
秦易微微頷首：
「我明白了。」
「那位道君，給你的兩個選擇，就是要麼成仙得道，要麼困守紅塵。」
白子乾笑了笑：
「對，我的選擇，你也知道了。」
他轉過頭，望向那殿門口，看著那廣闊的雲天，喃喃道：
「我只是很後悔，為什麼沒能多堅持堅持……」
他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整個人化作無數的金色光點，飄散而去。
秦易沉默不語。
半響後，他站起身來，卻發現那兩塊天帝玉，已然消失不見。
原地，只留下一副畫軸。
他緩緩將畫軸打開，裡面是一副畫，畫中一對少年男女，俱是白衣勝雪，笑意盈盈，緊緊依偎。
「這……」
秦易只是看了一眼，就變了臉色。
「唰！」
他拂袖一揮，殿中頓時多出了一方巨大的透明水晶。
正是那離淵景玉！
他上前兩步，仔細對比了一番離淵景玉中，那被封住的妖族少女，和畫像上少女的容貌。
足有九成相似。
光憑相貌，實則說明不了什麼，一方大世界內，相貌相似乃至完全一樣的，那是數不勝數。
關鍵是氣機。
這幅畫上，留下的是天帝白子乾，日夜思念寄託的氣機，竟與那妖族少女，契合無比，渾然天成一般。
他或許會認錯。
但太古天帝總不至於也認錯。
「……」
這個結果，讓秦易徹底的沉默下來。
「白子乾死後，大劫立即爆發，太古時代結束，遠古時代開始。」
「而這妖女，就是遠古時代，被封入離淵景玉之中……如果往近了估算，二者之生死相距，說不定不足萬載，甚至不足千載。」
白子乾等了快兩百萬年，其實是等到了他想要等的人。
只是那時候，他已經死了。
而陰差陽錯之下，他的最後一縷識憶，和秦易攀談良久，卻生生錯過了再見最後一眼的機會。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秦易沉默良久，才長嘆一聲。
這時候，他握著畫軸，感受著那股氣機，卻忽的思索起來：
「那麼是誰，將這妖族少女，封入離淵景玉中的呢？」
「此人能對天帝的隱私之事，如此熟悉，認識到此女奇貨可居的價值，必然是深受他信任的人……」
秦易的腦海中，心念轉動，幾乎是瞬間就聯想起來了。
那個坑害了他們一家的太古預言的來源！
按理說，天帝親自布置的事情，都是絕對的隱秘，怎麼會泄露出來的？
又是誰泄露的？
如果他所料不錯：
泄露天帝晚年的後手布置、編造太古預言流傳出去、封印這妖族少女的人，當是同一個人！
一個深受天帝信任，最終卻背叛了他的人！
「很好，很好！」
秦易目光閃動，寒芒乍現：
「等秦某日後，進入太古禁區，自然會登門拜訪！」
「希望這麼多年過去，你還能想辦法活著。」
一念至此：
他將那畫軸，掛在了正殿的牆上，將那離淵景玉和被封住的妖族少女，也留在了殿中。
最後看了一眼後：
他便化身青色虹光，飛騰而去，破入雲霄中，瞬息間遠去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