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口諭,請公主進宮一趟。」
懷公公的乾兒子小楊被派出傳話。
周芸歡還在笑著問話,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側的丫鬟。
「不知父皇喚我何事?」
丫鬟靠近快速的從袖口伸出一個香囊,塞了過去。
小楊想了想。
陛下默許他乾爹派他來傳話,應該是允許他多透露一些的。
小楊笑得更深了,低著的頭更低了幾分。
「陛下是有一些事要問公主,不過是尋常父女家的聊天。」
多的不能再說了。
他先一步候在外面,給四公主留下更衣的時間。
再怎麼說,這是昌德帝的長女。
只要她不犯大錯,昌德帝不會輕易放棄的。
周芸歡下意識笑了笑。
「公公稍等。」
她轉身臉上的笑意一收,沉著臉進屋更衣。
帶著身邊得力的丫頭坐上馬車進宮去。
馬車內,周芸歡有些緊張的抓住婢女的胳膊,指甲印深深的陷進去。
「郡主別慌。」
周芸歡本來心情就不好,害怕自己做的事被發現了,這下看到一個婢女都比她鎮靜,一個巴掌就甩了個過去。
「就你多嘴!」
她瞪了婢女兩眼,心煩意亂的朝窗外看去。
婢女被打也不生氣,當然她也不敢生氣。
要不是為了周郎,她才不幫這個只知道窩裡橫,心比天高,膽比鼠小的公主!
她扯了扯嘴角,勉強的笑著。
「公主別急,奴婢有話說。」
周芸歡聽見她語氣中的認真,這才轉頭看了兩眼。
又想著這丫頭平日裡有幾分小聰明,才懶懶的開口。
「你說,要是和映紅那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就去和她做伴。」
婢女幹嘛低頭應是。
那雙緊盯著地面的眸子裡全是憤恨。
周芸歡不知為何想對四駙馬下死手,還是映紅給出了這個主意,要不然就憑周芸歡那大腦空空的樣子,還不知道做什麼蠢事呢。
就在剛剛小楊公公前去公主府傳話,周芸歡知道事情敗露了。
反正昌德帝肯定懷疑上了她。
她在臨走前特意囑咐自己的奶娘好好「照顧」映紅。
想起四公主的手段,婢女心下滿是恐懼。
她慌不迭忙的顫抖著聲音分析。
「此事既然已被發現,那公主何不把自己放在弱勢方,您是陛下的長女,只要陛下對您有憐愛,就算有證據又何妨。」
周芸歡下巴微昂,她是陛下的長女,自然和別人是不同的。
她讚賞的看了一眼婢女,示意她繼續說。
「雖說駙馬是被騙到顧府的,但他和顧夫人之間有情誼這個是真的,公主只要這樣說......」
婢女靠近周芸歡的耳邊,擋住嘴巴小聲說出自己的主意。
周芸歡越聽眼睛越亮,最後竟然放肆的笑出聲。
全然不復之前的驚慌。
她滿意的看了一眼婢女,摘下頭上一個髮飾賞給了她。
「賞你的,等本宮全身而退,少不了你的好處。」
婢女滿眼感激的謝恩。
下車前,周芸歡瞥見婢女臉上的紅掌印,嫌棄的看了一眼。
「你就別下去了,讓人見著了還說本宮虐待你,回去自己找嬤嬤拿藥。」
周芸歡跟著小楊公公一路來到御書房。
屋內,昌德帝背對著周芸歡,雙手握在背後。
周芸歡跪在地上,還保持著行禮的姿態。
「你和駙馬成親幾年了?」
她沒料到昌德帝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才出聲,老老實實的回答。
「兒臣和駙馬成親四年。」
昌德帝轉身,沉著眸子看向她。
「那你現在是後悔了?」
當年他要把林決明放去制衡燕家軍,為了更好的掌控他,決定讓林昶尚公主。
當然也有因為當時的林昶身嬌體弱,在婚事上步步艱難的原因。
