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讓於蕊納悶的是,上一世,Mary是和元霜前後腳消失的,影響Mary的那件事怎麼遲遲沒有出現呢?
答案很快來了。
有人向於蕊發過來了添加好友的申請,申請里說是方童童介紹的。於蕊滿腦袋問號地通過了驗證。
「你好,我是錢小輝。」
「你好,有什麼事嗎?」於蕊不久前在羽毛球館和小輝哥握了手,兩人皮膚接觸後,於蕊渾身上下有一種像過了電的感覺,這讓她很不舒服,刻意和錢小輝保持著距離。
「我有點事想求你幫個忙,而且只有你能辦得到。幫我一下行嗎?」錢小輝低三下四地懇求著。
「看在你媽的面子上,當然可以。」於蕊故意把兩個人的關係定位在普通員工和領導家屬的交往上。
「晚七點,你們單位附近,星巴克旁邊的那家咖啡廳。」
晚上,於蕊如約到了那家咖啡廳,卻沒找到錢小輝。無奈之下,於蕊只好給對方撥打了視頻電話,這才發現了藏在角落裡的人。
錢小輝戴了一頂棒球帽,穿著一身黑,看到於蕊來,他甚至又往角落裡挪了挪。於蕊端著一杯巧克力坐在他旁邊,先開了口:
「小輝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啊?」於蕊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叫你來就是因為有事。」錢小輝目光躲閃著於蕊,指節分明的長手指來回擺弄著跟前的紙杯。他現在的模樣跟之前羽毛球館裡那個意氣風發的運動少年完全判若兩人。
錢小輝侷促的樣子把現場的氣氛搞得很緊張,於蕊默默地等著錢小輝再次發言,她呲溜呲溜地喝著杯中的巧克力,有點著急。錢小輝說話了:
「你是從幾年前穿越回來的?」
「什麼?」錢小輝的話徹底把於蕊弄蒙了。
「放心,我不會和別人說的。就算我說了,這種科幻小說里的情節,也沒有人會相信。我大概是從四年之前穿越回來的。」錢小輝很坦白。
「證據?」於蕊就像是法官一樣,審問著錢小輝。
「美國總統會換人,換成一個叫拜登的老頭。中國探月成功,挖了點土回來。俄羅斯和烏克蘭打仗。哦,還有老友記里的錢德勒死了。」
「可以啦。」於蕊吃驚地看著錢小輝:「你是怎麼穿過來的呢?」
「我當時和同事們在內蒙的一個林區採集土壤樣本,突然脖子被人用繩子套住了,我身後的人使勁地勒緊繩子,我頓時失去了呼吸,兩眼一黑,昏死過去。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大學宿舍的床上,渾身濕透。時間逆時針旋轉,把我帶回到了四年前。」
「我跟你也差不多。」於蕊故意模糊掉了自己穿越的契機:「你怎麼確定我是穿越回來的呢?」
「我也不是十分肯定,那天和你握手,肌膚接觸的一剎那,我感覺就像找到了久別的親人,特別激動,甚至想哭。後來我回家分析,覺得這種可能性最靠譜。所以今天就試探了你一下。」
「你今天叫我過來就是想認識一下同類?還是有別的事情?」於蕊翻了個白眼,錢小輝低著頭,根本沒看到。
「我有件事情想請教一下。」錢小輝猶豫了半天,最終就像下定了決心一樣,對於蕊說:
「我知道上一世是誰想讓我死。他是我的師兄,也是我導師的親兒子。駐站的時候,我們在做同一個課題,但是我很快發現,導師、師兄還有另外兩名比我早進實驗室的同學進行了多次數據造假。在他們的懇求下,我隱瞞了造假的事實,甚至自己也參與其中,並且恬不知恥地在最終的學術論文上署上了自己的名。」錢小輝摘下帽子,露出下面的光頭,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後呢?」於蕊提醒著錢小輝。
「就是因為這篇論文,我和師兄被招進了後來的單位,參與了單位的重點項目。但是我知道這個項目的立項初衷就是錯誤的,因為它被我導師的論文給誤導了。論文裡的數據都是假的,結論怎麼可能成立呢?」
「你舉報了?」
「你先聽我說。」錢小輝不滿意自己的話被打斷:「我的導師有一個樹苗培育基地,按照他論文中的結論,在北方的沙漠化地區種植一種植被,能有效退沙固土,增綠成林。而他的基地重點培育的就是這種樹苗。」
「哦……」於蕊表示徹底明白了這位導視造假的意圖。
「我當時很糾結,把這件事跟我媽說了,她好歹是個領導。」
「劉靚總怎麼說?」於蕊表現出了很大的好奇心。
