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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生滅

2024-12-20 00:23:59 作者: 會摔跤的熊貓
  第348章 生滅

  紫青寶船緩緩靠岸,微風和煦,江面生出輕漪,

  鄧白漪繪製的馭氣符在船頭憑空搭建出一條橋樑,使團僧人將經文一箱箱搬出,牽著馬兒來到岸邊,不多時整隻使團便安頓就緒,隨時可以出發。

  「錢兄,多謝。」

  謝玄衣站在船邊,再次行了一禮。

  一番交談。

  他對錢三的稱呼,已經從「錢掌柜」變成了「錢兄」。

  「客氣。」

  錢三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離開衢江往東,再過三十餘里,就是褚離邊界。接下來的路,錢某就不陪同了,小謝山主————這片邊境地界,若有需要錢某之處,只管如意令差遣一聲。」

  眾人一一道揖。

  錢三站在大船之上,默默目視著使團眾人離去。

  在離國臥底多年。

  他終於回到了家鄉故土,可錢三的臉上並沒有多少喜悅。

  他取出如意令,將神念注入其中。

  「先生—

  錢三將此行的事宜盡數匯報:「如您所料,衢江一劫,小謝山主有驚無險,平安渡過。使團已經離江,再過不久,便要抵達沅州了。」

  「快說說,你怎麼殺那姓元的?」

  車廂顛簸。

  鈞山真人饒有興趣拎來一包果仁,將其摟抱在懷中,如栗鼠一般掏出一把,慢慢嗑著。

  衢江之行,有驚無險。

  如今使團又恢復了行進,這一切仿佛和幾日之前並無區別。

  鈞山本來想偷偷溜到末節車廂,找密雲嶗嶗嗑,看看下次動用因果道則大概在什麼時候,只可惜妙真沒給他這個機會,早早鑄下了金光陣,防的就是某人不講武德。

  鈞山實在無人可擾,只能前來打擾謝真。

  「我能怎麼殺?」

  謝玄衣有些無奈。

  他再厲害,也只是洞天。

  生滅兩縷道則尚未參悟圓滿。

  憑目前手裡的力量,想殺元繼謨,純粹是痴人說夢。

  「我當然不是好奇你的道則—.」

  鈞山之以鼻,挑了挑眉:「我想見識見識趙純陽的蓮花劍意。本座可沒幾個發自內心佩服的人,趙純陽是個人物,只比大師兄差了一些的那種-—--」-他留下的劍意,哪怕只有一縷,殺死元繼謨這種渣應該綽綽有餘,你肯定還有剩的吧?給我瞅瞅!」

  「真沒了一一謝玄衣攤開雙手。

  這一點,他真沒說謊。純陽掌教留下的劍意本就被消耗了一次,此次衢江一戰,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意外,所以謝玄衣沒有節省,將全部劍意,對著元繼謨盡數傾瀉用出!

  「」·沒意思!」

  鈞山真人表演了變臉,原先還滿懷期待的小臉蛋,一下子就板了起來。

  不過下一刻,道袍稚童就重新來了興趣。

  他拂了拂衣袖,離席懸空,在狹窄車廂里如幽靈一般,圍著謝玄衣轉了一圈,噴噴感慨:「說起來,你這『生之道則」也有些意思——..」


  鈞山打擾之前。

  謝玄衣正在參悟生之道則,道則氣息氮盒車廂,他的眉心燃起雪白光華。

  「我還是頭一次在一個人身上看到生,滅。」

  鈞山真人托腮懸在空中,摘下一縷雪白氣息,在指尖把玩。

  「哦?」

  謝玄衣笑道:「道兄以前見過誰還參悟了這等道則?」

  「滅之道則,我見過好幾位———」只不過他們的道則氣息,似乎和你的不太一樣。」

  鈞山真人淡淡說道:「有一位你肯定認識,蓮花峰的蓮尊者,這位女子劍仙參悟的劍道便是『

  滅之劍道』。」

  謝玄衣內心波瀾不驚。

  他知道。

  蓮尊者是上一任蓮花峰主,自己當年就是因為觀讀道藏,心生感應,才參悟的「滅之道則」。

  「還有呢?」

  「還有一位,就在離國,名叫羅烈。」

  鈞山真人眯起雙眼,緩緩說道:「飲之戰,蓮尊者隕落,羅烈存活下來,這傢伙如今功成名就,已是山巔之上的陽神大能—.不過他不是劍修,所修行的乃是刀之道。」

  生滅這樣的大道,極其寬廣.—·

  歸根結底,修行者所能參悟的,不過是其中一縷意境。

  將這縷意境運用到什麼兵器之上,要看修行者自己的選擇。

  「道兄說,他們的滅之道則,與我的不一樣?」

  許多年前,謝玄衣便聽過羅烈之名。大褚境內有不少聖地,離國境內亦是如此,羅烈所在的「一刀宗」便是諸多聖地之中實力極強的一座,一刀宗地位超然,雖然無法與三大教相互抗衡,

