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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最後

2024-08-12 23:00:12 作者: 耿其心
  倪裳是在她查出懷孕那間私院生產的。

  孩子降生的時間,和他爸爸創紀錄奪冠的時刻相差無幾。

  獎盃和小崽崽互為見面禮,炎馳只覺得,命運前所未有地偏待自己。

  當然,他也有一些沒有表露出來的失望。

  ——心心念念的小棉襖,怎麼就變成皮夾克了啊?

  說好的閨女呢!!

  不過這個大兒子,跟他期待的倒是如出一轍——他很像他媽媽。

  才生下來,就能看出是個美人,哦不美男胚子了。

  估計再過兩年,會跟炎馳看到的老婆小時候的照片一樣,變成又乖又萌,白白軟軟的一小糰子。

  小寶寶生下來後也跟在媽媽肚子裡時一樣乖,他很少哭,只有醒來時才低低嗷兩聲,連哭聲都是糯嘰嘰。吃飽奶就睡覺,名副其實的天使寶寶。

  醫院裡的醫生和護士都特別喜歡他,一會兒誇他睫毛長,一會兒又說從沒見過小嬰兒有這麼挺的鼻樑。

  這小傢伙,才一周大,輕易俘獲一幫白衣姐姐們的芳心。

  小寶寶的小名就叫期期。現在看來,還是倪裳當初比較有先見,「期期」這個名字,男孩女孩都能用。

  按照夫妻倆早先前說好的,兒子就姓倪。大名是倪鴻幸給起的,單名一個「珩」字,取自「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珩」本身就是美玉的意思。再加上他媽媽倪裳的名字,可以和「羽衣」連起來,這個名字取得很妙了。

  生產之後,倪裳直接住進了私立醫院的月子中心。這也是許芝蘭大半年前就安排好了的。

  孩子出生時胎位不正,醫生也沒有再讓孕婦做別的嘗試,當機立斷,直接剖腹產。倪裳也不算受太多罪。

  生完孩子後她幾乎沒有奶,小寶寶在月子中心一直吃水奶和奶粉。大半夜起來餵奶的,是炎馳。

  帶小孩一周後,男人的原話是:「跑越野賽都他媽沒奶孩子這麼累!」

  倪裳早上睡醒精神滿滿,扭頭看見老公頂著倆黑眼圈打哈欠,她又心疼又好笑。

  看見兒子小小軟軟一隻,乖乖躺在男人結實的臂彎里,她又窩心的不得了。

  一想到這么小的一個寶寶,將來可能會長得像他爸爸一樣高大,健壯,英俊……不知道怎麼回事,倪裳總有想掉眼淚的衝動。

  或許是激素水平的波動,又或者是當媽媽後看著孩子就心軟,倪裳總覺得,自己變得更加感性了。

  他們一家三口在月子中心跨了年,住滿兩個月,出院正好趕上過年。

  倪裳恢復的很不錯。出了院後,公婆和奶奶都搶著要帶孩子,她甚至插不上手。

  幾個長輩都沒搶過孩子的親爹。母子關係經過十個月的臍帶相連天然親密,父子關係,則更需要時間和相處來培育。

  期期出生兩個月,炎馳親力親為照顧他最多,男人肉眼可見的和寶寶更親了。從最開始的「這崽兒怎麼皺巴的跟老頭子一樣」,到現在變成「小崽兒真可愛!雖然不如我崽可愛吧,但也挺心疼。」