「我還清楚地記得,我媽跟我說:『這個事如果就關乎你一個人的利益,無所謂。但是,如果這個事關乎的是一群人、一個地區甚至是一個國家的利益,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就憑這個『生死以之』,我就挺劉靚總。」於蕊有點亢奮。
「當時我也這麼覺得。」錢小輝嘆了口氣,接著說:「我就先把這個事跟我師兄說了,我其實是想讓他勸勸他爸,想辦法把這個事處理好。沒想到啊……」
「沒想到,被處理的人是你!」
「你搶答得挺快呀。」錢小輝搖了搖頭。
「你有什麼困擾啊?你都知道自己上一世哪裡做錯了,這一世就把它改正了唄。」
「開始我也以為這麼簡單,一直都過得挺好,直到前兩天。我媽跟我說了一件事。」錢小輝又玩起了紙杯。於蕊算是知道為什麼方童童對這個小輝哥不感冒了,這個錢小輝讓人鬧心。
於蕊就這麼等著,等著錢小輝再張嘴。
「這件事是這樣的,你們正海集團研製的一種新材料能配合我的導師的研究成果,加強防風固沙的作用。這個項目據說是你們市場部的人拉來的大單,而且雙方已經簽訂了意向書。我媽當時跟我說的時候還特別驕傲,說這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事。」
於蕊立刻就明白了,上一世Mary拉來了這個大單,但是公司後來發現她為了拉這個單,非法向對方公司行賄50萬元,把她開除了。
「如果我現在把我們導師造假的事捅出去,估計你們公司的大單就得黃。」
「黃就黃唄!還能怎麼樣?」於蕊問道。
「到時候,不僅我的學術前途受到影響,你們公司的業績受到影響,而且很有可能我改變不了什麼,結局還是那樣。所以我今天找你來問問清楚,你覺得自己做出了和上一世不同的選擇,最終的結局不一樣嗎?」
於蕊卡巴卡巴眼睛,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說:「我給你舉個例子吧。我和我愛人的事。上一世,我覺得犧牲我自己,成全大部分人就能經營好自己的婚姻,但卻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我、我爸媽、我愛人、我的孩子,我都沒保住。這一世,我走的每一步,都做了不同的選擇,到目前為止,我覺得所有的事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見錢小輝沒有反應,於蕊又補充了一句:「還需要我舉個例子嗎?」
錢小輝點點頭:「能說個具體的嗎?」
「你知道我給一個小朋友捐了兩次骨髓吧?還直播來著。」錢小輝搖了搖頭。
「行吧。」於蕊無奈地嘆了口氣:「上一輩子,因為各種原因,我拒絕了捐獻骨髓,這間接導致了我失業、生娃,以及後面雞飛狗跳的一堆破事。這一世,我選擇了不同的路,小孩得救了,我的工作意外得到了肯定,而且我覺得我們的夫妻關係更好了。所以我覺得,我們很幸運,有了第二次機會,這一輩子我們就得修正上一世的錯誤選擇。」
「但是我覺得這一世,有一些事是我從未碰到過的,比如見到了你。我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別的變量突然加入,而這些變量會不會對結果造成不好的影響。」錢小輝的用詞讓於蕊有種回到了大學的感覺。
「還能有比你死亡更不好的影響嗎?對劉靚總來說,你要比那些大單重要得多。我當過母親,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小時候我媽對我非常嚴格,甚至到了嚴酷的程度。要不是......」
「我知道,我還知道,是童童的爺爺救了你的小命,也救了劉靚總。」於蕊搶過來說。
「我怕我媽知道了我參與學術造假,又對我......」錢小輝嘆了口氣,沒說下去。
「小輝哥,你來找我,就相信我,相信一個做過母親人的直覺,你的坦白只會讓她為你而驕傲。」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錢小輝說:「畢竟,我只有你這一個參考值。」
有事論事,事畢解散,兩個人快速完成了這次會面。於蕊這回徹底理解了方童童對小輝哥感情,錢小輝是挺煩人。
於蕊回家,在小區門口遇到了韓遂。韓遂看到於蕊,小跑趕上去,挽起了於蕊的胳膊:「你可算回來了,我快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