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深宮直筆（上）

  厲芙清認出面前的是康王，只穿紅領白衣內衫，襯得他如謫仙一般，清俊秀慧，高不可攀。

  皇甫澈也趕至厲芙清面前，他遠遠見到厲芙清受傷，飛奔著逆著人群趕到她面前。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康王已經為她蓋上了錦袍，皇甫澈停在她的面前，厲芙清也看到了他，本能地向他伸出手：「大人救我。」

  知她受傷，皇甫澈未再有遲疑，他上前抱起了厲芙清，徑直擦著趙構走開，一路跑一路大吼著：「太醫呢？哪有太醫？這有人受傷。」

  「樊太醫，厲女官護駕有功，務必竭力施救。」太醫聽人呼救，已急急往皇甫澈身邊趕，趙構抓住他的手，對他叮囑道。

  「下官明白。」鬍子花白的老太醫連連點頭答應，提著藥箱趕著去救治厲芙清。

  厲芙清被轉至僻靜處，太醫礙於男女情面還有宮規，不敢給厲芙清處理傷口，樊太醫束手無策：「她背上有傷，需得脫了衣服，刮去死肉，才能上藥。」

  厲芙清咬著牙堅忍著，火藥的灼燒熱度真是毫無底線的，她的背又火辣辣疼了。

  皇甫澈看著心疼，可他也不能直接上手，毀了厲芙清名節，他決計找個宮女幫忙。

  「我來給她上藥吧。」太子妃竟提著大紅裙擺，直接跨了進來，「你們都出去吧。」

  「太子妃萬金之軀，何況又是新婚……」樊太醫仍在絮絮叨叨。

  「這裡毋須你多言，你只需要告訴我，該怎麼處理！這裡還有用得到你的地方，把刮刀給我。」朱璉並不同樊太醫廢話，只吩咐著他趕緊教他處理傷口。

  「下官先行避諱，芙清就交由太子妃了。」皇甫澈見朱璉來了，他放心大膽地把厲芙清交給了朱璉。

  厲芙清抬眸，見是今日大喜的太子妃，也是她多年未見的姐妹，她只覺身上疼痛也少了幾分。

  兩個女孩子看著彼此，像對著鏡子裡的自己一樣，既新奇又親切又開心。

  「芙清，你居然入宮了，這是我沒想到的。」朱璉先同她說話了，她的聲音相比她英氣的外表，反而有些脆生生的。

  「我也沒想到你會嫁給太子，未來的一國之母。」厲芙清望著朱璉，她仍然穿著奪目的紅衣，和記憶里馬上的少女一樣明媚，笑容盈盈的，她一直是自由自在的蒼鷹。

  「這不是很好嗎？ 我們又在一起了。」朱璉笑了，隨即她拿出刮刀給厲芙清刮掉受傷的肉，「有點疼，你忍著點。」

  「啊……」手起刀落，一塊肉盡削下來，厲芙清還是忍不住叫出聲。

  「一塊爛肉，丟給狗吧。」朱璉將指甲蓋大的肉包在紗布上，順勢丟了出去，不偏不倚，恰好丟在了外頭經過的人腳上。

  「你怎麼在這裡？」張邦昌見了朱璉，不知是否太過意外，一時間竟失了禮數。

  朱璉也很意外，竟然是他。

  「剛我可不是罵人，罵的是狗，你可別誤會。」朱璉解釋，隨即有氣似得數落張邦昌，「不過你這人確實挺像的，哦，不對，你不像，畢竟那東西被欺負了還會叫呢！你更像這被踢出去的臭肉球。」

  「在下確有過失之處，太子妃教訓的是。」張邦昌聲音溫和低沉，和他溫文儒雅的外表一致，他向朱璉請示，「請太子妃儘快去太子那安歇。」

  「待我處理好芙清的傷勢，我自會回去。」朱璉並不聽他的，她眼波流轉，反斥張邦昌，「倒是你還在瞎轉悠什麼呢？還不給官家請罪去！」

  張邦昌望了她一眼，低眉順首，朱璉不再理睬他，她轉身將帘子拉上，回到厲芙清身旁，繼續為她上藥。

  厲芙清聽得一清二楚，可她沒敢吱聲。

  「芙清，你今日捨命護駕大恩，如果官家問你賞賜，你想好要什麼了嗎？」朱璉邊上藥邊說話。

  「想好了。」厲芙清點點頭，她不避諱跟朱璉說道，「我也要去畫院習畫。」

  「是為了接觸皇甫澈嗎？」朱璉問道。

  「梁師成不也在畫院裡興風作浪嗎？我怕他會多生事端。」很顯然，厲芙清去畫院，不單單是為了自己。

  「你一點都沒變。」她們本便是惺惺相惜的，朱璉又補充了句，「不，你還是變了，變得更強大更無畏了。」

  厲芙清抿嘴點點頭，「我也沒想那麼多，只是單純不爽梁師成作威作福罷了。」

  她們還絮絮叨叨聊著天，紅燭掩映下，兩人都面色紅潤，厲芙清被醫治後也有了生氣，朱璉更是面若嬌花。她一點也沒要走的意思，直到太子親自前來尋她。

  臨別，朱璉囑託，務必照顧好厲芙清，這才離開。

  皇城司、殿前司、步軍司三司提刀護衛，天武軍、捧日軍、龍衛軍、神衛軍「上四軍」齊聚一堂，很快就平息了紛亂，傀儡表演始作俑者也已經被控制。

  太子趕至現場，正要過問的時候，卻得知表演傀儡的夫婦已經被就地正法了，負責正法的正是皇城司副司監蔡攸。

  趙桓看著地上被一刀斃命的那對夫妻，腳都被斬斷了，流了一地的血，仍緊緊相擁在一起，他的腳步也變得沉重。

  他們經歷千難萬險來到了東京，本可以抓著表演藥發傀儡的機會，成為東京最炙手可熱的手藝人，從此不再清貧，卻為何還要在太子的婚宴上行刺官家，是受人指使，還是為了什麼？

  趙佶已火速回宮，他並沒有受傷，只是受了驚嚇，但他龍體金貴，還是好生養著。說是靜養調理，他對太醫調的安神補心的藥不予理睬，反而一能下床活動，就急著前往上清寶籙宮，去找林靈素了。

  林靈素給道君皇帝算了一卦，「東南興佛，才招致反賊，而想要破解，官家除了要當道君，還要做教主。臣請道君神霄教教主，臣攜萬萬教眾恭迎教主歸位。」

  「恭迎教主歸位！」一眾教眾跪拜恭迎。

  「朕日後便是神霄教教主。從今日起，每個州縣都要建神霄宮。」趙佶對著山呼海應，許下了教主的諾言。

  「官家，修神霄宮的同時，還要改佛剎為宮觀。一來加快進程，三月便可成觀；二來與民便利，於百姓無損。」林靈素提議。

  「這可如何更改？如何使僧尼信服？」趙佶並不反對，「愛卿可有對策？」

  「佛教害道，應該令其改正，將佛剎改為宮觀，釋迦改為天尊，菩薩改為大士， 頂冠手執道簡，則可破除。」林靈素給了他的「四改政策」，毫不掩飾地說出自己的野心，所謂為了百姓和便利，不過是託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