  他硬是在家待到寶寶滿百天,才飛國外開始下一賽季的訓練。臨走前一天,男人拿著手機給孩子拍了一摞子的照片和視頻,最後還拉著倪裳自拍全家福。

  見到一向硬漢的馳神抱著兒子軟聲軟氣地哄,倪裳看的眼睛都轉不開。

  她走過去,先在小男孩白嫩嫩的臉蛋上親了下,又在大男人扎手的頭髮上摸了把。

  「我還以為……你會不喜歡兒子呢。」

  男人撩起眼皮看她:「什麼話。我兒子我不喜歡?」

  倪裳撇撇嘴:「那是誰以前天天喊著閨女閨女的……」

  炎馳輕笑,低頭親了親寶寶的額頭,又偏頭親他媽媽的眼角。

  「你生的,我都喜歡。」

  倪裳笑了,又附在男人耳邊輕聲:「那以後,我再給你生個小女兒,好不好?」

  炎馳眼睛刷地亮了。可想了想,他又搖頭:「算了。現在有這一個都老費心,你要再揣一個,我更不放心了。」

  兒子來的意外,雖說懷孕,生產也挺順利的,但男人到現在都還在偷偷愧疚:老婆生孩子的時候,他不在她身邊。

  他的崽崽一個人進手術室,生下了他們的孩子。


  想想他心都抽抽的疼……

  倪裳眨眨眼:「又沒說現在生……」

  他們本來是只打算要一個孩子的。

  她也知道懷孕有風險,生產很痛苦,養育孩子更是操心又費勁。

  ——可經過這次生產,她也看到,所有的辛勞和痛苦,都不是自己一個人在承擔。

  男人切實地在愛她,也身體力行地證明了,自己能夠肩負做父親的責任。

  倪裳也知道他有多想要個女兒。

  他值得的……

  倪裳靠在老公肩膀上:「等你退役嘛。」

  「等再過幾年你退役了,我們就能天天呆在一起了。那時候期期也大了,再要一個,也不耽誤什麼事兒……」

  炎馳笑了,伸手攬住老婆:「你要真樂意,那等我退了,咱就再造一個!」

  倪裳點頭笑:「好~」

  她頓了下,又皺眉:「萬一下一個還是男——」

  話還沒說完,肩上的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炎馳臉上前所未有的忌諱:「別瞎幾把亂說啊!」

  男人可聽不得這話。

  他一定,會有女兒的!

  ****

  炎馳新一季的比賽拉開帷幕,倪裳也開始忙工作室的事了。

  小寶寶白天主要是爺爺奶奶在帶,倪裳忙完後就接上兒子回奶奶家。晚上她自己帶寶寶睡覺,奶奶畢竟年紀大了,她不想讓老人那麼勞心。

  好在期期一如既往的乖,很小就能睡整覺了。等到孩子半歲的時候,倪裳也會經常帶他到工作室玩。

  小傢伙對工作室里的旗袍軟料,圖紙手稿都特別感興趣。媽媽畫圖,老師傅手工盤盤扣,他就趴在一旁盯著看,能一直看好半天。

  有了孩子之後,時間仿佛就以孩子的年齡為計數了。

  期期十個月叫出第一聲「媽媽」時,「霓裳有衣」在巴黎開始實體店經營。每一件旗袍都凝聚倪家人上百年的手藝和心血,真工實料,價格不菲,當地的華人識貨,也非常買帳。高鼻深目的西方女孩們也常有光顧。

  期期一歲半時,倪裳帶著兒子第一次出國,現場看老公比賽。

  小寶貝明顯對轟隆隆的大摩托興趣不大,任憑現場的觀眾為比賽叫翻天,期期也能趴在媽媽的肩膀上安逸大睡。

  但看見爸爸訓練時摔了一跤,他又立刻哇哇大哭。話都還不怎麼能說全,就已經會心疼他的老父親了。

  期期三歲時,炎馳完成了他職業生涯中的第八個賽季。

  八個賽季,近二百場比賽,男人拿了三十多個分站冠軍,終於在他的最後一站比賽里,拿下了第一個總冠軍。

  無上榮耀加身,他再無遺憾。

  創造歷史與記錄的亞洲車神告訴記者說,退役並不代表離開賽道,更不代表他會告別賽車。

  他會以另外一種形式回到賽場——以後,他會鼓勵幫助很多的中國車手拿到競技場的入場券。

  騎士精神該如滔滔江水,奔流不絕。

  期期三歲半時,迎來人生中第一次升級——他要當哥哥了。

  這次懷孕是在計劃之內,但兩人依然驚喜。

  相比上次的「開獎」心態,男人這回明顯坐不住了,到了能知道性別的時間,即刻迫不及待帶著老婆去去似院。

  產檢結果如他所願,是個小棉襖!

