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2024-08-13 03:03:12 作者: 糰子來襲
  姜言意好說歹說總算是勸住了楚老夫人,向老夫人辭行後便帶著楚言歸回都護府大街。

  秋葵是個勤快肯乾的,加上有郭大嬸拿主意,把家裡的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條,從初六開始,鋪子裡又賣起了關東煮和方便麵的麵餅。

  讓姜言意有些意外的是隔壁成衣鋪子的陳娘子夫婦關店回鄉下去了。

  「陳娘子說現在的繡活兒不好做,若不是花花你在她鋪子裡訂做的那些衣裳,她這鋪子怕是早開不下去了。鄉下的爹娘年紀大了,也需要人服侍,她便和陳大哥一同回鄉下去了,走前還做了一身新衣裳給您,說是謝你這幾個月來照顧她生意。」

  秋葵從柜子里取出陳娘子所的衣裳拿給姜言意。

  姜言意捏了捏衣料的邊角,料子算不得頂好,但繡工精緻,她感慨道:「她之前怎地也沒說一聲。」

  郭大嬸一直在在都護府大街這邊,陳娘子過來送禮,她自然也是知道的,道:「興許是怕東家你傷懷,陳家娘子還說,以後進城趕集就順道過來看看您,還能給您帶點新鮮山貨。」

  高門大府間的人情來往或許還有幾分利益摻雜在裡邊,這小門小戶的往來,當真就只是鄰里情分了。

  姜言意感慨之餘,隨口說了句:「不知隔壁會再開家什麼鋪子。」

  得盼著鋪子主人是個好相與的才行,姜言意雖不怵誰,但若來個跟對街首飾鋪子的何杏娘一樣性子的,她們兩家又是挨著的,今後少不得一地雞毛。

  郭大嬸聽了笑道:「東家放心,隔壁已經租出去了,租客是個姑娘,據說是池軍師的親戚,跟陳老爺子也相識,常過來同陳老爺子下棋呢。」

  姜言意放衣服的手微頓,問:「那姑娘是不是姓謝?」

  郭大嬸納罕道:「東家你認得那姑娘?」

  姜言意道:「自是認得的。」

  當日謝初霽在楚家交給封朔證據後,提出要見池青,封朔的人便帶她離開了楚家。

  先前封朔為了便於保護她和太皇太妃,在整條都護府整條大街都設了暗哨。

  想來是為了保障謝初霽的安全,剛好陳娘子年後又不租那鋪子了,封朔手底下的人才把那地方給謝初霽落腳。

  封朔和慕玄青當年大費周章都沒能查到蛛絲馬跡,謝楚霽能拿到這些為慕家平反的罪證,只能說也是廖坤的報應。

  謝家是純臣,當朝太后和皇后都是高家女兒,高家當初拿著慕家的兵權擁護封時衍登上帝位,立下了從龍之功,高家這些年在朝堂上說是隻手遮天也不為過。

  跟慕家定過親的謝家自是被高家百般針對,在朝堂上日漸勢弱,廖坤表面跟高家不和,背地裡卻一路高升。

  當年謝初霽和慕世子定親,全京城誰見了不說一句郎才女貌,廖坤覺得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已經能和當初的慕武侯比肩,妄圖讓自己的草包長子娶謝初霽。

  謝初霽不願嫁,故意買通一些地痞無賴到處散播謠言,說廖坤長子娶她,是娶只破鞋。

  她那時還不知廖坤是高家的走狗,只想抹黑自己名聲,讓廖家主動放棄結親。

  廖家面子上果然過不去,退而求其次娶了謝初霽胞妹。

  謝初霽追悔莫及,但事已成定局。

  她胞妹嫁過去後,因廖坤長子成日花天酒地,甚至在書房同婢子胡來,她胞妹跑去鬧,卻被甩一封休書說她善妒要休了她。她胞妹盛怒之下砸了廖坤長子的書房,這才無意間發現了一道暗格,找出了這些信件。


  高家留著廖坤,只為了把廖坤當成一顆暗棋,從廖坤這裡知道慕家兄弟尋找證據的進度。廖坤也知道高家若是徹底沒了慕家兄弟的威脅,必然會想方設法除掉自己,所以才把這些年同高家來往的信件都留了下來,以求窮途末路時自保。

