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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金殿傳臚(中)

2024-08-12 23:50:39 作者: 漢滴
  聽聞恩師厲元瑜辭官歸越州故里,越州與睦州相隔不遠,他便前去拜會。

  「澈,進京的調令收到了嗎?」厲元瑜一身灰褐長衫,精神矍鑠。

  「弟子確有收到。」皇甫澈思慮一番,決定照實跟老師說明,「弟子反覆斟酌,師父為弟子求取畫院名額,從此遠離京城,弟子自覺難承此情。弟子熱孝在身,仍要為家兄守孝。師恩難報,澈願留在兩浙路侍奉老師。弟子已決意向畫院請辭。」

  「進士你皇甫家不能考,去畫院,你還能混口飯吃。」厲元瑜訓斥道,「我老了,官家對畫學之熱心,我已難滿足。退下來,也是必然的事,和你無關,你不必覺虧欠。畫院對於你而言,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皇甫澈黯然垂眸,自知愧對師恩,並未辯駁。

  「還記得蔡京嗎?此人雖是牆頭草,靠著你父親上位,又占了你父親的位置,坑害你父親最慘。官家剛登基時也不喜歡他,可童貫到了杭州,蔡京便不停給他塞字畫,官家看了蔡京書法,聽多了美言,居然把他召回京城,後來的事你也知道。」厲元瑜提到了他不屑提到的人的名字,可為勸弟子,他也不得不這麼做。

  「弟子不屑仿效他。」皇甫澈年輕氣盛,他不齒蔡京。

  「澈,大是大非認清楚,小是小非,你身在當下,你能改變嗎?」厲元瑜急了,他搖搖頭,實在是心累,不得不把話說更明白了,「你跟芙清一樣,都認定凡事非黑即白,這也是我教你們的。可如今的朝堂,就如你畫的山水一樣,潑墨暈染,界限不明……你要先學會生存。你進了畫院,如果還想做些什麼事,你就一點點積蓄力量,再放手去做;如果你已經失望透頂,就安安噹噹地畫好畫,幫我照顧好芙清。」

  老師聲音喑啞,但說的話卻是振聾發聵,皇甫澈沒能回應一句話,陷入了沉思。

  雲夢清河書畫舫,玉蘭前來告知月籠沙:「畫院考試已經張榜了,月娘你邀請入畫舫的畫師,李唐、張擇端、李安忠、蘇漢臣竟然皆被選入,你真是慧眼識人。現在東京城裡好生熱鬧,大家都擠上街頭一睹畫師們的風采。」

  「我知道了。」月籠沙對此並不在意,「你先下去吧。」

  玉蘭告退,她並不知畫舫中還藏著一位突然闖入的刺客,還覺雲夢一如往常。月籠沙一走進書房,立刻有位身形高大的男人向她靠過來。

  男人就是那日刺客,那日他醒來後,發現自己手腳被綁縛著,無法掙脫,漂亮的畫舫主人坐在他的身側,正細細地打量著他。

  「你醒了,你有沒有想過,你搶了我收藏的畫作逃之夭夭,都不如一個選擇的結果好。」月籠沙對著他說話時,細聲軟語的,那雙似喜非喜含情脈脈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的魂也勾走了。

  「你想我怎麼做?」他迎上她的目光,甘願受她蠱惑驅使。

  「留下來陪我。」月籠沙很直白地告訴了他,「你可日日夜夜與古畫相伴,與我相伴。」

  「你……說的是真的嗎?」他不敢置信,怎麼可能會有人以這樣的方式對付他這樣的刺客,何況還是絕代佳人?而一向信手中劍法的他,竟然有些相信她所說的。

  「我一直在等你來。」月籠沙攏攏身子,明明是出塵脫俗的美人,竟也能如此明媚動人。

  「我是來搶你東西的,你竟然說是在等我?我不過是個不顧惜性命的刺客,如果我對你還有利用價值,不妨直接告訴我。」刺客終究是刺客,他避開了月籠沙蠱惑的目光,望向了他正前方的《太白雲遊圖》。

  「那我當然希望你收手,至少不要再來我們雲夢了。想要做到這點,我們拼個你死我活,就能一勞永逸了。」月籠沙見他不受蠱惑,便也說了自己的算計,「可那不是長久之計,非我所願。我更願意跟你做朋友。」

  「我何德何能,得到你的如此關照?」他一無所有,只有一條不值錢的命罷了。

  「你並非單純的刺客,你手上的繭子我都一一查看過了,還有你身上的『蟹爪枝『紋身,你是個畫師。既然來了清河畫舫,自報家門吧。」

  對方未料想,非但自己的性命被這絕美的女人拿捏著,連自己的底細也被窺探得一清二楚,他心悅誠服。

  「我姓蕭,單名一個棹字。」蕭棹如實告知姓名。

  「你不該姓李嗎?」月籠沙一針見血點出了蕭棹的真實身份,「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李成後人。」

  「月娘……你……」蕭棹面色緋紅,這女人可實在是太厲害了,他一個神秘的刺客,在她面前也無處遁形。他喚她「月娘」,在被她看穿的那一刻,早已甘願為她俘虜。

  「我的確是李成後人,確係李唐宗室一脈,如今已是趙宋王朝,幾經春秋,又何足道呢?」蕭棹淡然說道。

  月籠沙解開綁縛他的繩子,蕭棹還沒反應過來,她已望向案前放置的筆墨紙硯,畢恭畢敬地邀請他:「筆墨已備好,蕭公子請便。」

  蕭棹站起身來,他走到案前,長吸一口氣,氣沉丹田,隨後運筆揮灑。

  月籠沙看著他的筆法,蒼渾有力,圓潤堅挺,頗有李成之風,只是缺乏教誨,設色、用墨仍有所欠缺。

  「讓月娘子見笑了。」蕭棹自知筆力不逮。

  「畫的不錯,是可造之材。」月籠沙誇讚,她不吝對蕭棹傾囊相授,「你若還想為你家族正名,不如就留在雲夢學畫吧。這裡的東西都是你的,何必再漂泊不定呢!」

  沒有哪個男人會拒絕美人毫無道理的示好,蕭棹也不例外,他眼睛也看直了,他連感激的話都不知該如何說了,唯有點頭答應。

  蕭棹就在雲夢住了下來,潛心學畫,月籠沙就在他身邊,在雲夢的小小天地之中,他雖感覺一切都是虛幻的,卻又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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