  炎馳高興的大半夜都沒睡著覺,倪裳卻覺著他們這件小棉襖不太暖。

  她懷期期時太過順利,基本一點罪沒遭。可這第二次懷孕,孕反來勢洶洶。

  倪裳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吐,連早飯都吃不下,吃什麼吐什麼。好不容易等到月份大了不孕吐了,肚子裡的崽又異常活躍,成天在她肚皮里蹦迪。

  小丫頭還專挑人晚上睡覺的時候活動,就差把那句話扔爹媽臉上了——「睡什麼睡,起來嗨!」

  她個頭還很大,一點不像她哥哥一樣不顯懷,倪裳刻意控體重都控不住。等到最後兩個月,倪裳被壓得腰疼腿也疼,晚上都沒法躺。

  炎馳心疼壞了。

  ——要再知道這一胎會讓他老婆這麼受罪,說什麼他都不會讓她懷孕的。


  替不了她受罪,他也只能盡力讓老婆舒服一點。

  男人請了營養師,保健師輪番上家裡來,倪裳工作室的事,他也沒少跑前跑後幫忙。拉著兒子一起鬨老婆開心,更是保留節目。

  晚上閨女在老婆肚子裡蹦迪時,男人也會地對著肚皮發狠:「小野丫頭再不聽話,等你出來老子揍你啊!」

  倪裳切聲。

  揍是不可能揍的。

  女兒奴不把閨女寵上天才怪。

  也如她所料,從進手術室陪產,抱到女兒的那一刻,炎馳基本就再沒撒手。

  倪裳本以為老公之前照顧兒子時已經夠盡心盡力了,可現在看他對女兒那架勢,真是過之而無不及。

  之前說好的一樣,女兒跟了她爸爸姓,單名一個「瑾」字。跟她哥哥保持一致格式,也是王字旁美玉的意思。

  這個小棉襖是男人心心念念盼來的,小名就叫「念念」。

  念念出生第二天後,他們一家人第一次拍了張全家福。

  四口人的手疊在一起,爸爸的大手托著媽媽的手,媽媽的手托著期期的小手,當哥哥的期期小心翼翼地托著小嬰兒還帶著絨毛的小小手。

  這張合照被延遲發上了微博。配文:

  【天塌下來,也有我托著你們。】

  ****

  倪裳覺得,有了孩子之後,日子就過得特別快。

  時間像是被人偷走了一般,一眨眼的功夫,念念也能滿地跑了。

  她一個人坐飛機飛十幾個小時,去國外看炎馳比賽的那段時光,遙遠的像是上輩子。

  現在在家裡,她才是經常去國外出差的那一個。

  這幾年,「霓裳有衣」的版圖從巴黎拓展到了米蘭和倫敦,倪裳平均一個月就要去國外一次。

  炎馳偶爾帶著車隊去外地比賽,多數時間駐紮錦都,比以前穩定多了。

  倪裳自認在養育孩子這方面,男人的付出要比自己多,孩子從幼兒園上小學的接送都是他一手包,平時吃飯帶便當也都是他下廚做,平時周末和假期也沒少帶倆孩子瘋。

  ——主要是帶他閨女瘋。

  用倪鴻幸的話來說就是「這倆孩子感覺生錯性別了」。期期從小就乖巧安靜,長大了更是。他小小年紀,身上就有一種超乎年齡的淡然和穩重,特別有哥哥范兒。

  粉絲們希望的「馳神兒子繼承傳奇」怕是不可能了,期期對賽車根本沒興趣——爸爸帶著妹妹在院子裡面騎車轟隆隆,他在樓上嫌吵捂耳朵。

  相比騎摩托,期期更喜歡彈鋼琴,看媽媽畫圖紙,或者跟著爺爺練書法。別的小孩沒耐心坐不住,他做起這些事情來卻相當專注。

  倪裳覺得大概是因為奶奶的名字起的好,珩者,人如其名,溫潤如玉。

  當然,家裡還有個人不如其名的。炎瑾小姐,不管怎麼看,都跟「嚴謹」搭不上邊兒。

  倪裳一直覺得女兒就像一個小太陽,熱情,開朗,滿滿的正能量。每次出差回家看到女兒笑,她都疲倦全消。

  但有時候能量過剩吧,也容易出事。

  小丫頭打從上幼兒園開始,老師的告狀就沒消停過,不是給炎馳打電話說你家女兒在幼兒園打架,就是給倪裳發消息說念念又帶著小朋友爬樹了……

  倪裳有時候也會發火,但家裡還有個女兒奴不是。炎馳的意思是只要小丫頭心裡懂事,不說謊不作惡不犯原則性錯誤,嘴上說她兩句也就完事了。

  念念八歲那年,倪裳親手給女兒做了一身小旗袍。她自己第一次正兒八經穿旗袍也是在八歲,被奶奶領回老宅後,太爺爺親自給做了一身。

  可是念念不喜歡。

  「穿上這個腿都邁不開啦!我還怎麼跑步,滑冰,騎車啊?」

  說完,小姑娘就脫下旗袍換上牛仔褲,跟上爸爸去車庫了。

  倪裳嘆氣作罷,心裡卻還是遺憾的。

  倪家這門手藝從太爺爺的師父傳到她,得了個女兒之後她還挺高興,想著後繼有人了。可沒想到這個女兒是個風一般的女子,連旗袍都不樂意穿,怎麼可能願意做旗袍呢……

  風一般的女子炎小姐,終於有一天玩脫了。

  念念十三歲那年,趁晚上爸媽和哥哥睡著後,偷偷開了車庫的門,自個兒推著摩托跑了出去。


  剛騎過一個路口,還沒來得及盡情馳騁,她就被交警叔叔逮住了。

  小姑娘隨他爸爸,個子很高,十三歲的時候就比媽媽要高了,可她臉上還都是稚氣,一看就是未成年無證駕駛上路,直接逮捕。

  炎馳大半夜去警局把孩子領了回來。結婚二十年,倪裳第一次跟老公發了好大的脾氣。

  念念躲在車庫裡不敢進屋,炎馳又不想讓暴怒的老婆直接衝過去跟女兒對峙,好說歹說才穩住倪裳,並且保證自己這回肯定會好好教訓女兒。

  一個人在臥室里坐到氣消了大半,倪裳翻出藥箱,壓著腳步聲走向車庫。

  還沒走到跟前,卷到一半的車庫門後就傳來男人的聲音。

  炎馳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告訴女兒,她今天的行為有多麼不合適,會給她自己,甚至路上的車和人都帶來很大的危險,他和媽媽也會非常擔心……

