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黑暗恐懼症

  直到海柔爾站在浴室的鏡子前，她才發現自己的右肩已經青紫一片。

  這是早上在靶場留下來的傷，雖然現在沒什麼感覺，但要是不及時處理，明天早上她絕對抬不起胳膊來。

  魔法能夠治癒外傷，但對於這種內傷淤血，用熱雞蛋滾熨是最好的辦法。

  現在已經是十點半了，海柔爾不想驚動其他人，準備悄悄到樓下的廚房去找家養小精靈。

  但才一打開房門，就看到納西莎的房門大開，而對面安多米達的房間裡則傳來了兩姐妹激烈的爭吵聲。

  其實那些談話的內容，海柔爾原本是聽不清的，除非是把耳朵貼在門上。

  她也確實那麼做了。

  「你當我是傻子嗎？你今天就是為了去見那個泰德·唐克斯，才在半路把我甩掉的。」

  「是又怎麼樣？」

  「他可是個骯髒的——麻種！」

  「是又怎麼樣？」

  「安朵！你難道就真的一點也不顧念爸媽，一點也不顧念這個家嗎？」

  「我要不是還顧念著你們，現在早就離開這個囚籠了。」

  「爸爸會殺了那個麻種的！而你，沃爾布加不會放過你的，她也不是第一次……對家人下手了。」

  「西茜，所以我在懇求你，懇求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你以為我不說就萬事大吉了嗎？」納西莎的語氣緩了下來，「安朵，你好好想想背叛家族的後果，想想柳克麗霞姑姑的教訓……那個男人真的值得你這麼做嗎？」

  「我愛他，這就值得了。」

  「他要是敢來布萊克宅提親，我還願意替他收屍！」納西莎氣得踢翻了床腳的香爐，「但現在他只同你私會，這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該做的事嗎？」

  「是我不讓他來的——哦梅林啊！」安多米達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西茜，不要再說了。我是一定要和他走的，等我們準備好了，自然會同爸媽坦白。

  「只是不能是現在，你明白嗎？現在局勢很動盪，就算布萊克家放過了他，也有大批極端右派等著清肅我們。

  「你不會想害死我的，對吧？

  「我不會害你，安朵。但是如果你執意要拋下我們，那我也絕對不會原諒你！」

  一陣長久的沉默。

  海柔爾暗道不妙，正準備退回自己的房間，卻被突然拉開門的納西莎逮了個正著：「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的肩膀受傷了，」海柔爾努力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安多米達姐姐在裡面嗎？我想請她幫我看看。」

  納西莎略含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側身回到自己的房間，「嘭」地一下甩上了房門。

  房間內，安多米達已經擦乾了眼淚，只剩下她穿著的白色綢衣袖子上還留有斑斑淚痕。

  「海柔爾，你怎麼拖到現在才說？」安多米達輕輕按了按她的肩膀上的腫塊，「不痛嗎？」

  【你說呢！】海柔爾倒抽了一口涼氣，小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安多米達念了一個魔咒後，那股隱痛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

  「謝謝。」海柔爾穿好衣服，就準備從椅子上站起來。

  「等等。」安多米達將她重新按回去，「剛剛的事，你聽到了多少？」

  「我什麼都沒聽到，只知道你們似乎是在爭吵。」海柔爾半真半假地回答道，「姐妹間難免會鬧矛盾，只要相互道個歉，大家都還是好朋友。」

  【梅林啊，我竟然能說出這麼作怪的話！】海柔爾都快被自己噁心吐了，好在這番話由一個10歲的小女孩說出來也不算突兀。

  「真討厭你說的這句話，就好像只要是家人就可以隨便傷害彼此了。」安多米達啞然失笑，「不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海柔爾。

  「順便提醒你一句，裝傻可以，但過猶不及哦。」

  海柔爾一噎：【見鬼！這家人到底長了幾百個心眼子？】

  「晚安，海柔爾。」安多米達下了逐客令。

  「晚安，安多米達。」回想起昨晚糟糕地睡眠，海柔爾路過壁櫃時，順便就擰滅了煤氣燈。

  「不！」安多米達發出一聲短促地尖叫，「不要！」

  海柔爾嚇了一跳，急忙借著門外微弱的壁燈，重新點燃了煤氣燈。

  安多米達蜷縮在床角，全身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眶裡滑落，但是眼神卻是空洞麻木的。

  她向海柔爾伸出雙手：「把燈拿過來。」

  「非常抱歉，」海柔爾將燈台放到了安多米達的手心，「你還好嗎？」

  安多米達看到自己被溫暖的火光包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終於平靜了下來。

  「讓你看笑話了。」她自嘲般地笑了笑。

  「不，你只是生病了。」海柔爾說，「你需要幫助，安多米達。」

  「生病？不，我沒有感覺到哪裡難受。」

  「這是一種名叫【黑暗恐懼症】的精神疾病，你知道這種恐懼過分不合理，甚至已經嚴重影響了你的日常生活，但卻無法控制。」

  「啊，差點忘記你的父親是這方面的權威了。」安多米達突然想起來自己的書架上還有好幾本朱利安·克勞奇的著作，「那我應該怎麼做？海柔爾醫生？」

  「首先，」海柔爾正襟危坐，「我們應該找到發病的誘因。這種原因通常可以是童年的一次不好的經歷，或者是被反覆告知黑暗中藏有怪獸的警告。」

  安多米達臉色微變，顯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說出來吧，安朵。」海柔爾握住她發顫的手，「如果你不去面對它，就永遠無法消除對黑暗的恐懼。」

  「嗯，我明白。」安多米達猶豫了一會兒，「那是在我大概六、七歲的時候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