  他的書房表面上有重兵把守,但高家權勢滔天,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廖坤也不敢拔掉,他自己的書房反而不安全,所以才把信件都放到了長子書房的暗閣里。

  謝初霽胞妹當天就拿著休書和這些信件回了謝家,謝大人怕高家和廖坤報復,第一時間安排家眷離開京城回了盛安老家。

  盛安是安陽王管轄地界,高家要想動謝家,勢力伸不到這麼遠。

  謝初霽幾次三番寄信到西州,但之前池青交代了陳國公,若有謝初霽的信寄過來,不用給他,也不要回信。

  兄長已故,婚約不再,池青希望謝初霽嫁個好人家,不要再為了慕家的事奔波煩憂。

  可謝初霽聯繫不上池青,還以為是他也出了什麼事,又一心想為慕家翻案,這才自己帶著信件和幾個家奴前往西州,一路都被高家的人追殺,家奴死傷殆盡,她自己也是躲進花樓才逃過一劫。

  姜言意看得出來楚承茂至今不肯說親,是還在等謝初霽,謝初霽也的確是個值得被人喜歡的姑娘。

  但感情的事,又豈是外人一句值不值得、配不配就說得清的?

  謝初霽若是一直念著慕世子的,姜言意倒覺得楚承茂這輩子怕是也等不到謝初霽回頭。

  一個到死都那麼好的人,誰又能忘得掉。

  只不過接下來的幾天,姜言意就發現鮮少來都護府大街楚承茂,每天上午都會在謝初霽出門時候「碰巧」路過,偶爾會打個招呼說上一兩句話,更多的時候只點頭致意就擦肩而過。

  姜言意從一開始每天蹲在鋪子門口啃著煎餅興致勃勃地偷瞄,到後來就只習以為常在楚承茂回去時,讓霍蒹葭抱一壇酒出去遞給他。

  這二人別說擦出火星子,她覺得都快變成一潭死水了。

  等有一天興安侯縣主也一臉沉默走進鋪子裡,點上一份關東煮不吃,只手支著下巴看楚承茂從門前路過時,姜言意整個人都麻了。

  霍蒹葭倒是一臉艷羨加惋惜:「我要是楚二公子就好了。」

  姜言意不解:「為何?」

  霍蒹葭抱著她那柄纏著布條的大刀一臉神往:「縣主人長得好看,又能打,每天一起切磋武藝多好。」

  姜言意被這傻丫頭逗樂了。

  楊箏和謝初霽都是很好的姑娘,能被她們喜歡上是幸運,喜歡上她們也值得。

  姜言意由衷地希望這三人都能好好的,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封朔從拿到為慕家平反的證據後就又忙了起來,這個時代底層百姓能聽到的聲音,都是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他們耳朵里的。

  要想平反的聲浪大些,就必須得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找儒生寫唾罵朝廷的文章自是封朔的人去辦,說故事整個西州城可沒幾個說書先生能有老秀才說得好。

  當年慕家的冤屈,老秀才每場說下來,到激動悲烈之處,都能說得酒樓的食客潸然淚下。

  姜言意還資助戲班子編排了慕家被害的戲曲,戲台上的說書聲和戲曲聲終究是在百姓間掀了滔天巨浪,這浪從西州奔湧出去,每到一處都能捲起更高的浪花,等抵達京城時,高家和廖家在民間早已是罵聲一片。