  說的倒是挺好的,但這個語氣吧,跟「教訓」完全不搭邊。

  念念哭著小聲跟爸爸認錯道歉,又委委屈屈地表示,自己是真的很想騎摩托。

  在院子裡騎一點不過癮,她也想在路邊小小飆一下嘛……

  「等明年,翻年爸就送你一輛車。到時候陪你騎。」炎馳跟女兒說,「再過兩年,爸爸就帶你上賽道!」

  念念驚喜歡呼,又有點不太確定:「可我是女的,能參加比賽嗎……」

  「女的怎麼了?」男人揚眉反問,大聲給女兒打氣,「賽場上不分男女,只要你跑得快,冠軍就是你的。」

  「放心,有爸爸在,包你干翻那群小子!」

  念念高興得咯咯直笑。

  倪裳看著又說又笑的父女倆,唇角也跟著彎了。

  她沒有進車庫,抱著藥箱回房了。

  簡單做了個早餐後,倪裳盛出來一份往書房端。

  期期這幾天忙著考試,早上五六點就起來學習了。

  推門進去的時候,倪裳清楚地看見兒子慌亂的往書下藏了什麼。

  她笑了,輕聲揶揄兒子:「又是哪個女同學給你的情書?」

  期期已經十七歲了,個頭跟他爸爸一樣顯眼,外表卻跟他的硬漢老爸完全相反,是位翩翩俏公子——清雋,溫潤,文雅。

  學校里的好多小女生都很喜歡他。

  「不是。」少年輕笑否認。

  見媽媽不信,他又把書打開,有點不好意思的把裡面夾著的屏幕遞給倪裳。

  倪裳一眼就看呆了。

  屏幕上畫著一張圖稿——旗袍的設計稿。

  「這,這你畫的?!」她難以置信問兒子。

  期期書畫樂器都很在行,但設計旗袍,倪裳從沒教過他。以前他倒挺愛在一邊看她畫的。

  不過……

  倪裳看著屏幕里精細的紫紅色旗袍圖樣。

  光是看就能畫成這樣,這了不得啊……

  「太婆下個月過生日,我也不知道送什麼。」期期舔了下唇邊,朝屏幕示意,「想把這個送給她。」

  「可以啊!」倪裳笑了,「你畫這麼好,太婆看肯定喜歡。」

  期期嘴角挑了下,想到什麼,他臉上表情又淡了。

  「媽。」少年有些欲言又止,「我畫這個……你會覺得不合適嗎?」

  倪裳低頭看旗袍圖紙,不解:「這有什麼不合適的?」

  期期笑了下:「有句戲文不是說了麼,男人該想前程,不要想什么女釵裙……」

  倪裳搖頭:「能把女衩裙做好的,也有大前程。你祖爺爺不就是?」

  期期又黑又長的睫毛動了動,若有所思點頭。

  倪裳放下手中的屏幕,繼續道:「你看過你爸爸年輕時的比賽。你也知道,祖爺爺一輩子,只專注手裡的針線。他們都是很優秀的男人。」

  她頓了下,又笑了。

  「一樣的,雖然你妹妹是皮了點……但我也沒有要求她一定要文靜,要乖,要『有女孩子的樣子』。」

  「她要將來真想像你爸爸一樣當賽車手,那也挺好!」

  「沒有什麼,是女孩子不能做的。」


  **

  期期滿十八歲那個月,倪鴻幸離世。

  八十六歲的老人,無病無災,走得非常安詳。

  倪裳還記得,那是很平常的一天,奶奶早上照例來她工作室。老人的精神大不如從前,但依舊耳聰目明,工作室的老師傅忙的抽不開手,倪裳的圖紙畫不出來的時候,奶奶都樂於幫忙。

