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布加·布萊克穿了件有著寬大羊腿袖的褶裙，頭戴插著黑色羽毛的寬帽，蕾絲高領一絲不苟地包裹住了脖子。
海柔爾到的時候，火藥的硝煙正在她的槍口瀰漫，五十碼外的固定靶子上已經有好幾個圍繞著紅心的彈孔了。
兩個僕人沉默著捧上了同沃爾布加手裡一模一樣的獵槍。
「需要給你換一把小一點的獵槍嗎？」沃爾布加挑了挑眉。
「不需要。」海柔爾表面上裝得風輕雲淡，實際上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把那把沉重的獵槍架到了自己肩膀上。
她眯起一隻眼睛，屏息凝神。
「嘭！」子彈比她想像得更順暢地滑出了槍膛，儘管早有準備，但隨之而來的後坐力還是讓槍托狠狠地撞在了海柔爾的肩膀上。
她一點都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這是最原始的燧石槍？」
其實現如今還在用槍枝打獵的巫師非常少，這僅作為一種運動被保留了下來 ，畢竟有太多的魔咒比它好用。就算有，也會通過魔法改造槍枝，比如自動瞄準或是消除後坐力。
然而沃爾布加的這兩把獵槍沒有一丁點改造，還是保密法頒布前，麻瓜中最流行燧石槍。
「沒錯。這是我父親送給我的成年禮物，你知道他當時對我說了什麼嗎？」
【拜託，我怎麼可能知道。】海柔爾沉默不語。
「他說，」沃爾布加單手舉起獵槍，「你是我們家最有血性的女兒，我看得出來你是一頭母獅子，天生就應該保護整個族群。」
她扣動扳機，那個搖搖欲墜的靶子就這樣被掀翻在地：「於是，我就嫁給了沒用的堂弟奧萊恩·布萊克。」
【我一點也不想知道。】海柔爾依然覺得此刻最好的做法就是沉默。
「你就沒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沃爾布加說，「只有這一次機會，錯過了就再也不許問，也不許把氣往我的雷爾身上撒。
「其實你原本可以選擇不來，是好奇害死貓，克勞奇小姐。」
海柔爾心下一驚，沒想到自己心思一點兒沒有瞞過她。
「你希望我做什麼？」海柔爾深吸一口氣，「我沒想和你們家扯上關係，您也完全不用擔心我的名譽問題。」
「怎麼，你覺得那種小事也值得我關注嗎？」沃爾布加笑道，「如果僅憑一張模糊照片就能做布萊克家的長媳，那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海柔爾的出身不錯，但在沃爾布加看來她也就只剩下出身了，克勞奇家祖傳的產業都被敗了個乾淨。
「那個叫斯基特的記者明顯是沖你來的，我幫你解決了，記住這個人情吧。」
海柔爾這才突然反應過來，這件事從表面上看，最大的得益者不正是自己嘛！沃爾布加要是真的認為是她故意在耍手段，自己就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那麼您就是專門來通知我這件事的？」海柔爾有些惱火，她是什麼海綿寶寶嗎，怎麼誰都想來拿捏她一下。
「不，是你先不遵守約定的。」見海柔爾一臉茫然，沃爾布加不得不補充道，「你答應過會再邀請雷爾去玩，但是我看你完全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居然還真是這個原因。
海柔爾覺得荒謬，「下次再來玩」這句話不就是再常見不過的客套話嗎？什麼時候也能算作是「約定」了？
更何況，自己才搬到新家兩個星期，這家人就不懂得什麼叫體諒嗎？
「雷爾從小就沒什麼朋友，但他很喜歡你。」沃爾布加又放緩了語氣，「所以我才請你來玩，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真是傲慢。
「只有一點，不許讓雷爾傷心，否則我饒不了你。」
自己又不是寵物，你沃爾布加憑什麼要求我去討好你兒子？
海柔爾肺都快氣炸了，她看到頂上吊著的鐵籠子裡關著三隻用來當活靶的錦雞，於是一槍打爛了鎖芯，受驚的錦雞們到處亂竄，有一隻竟然直挺挺地往沃爾布加撲過來。
「嘭！」
沃爾布加微微側頭，兩滴腥氣極重的鮮血濺到了她的右頰。
一眾僕人們跪下來，大氣也不敢出。
「我知道了，」海柔爾吹了吹冒著白煙的槍口，將燧石槍放回了托架上，「尊敬的布萊克夫人。」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靶場，兩隻小皮靴將木質高台踩得踏踏作響。
「女主人，這樣的小姐實在是太兇了。」克利切耷拉起大耳朵，「克利切擔心，擔心小少爺是要吃她的虧，還要說她人好的。」
「誰允許你妄議主人了，克利切？」沃爾布加不怒反笑，「不過要是雷古勒斯能染上她的三分氣性，我反而要感謝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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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柔爾心中的氣，等奔跑在草地上時就散得一乾二淨。
她向來是不願意為難自己的，所以既然布萊克夫人說了要求隨便提，那她一天就要1個金加隆不算過分吧？
兩天就能賺夠半年的生活費，怎麼算海柔爾都不吃虧。
走到門廊時，正好看見安多米達和納西莎在馬車前拉拉扯扯。
「納西莎，我只是去查查執醫考試的成績而已。」
「醫療司不是會寄成績單過來嗎，幹嘛非得去跑一趟？」
「我等不及了，不行嗎？」
「當然行，正好我也挺無聊的，陪你一起去吧。」
「無聊就去找你的未婚夫，纏著我幹嘛？」
儘管安多米達百般不情願，納西莎還是拉開車門，率先坐了上去，今天似乎鐵了心要跟她培養姐妹情：「你到底去不去？」
「真是的。」安多米達跺了跺腳，也緊跟著她上了馬車。
海柔爾等兩姐妹離開之後才從廊柱後出來，她不是有意要偷聽，只是不想再應付更多的布萊克了。
該死的，她到現在都還沒吃早餐呢。
但是接下來的這個布萊克，她就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了。
「海柔爾，我以為你還沒起床呢。」雷古勒斯正在她的房門前踱步，見她從樓梯口上來，問道，「你到哪裡去了？」
「靶場。」海柔爾拔掉自己頭髮里的雞毛，「我快餓死了，你們家什麼時候吃早飯？」
「啊，我馬上叫克利切送上來。你想吃什麼？」
「培根，煎蛋，奶酪麵包還有酸奶。」海柔爾揉了揉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我不想在房間裡吃，我們到房頂上去怎麼樣？」
海柔爾也想明白了，雷古勒斯喜歡和她玩，多半是因為自己能帶他找刺激。
作為一個十歲的孩子，雷古勒斯當然也喜歡玩，只是沒有人教過他該怎麼玩才有趣，所以他只好用畫畫這樣安靜的方式來消磨自己的精力。
只要身邊能有人慫恿他，他也很樂意做一些規矩之外的事。
那海柔爾就裝作一個熱情的玩伴，讓他保持新鮮感。
現在討好小布萊克少爺是她的工作了。
「好啊。」雷古勒斯果然很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