當時只有四公主周芸歡和五公主周琳適齡,他本想多問問兩個女兒的意見。
周芸歡卻主動請纓,他便順勢而為。
「父皇誤會了,兒臣沒有。」
昌德帝看著跪在下面的長女,有些不是滋味。
他亮出一直握在手裡的瓷瓶,目光緊緊的盯著她臉上的表情。
周芸歡看到瓷瓶的一瞬,慌了神。
隨即她又想到剛剛婢女在馬車上的話,下了決定。
她垂下眸子,雙手在衣裙的遮擋下掐上大腿的肉。
周芸歡下了狠心,身嬌體嫩的她哪有過這種經歷,眼眶一下就紅了。
她軟著身體跪坐在地上,醞釀了片刻才抬頭紅著眼眶倔強的看著昌德帝。
昌德帝盯著她的深眸晃了晃,眼底閃過一抹詫異。
「兒臣不敢說這四年來對林昶是厚待,但絕對沒有對不起他!」
「他一到秋天就咳嗽個不停,兒臣親自為他熬梨湯,知道他不喜歡喝藥,特地找大夫給他做帶著甜味的藥飲。」
周芸歡眼裡的淚要掉不掉,心裡卻在回想著這件事情。
那是他進公主府的第一個秋天,她為了彰顯她對林昶的不嫌棄,想讓林決明夫妻對她心生好感做的。
「每年冬天和他一起去京郊的溫泉莊子,就怕他得了風寒難受不已......」
周芸歡一件件得說著自己對四駙馬的好,聽的昌德帝一愣一愣的。
他的長女原來對林昶做過這麼多事,懷公公的臉上也滿是感動,一臉欣慰的看著周芸歡。
當年那個驕傲任性的公主終於懂事了。
「可他林昶呢!」
周芸歡話音一轉。
「他心裡有人卻還是和兒臣結為夫妻,甚至在陸雪柔進京後一發不可收拾!」
周芸歡的眼裡帶了恨意,眼淚撲簌撲簌的往下掉。
「兩人多次會面,他林昶又置我於何地!是,兒臣是讓人用陸雪柔的名義騙了林昶,可要是他們二人之間沒有什麼,林昶他會被騙嗎?他那麼糟蹋兒臣的心意,讓兒臣如何自處!」
昌德帝和懷公公都有些驚訝,似乎沒想到周芸歡能幹淨利落的承認了此事。
但顧夫人和四駙馬之間......
懷公公心裡一嘆,這四駙馬已死,顧夫人便想說什麼說什麼,也無法驗證。
「父皇,兒臣是您的女兒啊,是大澧尊貴的靜慈公主啊,他林昶不仁,兒臣為何不能不義!」
周芸歡說的咬牙切齒,似乎她真的就是那個被駙馬戴了綠帽子,忍受不了欺辱的高貴公主。
昌德帝沒有被影響到,他聲調平淡。
「所以你就殺了他?」
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周芸歡一愣,臉上有了慌亂。
「不!兒臣沒有,兒臣沒有殺他,兒臣沒有!」
她反反覆覆的就這麼一句,周芸歡突然抬頭,對上昌德帝那雙不含感情的眸子。
苦笑了兩聲。
「是兒臣在和他爭吵過程中不小心的,兒臣不是故意的,父皇,兒臣是您的長女啊,是大澧的靜慈公主啊,您不能放棄兒臣。」
她眼底帶著祈求和悔恨。
是啊,她就算殺了林昶又如何,她是大皇朝主人的女兒,昌德帝的長女,大澧尊貴的靜慈公主,難道她的父皇要為了一個臣子殺了她不成!
昌德帝默,示意了一下懷公公。
懷公公無奈的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趕忙上前去扶四公主。
「來人,帶公主下去洗漱。」
懷公公叫進來倆個丫鬟帶周芸歡下去。
昌德帝坐在椅子上,躁鬱的揉著眉頭。
懷公公趕忙上前添了一杯熱茶。
「你說,靜慈說的是真話嗎?」
懷公公斟酌道,「老奴倒覺得,公主是一片真心。」
昌德帝怒笑。
「你這傢伙,就敷衍我。」
他倒也沒真想讓懷公公回答,是不是真的,他知道不就行了。
懷公公笑著退回昌德帝身後,心底門清。
他倒覺得,靜慈公主聰明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