  那天,期期也去工作室了。自從上次和媽媽交談過後,少年不再掩飾自己對旗袍的興趣和心志。

  他甚至暗下決心,這座百年老宅,這間凝聚多人心血的工作室,到他這裡,會有一番新的天地……

  倪鴻幸坐在躺椅上出神般看著期期。過了好久,她突然問倪裳:「你看他……是不是很像你太爺爺?」

  倪裳也看向窗前長身玉立的少年,也怔了。

  她沒有見過太爺爺年輕時的樣子,只看過幾張照片。期期拿著軟尺在模特身上量量比比時,那個神態和眉眼,真的和照片裡里的旗袍大師如出一轍。

  倪鴻幸很輕地笑了。

  中午吃飯時倪裳去叫奶奶,發現老人躺在躺椅上閉著眼,已經走了。

  她嘴角噙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手裡還拿著沒有做完的盤扣。

  倪裳站在奶奶身側定定看著她,久久沒有動作。

  這時候客人家的小孩跑了進來,看見躺椅上的老人,小朋友問倪裳:「阿姨,老奶奶怎麼啦?」

  倪裳抹了下眼睛,拿過一旁的毛毯蓋到奶奶身上。

  她又對小孩說:「奶奶太累了,睡著了。」

  「可是——」小朋友指著老人手中虛握的盤扣,「她還沒有做完衣服呢。」

  「會做完的。」倪裳回答說。她蹲下來握住老人的手,側臉貼在奶奶膝邊。

  「奶奶只是換了個地方。她會一直做下去的。」

  ****

  期期二十二歲時,在巴黎開了第一場他的個人服裝設計秀。

  第一位模特出場,就已驚艷四座。

  這位年輕又天賦斐然的中國設計師,可以做出技藝相當考究的正統旗袍,出品之精緻,手藝仿佛幾十年純熟的老工匠一般。他也能將傳統的東方服飾元素,與西方時裝相結合,創造出獨一無二的自我風格,匠心獨具,宛如天開。

  接受多家媒體的採訪時,倪大設計師中文,英文,法語三國語言熟練切換,談吐和氣質俱佳,一笑傾城。

  視頻跨洋傳回到國內,倪珩比他的車神老爸當年,火得還要迅速!

  倪裳工作室的官博下面,冒出來一堆喊「媽」的兒媳婦,還有不少自稱是「祖傳的粉絲」——以前都是炎馳的粉。

  倪珩對「雲女友」們的示愛一笑而過,特別淡定。有人評論說:

  【還真是父子一脈相承啊,馳神當年是「摩托就是老婆」,珩珩這架勢,感覺旗袍就是他的佳人[doge]】

  【可馳神當初追妻可是瘋狂撒狗糧啊,我感覺等珩珩遇見他的繆斯女神,估計也會挺瘋的哈哈哈】

  ……

  國外的秀場忙完,期期又回到家鄉錦都,舉辦了一場回饋老客故友的私人秀。

  地點就在拓建的老宅展館裡。

  秀場過後,期期又拿出一件特別的旗袍。這是他為妹妹念念親手定製的。

  小姑娘高中畢業要參加舞會,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以前打死不穿旗袍的風女子,居然冒出想穿旗袍跳舞的念頭了。

  哥哥給她做的這件旗袍特別用心,也相當時髦美麗:顏色是漸變的人魚姬色,面料是蕾絲正絹,上面繡著一朵朵立體小玫瑰,又精緻又華麗。

  第一次正兒八經試穿旗袍的女孩扭扭捏捏半天不出房門,最後還是家裡人千呼萬喚才使出來。

  倪裳直接看呆了:「真漂亮!」

  女兒的身形像她,玲瓏有致,皮膚散發著常年運動的健康光澤,旗袍一上身,又颯又美的。

  念念被媽媽誇得臉都有點紅了,她又轉向炎馳,眼睛亮亮問:「爸爸,好看嗎?」

  炎馳彎唇:「好看。」

  男人又湊到倪裳耳邊低聲:「還是我媳婦兒最好看!」

  衣香鬢影都美麗,但第一次見你時的驚鴻一瞥,最是驚艷。

  倪裳橫他一眼:「你又哄我。」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臉上居然還葆有少女情態嬌嗔:「你都哄我半輩子啦。這輩子就這一招啊?」

  炎馳「嗯」了聲,伸手摟過妻子:「下輩子繼續哄。」

  倪裳嘁聲:「想得美你……」

  「忘了?」男人側眸看她,「咱早說好的,我救過你兩次,你就得跟我兩輩子!」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熱烈灼灼:「下輩子還做我媳婦兒,嗯?」

  倪裳很深地看了炎馳兩秒,笑了。

  「你上輩子,就是這麼說的啊。」

  ——無論任何時候,我都願意。

  和你一起,看遍人間煙火,嘗享世間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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