  儒生們為慕家討要公道的文章更是在天下讀書人中口口相傳,還有人作了打油詩給街頭小兒傳唱。

  當年高家擁護封時衍登上帝位,如今封時衍自然也被懷疑成是當年指使高家的幕後主謀,一時間大宣朝真有了大廈將傾之勢。

  京城成了一片渾水自有封朔的人過去摸魚,姜言意點了這把火,算是報了原身被皇帝發配軍營的仇,回頭就開始忙自己的瓷器出口生意。

  年前楊岫邴紹已經把組建商隊的事情辦妥,在他們運送第一批官瓷出關時,姜言意還特地抱了一盆辣椒去給他們看,讓他們看到若關外有這樣的植株,多帶些種子回來。

  現在姜言意身邊有霍蒹葭在,楊岫和邴紹也放心許多,姜言意再安排楊岫跟著商隊出關,他也就沒推辭。

  姜言意交代楊岫:「出關了切忌萬事小心,財不可外露,到了地方也儘量莫同當地人起糾紛。」

  方便麵和肉乾在這時候成了趕路必備食物。

  單吃乾糧,這一去數月,怕是得把嘴都給吃歪。但前往的異幫同大宣朝有飲食差異,不少大宣人都吃不慣那邊的食物,寧願啃自己帶的乾糧。

  楊岫一一應是,又道:「東家放心,邴紹把先前出關賣瓷器的那支商隊的嚮導給挖了過來,咱們此番出關,比起別的商隊,更知道行情些,知道哪些部落小國開什麼樣的價,保管是高價賣了第一個回關內的。」

  邴紹一貫是個話少只埋頭做事的,楊岫不說,姜言意都不知他暗戳戳把人家商隊的嚮導給弄過來了。

  她笑道:「這個月給邴紹漲月錢。」

  邴紹忙道:「都是東家有先見之明,那支商隊囤積了大量瓷器,現在瓷窯由官府監管,改了徽印,出關的瓷器得有通關文書,那支商隊辦了文書,手上的瓷器卻又和文書上要出關的瓷器不同,貨物運不出去,賣不掉就只能賠在手裡,底下的人跑了大半,我才把他們的嚮導挖過來了。」

  姜言意說:「是你的功勞就別推脫,哪有人跟錢過意不去的。」

  邴紹摸摸後腦勺,憨笑著沒說話。

  商隊運送瓷器出關後,姜言意算是解決了一樁心事。

  只不過辣椒地還沒著落,姜言意自己去郊外看過幾回,都沒找到適宜種植辣椒的地。

  適逢陳娘子進城趕集,給姜言意送了滿滿一筐冬筍過來,聽聞姜言意想在鄉下買地,問清需求後,回頭就給姜言意擇了幾塊沃地。

  姜言意親自去看,發現土壤當真是難得肥沃。

  她買下地,以後正缺人手幫忙打理辣椒,而陳娘子夫婦為了方便照顧家中二老,只有陳大郎一人下地耕種,陳娘子在家中一邊織布做衣裳補貼家用,一邊服侍老人,但每逢看病抓藥,還是拮据得緊。

  姜言意便請陳娘子夫婦以後幫她管理辣椒地,她支付酬金。

  她付的酬金自是遠高於市價,一是還陳娘子的人情,二是辣椒本就金貴,僱傭陌生農戶姜言意也不放心,她還是比較信得過陳娘子夫婦的人品。

  盤算了一個新年的事都一件件有了眉目,如意樓和麵坊的生意依舊火熱,商會的富商們一個個旁敲側擊開始試探姜言意有沒有拉人入股的打算。

  姜言意自是希望把生意越做越大的,只不過人多了,管理和制度也得跟上,不然她賣的火鍋,在西州城是火鍋,賣到別的西方還不知成了什麼樣,生意要想做大,肯定得做出口碑來。


  加盟的事情沒談妥,姜言意跟個陀螺似的忙了這麼久,也想先歇幾天,便晾著一直試圖跟她討價還價的的富商們了。

  大抵是這些天太累,過年期間又頓頓大魚大肉的吃,姜言意現在看到肉食就膩味,吃什麼都沒胃口。

  郭大嬸看著姜言意喝了幾口就放到一旁小几上的蓮子羹,又見她精神不太好,不免心疼她:「東家,生意上的事您不必太過勞神,當心自個兒身子才是要緊的。」

  姜言意癱在鋪了羊毛毯的搖椅上,肩頭趴著一隻日漸圓潤的胖橘,有氣無力道:「嬸子,我想吃臭豆腐。」

  姜言意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突然就懷念起以前家門口那條小吃街來,她家旁邊就是一所中學,擺攤賣零食的小販就沒缺席過。

