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苦尋太子無果之際,太子和蕭棹二人已經從淮水中脫險,二人趁此機會金蟬脫殼,未作休整便果斷棄船改行陸路,飛馬奔向東南。
此行多出一人,那人身配寶劍,頭戴斗笠,英姿颯爽,正是喬裝打扮的太子妃朱璉。得知夫君遇險,朱璉連夜從東京趕至泗州,在馬驛和趙桓匯合。
原來,太子出發前,朱璉便和太子約定,此行若遇危險,太子可至淮河邊馬驛取馬。
走陸路和走水路看到的風景也大相逕庭。走水路看到的是繁華盛景、遊船往來、楊柳依依、民眾喜色,走陸路看到的卻是田園荒蕪、耕者寥寥、流寇四起。
奔波日夜,終至睦州。路過客棧打個尖,重新上路未走多遠,便有衣衫襤褸的女子圍上來,女子領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抓著趙桓的衣袖,見對方未有厭棄地驅趕自己,趕緊懇求道:「各位官人行行好,我把我家丫頭賣了,換口米吃,求您收了她吧。」
「官人,求您收了小蓮吧,小蓮會做飯洗衣,願為您做牛做馬做奴。」小姑娘也可憐巴巴懇求著,那雙眼睛因為瘦脫相大得都看到整個眼球。
「你帶你女兒走吧,我們給……」朱璉正欲往下說,趙桓插話打斷,「買你女兒,要多少錢?」
「一百貫即可!」見有希望,婦女趕緊報價,脫口而出又自我感覺報多了,趕緊改口,「八十貫即可。」
「我可以以一百貫的價買下你的女兒,可你需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如果不如實告知,那我掉頭便走,你們也不用跟來了。」趙桓又是誘惑,又是嚇唬,驚得婦女連連點頭答應。
「你家田地呢?」趙桓問道,「家中可有其他人?何故淪落到賣女?」
「家中只剩我和小女二人了……」婦女哭訴,「丈夫被征去運花石綱了,在喇叭口被錢塘江潮捲走了,祖上一直耕作的地也被當做荒地給占了,沒人可依,沒地可種,沒工可上,才致淪落到賣女的地步。」
「誰負責徵收、丈量你家的地?」趙桓繼續問。
「還能有誰?自是朱沖……朱員外家的,收花石綱也是他們。」女人叫苦連天。
「朱勔的爹?」趙桓留意過這個名字,「他兒子是任威遠節度使,負責收花石綱的朱勔,是也不是?」
「是,是!」女人連連點頭,「官人莫要說是我說的。否則,那朱員外定饒不過我們母女。」
「我給你一千貫,買些吃的穿的,安頓好自己。」趙桓掏出錢遞給母女,見小姑娘和婦人都驚喜不已,小姑娘已經跟了上來,他趕緊聲明,「你女兒不必跟著我。」
「這……這怎麼可以?」婦人不敢置信,隨後按著女兒跪拜磕頭,「還不跪下拜謝恩人。老天保佑,我們這是真遇上了活神仙。」
趙桓率領人馬又往前行,婦人還在呼喊:「敢問官人名字,小的要去神霄宮,天天為官人祈福。」
「不必了,留著香火錢,給你女兒多添件衣服,便是對我最好的報答。」趙桓一行人已走遠,聲音迴蕩在不遠處。
趙桓心情複雜,這對母女的遭遇會是個例嗎?花石綱應徵者有百萬之眾,有多少人會為此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測量荒地是蔡京的主意,打著改良田的旗號,可最終結果呢?亂象叢生,貪腐橫行,民失地,君失信。
「真想直接揪著朱衝上東京,這睦州知州也一併帶回京去。本宮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此事萬萬不可,強龍難壓地頭蛇,何況我們還不好自證身份,要是他們有人前去通風報信,反倒拖住太子步伐。」朱璉勸誡道,「切莫衝動,還是前去龍游,前去了解清楚侵田情況,待搜集齊全證據,再將他們一網打盡不遲。」
「是可忍,孰不可忍。」太子時不時回望,並不肯就此罷休。
「小人一時,君子一世。我有一劍,可助太子,他日定屠盡國賊。」一向沉默不語的黑衣俠客蕭棹說話了。
「蕭俠客說的是。」蕭棹金口一開,太子果斷忍了下來,他有經天緯地之心,在蕭棹身上,他看到了未來的股肱之臣,「我有一劍,上屠妖畜,下斬佞臣,唯有你可以做到。這幾個亂臣賊子,他日必死於你劍下。」
「蕭棹江湖之人,最看中的是一個『義』字,最看輕的是一個『利』字,我蕭某定不負太子所託。」蕭棹當著未來儲君的面,下定了除賊的決心。
三人走著快意江湖路,而在江邊行船的道君則是陷入江南綿綿細雨的憂愁之中。
泗州遇行刺,太子未見蹤跡,再多的美人也撫慰不了趙佶的憂慮。
尋找太子是秘密進行的,可一直未有消息,趙佶也犯了難。是該繼續往揚州前行,還是就此打道回府回開封。
梁師成、朱勔等人,都力勸官家回宮,趙佶對此很是掃興。
「朕要下兩道命令,一道是,冊立窅娘為美人。」皇上開了新的後宮,窅娘其實有名字,叫俞小蓮,綠衣蓮花,倒是人如其名。下詔書的時候,皇上打趣,「厲芙清,俞小蓮,你們都是荷花,不如你們結義金蘭如何?」
「辱臣了。」厲芙清直言。
「厲芙清,你可莫要恃寵而驕。」俞小蓮可是他的新寵,心上的尖尖,竟被一個直筆瞧不起,官家很是不悅。
「官家再喜歡俞美人,臣也仍是如此認為。」厲芙清面不改色,對著趙佶不卑不亢,作為一介女流,保持著為人臣子的風骨,「臣受命直筆,居於尚書內省,與官家朝夕相對,左右政令關乎家國天下,莫不敢言,如今怎可和一新晉的半路而來的女子相提並論?」
趙佶拊掌,改而笑著對厲芙清說話:「說的很好,有厲直筆在,朕可高枕無憂。你繼續寫吧,朕還有令呢!」
「另一條是,命神霄宮為太子祈福。」
這條合情合理,厲芙清依言批出,並報官家:「已一一記錄。太子大婚之日受驚擾,為太子祈福合乎情理,不會引出其他猜疑。」
「此番揚州之行,朕不到揚州,決不回頭。」
「官家,太子應該已至龍游。」厲芙清繼續批閱,看到一封文書時,她驚喜地報給趙佶。
「怎麼說?太子來信了?」趙佶又驚又喜,又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