  春有阿婆用艾草汁拌著糯米粉做出清香軟糯的青團,夏有推著三輪車的大叔賣涼拌粉皮,秋有用梧桐葉或包穀葉裹著玉米面蒸出的玉米粑粑,冬有滿街飄香的烤紅薯……

  一年四季都有賣的莫過於油炸土豆和百吃不膩的臭豆腐。

  「臭豆腐?」郭大嬸愣了愣,「城西那邊倒是有人賣,我讓蒹葭去給你買些回來?」

  姜言意點了點頭,整個人都蔫蔫的,怎麼也提不起興致來。

  她倒是會做臭豆腐,但滷豆腐的滷料得十五天才能做出來,實在是麻煩。

  霍蒹葭腳程很快,買了臭豆腐一路跑回來,姜言意吃的時候臭豆腐都還有些燙嘴。

  但她只吃了一塊就放下了。

  豆腐沒滷好,油炸時炸得太過了,外殼不是脆,而是有些硬,還沒淋注入靈魂的湯汁。

  郭大嬸見姜言意食欲不振,伸手探了探姜言意的前額,驚道:「東家,您八成是病了,發著低燒呢。」

  姜言意還以為自己是太累了,郭大嬸這麼一說,她也伸手摸了摸自己額頭,「不燙啊。」

  郭大嬸說:「您手可比您額頭還燙呢,得,我給您請個大夫去!」

  大夫來把脈後,最終確定姜言意是勞累過度加上感染了風寒,姜言意知道封朔忙,特地囑咐了郭大嬸不許告訴封朔自己病了的事。

  她喝了藥蒙頭睡去,許是一直惦記著臭豆腐,做夢都夢到了自己在吃臭豆腐。

  只不過這個臭豆腐比她白天吃到的還差勁兒,不僅咬不動,咬開了裡面的湯汁還一股藥味。

  「姜言意,你把湯匙給我鬆開。」

  迷迷糊糊中,姜言意好像聽到了封朔的聲音。

  她囁嚅了一下,本來打算叫封朔名字的,怎料張口叫的卻是:「臭豆腐……」

  封朔坐在床邊,看著皺著鼻子委屈巴巴要臭豆腐的某人,好笑之餘又有些心疼,他趁著姜言意開口說話的間隙把湯匙取了出來,舀起一勺藥繼續給她餵:「先喝藥,病好了再吃臭豆腐。」

  姜言意聞到藥味五官就皺成一團,躲開不肯張嘴。

  封朔也是頭一回給人餵藥,沒甚經驗,想了想,伸手捏住了姜言意鼻子,再把湯匙往她嘴邊送。

  結果姜言意呼吸不暢,硬生生給憋醒了。

  睜眼後看到封朔還捏著她鼻子,二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姜言意才才瓮聲瓮氣問:「你幹嘛?」

  因為低燒,她嗓子有些啞,臉上原本白皙的膚色也被蒸得一片霞紅,剛醒來眼中一片氤氳,毫無防備又很好欺負的樣子。

  封朔收回手,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眼神微深,說:「餵你喝藥。」

  姜言意揉揉被捏疼的鼻尖,眼神里控訴的意味很明顯:「哪有你這樣餵的?」

  「本王又沒服侍過人,你聞到藥味就躲,本王只能出此下策了。」他這般解釋。

  姜言意心裡舒坦了一點,腦袋昏昏沉沉的,半坐起來,接過他手裡剩下的大半碗藥,一仰脖喝下去,苦得鼻子眼睛都皺作一團。

  封朔問她:「苦嗎?」

  姜言意皺巴著臉點頭。

  封朔一手撐在她枕側,一手托住她下顎,低頭吻了上去。

  姜言意的唇很燙,他唇上微涼,只不過很快也燙了起來。

  結束時他呼吸不太穩,指腹摩挲著她白里透粉的臉頰,說:「好苦。」

  窗外夜幕深沉,街上傳來梆子聲。

  姜言意因為這個吻有點缺氧,腦子不太清醒,一聽他說苦,仰頭又回吻了回去。

  後面就有點失控了。

  第二天姜言意風寒倒是好了,但在家中都圍了厚厚的兔毛圍脖,郭大嬸當她是怕冷,只有姜言意知道自己個兒脖子沒法見人。

  抄寫帳本時都時不時又揉揉手腕,實在是酸疼得厲害。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