  但也有著接近千年的漫長底蘊,地位相當於大褚境內的「乾天宮」。

  羅烈便是當今一刀宗的宗主,現如今的天下十豪之一。

  他生得太晚,未能參與飲之戰。

  鈞山真人親自見證了這場戰爭,也親身領略過蓮尊者和羅烈的「滅之大道」,

  「道則是大道意境的碎片。」

  鈞山緩緩說道:「同樣是『滅之大道」,參悟者使用兵器的不同,心境的不同,對大道理解的不同可能會導致道則的演變方式產生變化。」

  大道三千,宛如江河,沒有盡頭。

  隨便一條大道,都有無數道則沉浮,想要將其參悟,需要漫長歲月。

  「蓮尊者的『滅之道」,乃是靈魂層次的湮滅。

  鈞山真人回想了片刻,說道:「我在北境戰場親眼目睹她出劍·-斬殺一尊陰神十九境大妖,

  只用了三息。」

  劍修首要修行神魂。

  飛劍之術,需要心力強大,才能維繫。

  謝玄衣來了興趣:「羅烈呢?」

  「羅烈的『滅之道」更追求肉身湮滅。」

  鈞山真人笑道:「所以當年他與妖族尊者廝殺,經常打上三天三夜,因為那些大妖本命真身極其強悍,能夠硬抗羅烈的『滅之道」侵襲,飲鳩之戰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敗在一尊龍裔妖尊手上,


  因為『滅之道」撕裂肌膚的速度,完全比不上龍裔血脈的恢復速度。不過因為羅烈的刀道還可以用來防禦,所以這尊龍裔妖尊拿他也沒什麼辦法,最終他靠著『滅之道」成功遁逃離開險境,那一戰之後,羅烈觸碰到了陽神門檻。」

  再後來,便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了。

  蓮尊者隕落在了北境戰場。

  羅烈晉昇陽神,成為了十豪之一。

  「道無高低,可若蓮尊者與羅烈打上一架—我想不會有太多懸念。」

  鈞山真人感慨道:「蓮尊者的劍道,單挑廝殺實在太過厲害,只可惜她的神念有限,一旦陷入圍攻,反而不如羅烈.

  便在此時,一直在車廂里繪製符篆的鄧白漪忽然開口:「鈞山前輩,謝真的『滅之道」呢?」

  「他的『滅之道』?」

  鈞山真人笑了笑:「如今大道尚未凝落,只是一片道則,所以貧道看不清楚—-不過明顯能從這些道則身上,感到蓮尊者的些許影子,卻又有些不同。說起來,本座錯過了一個好時候,當年北海殺局之時,謝玄衣以一敵百,似乎也是以『滅之道』破局,不知他的『滅之道」,是什麼樣的意境。」

  謝玄衣微微垂眸,沉默片刻,緩緩說道:「其實除卻神魂,肉身,『滅之道」還有另外一重意境演化.」

  蓮尊者的滅之道,的確很霸道。

  當年自己修行之時,曾在玉屏峰後山見過了無數先賢的道則,蓮尊者留下的道則氣息,乃是諸多先賢劍意之中最凌厲的一縷!

  針對神魂的「滅之意」,一旦進發,只消一瞬,便決出生死!

  這樣的滅之道,單挑近乎無敵·

  可面對圍攻,卻顯得有些無力。

  「你師父竟是連這壓箱底的手段都教了?」

  鈞山真人笑著開口:「說來聽聽。」

  「命。」

  謝玄衣抬起頭來,平靜地吐出這一個字。

  車廂里一片寂靜。

  鄧白漪神色茫然。

  鈞山真人則是瞳孔地震,他完全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問,會得到這樣一個令人震撼的答案。

  「不是性命,而是天命。」

  謝玄衣掀開車簾,伸出一隻手,淡然說道:「想要斬開一片葉,只需要將劍氣遞出—」

  嘶啦!

  車簾外一片落葉落在掌心,一縷微風掠過。

  落葉墜落之際,無聲無息裂成了兩半。

  「斬開一片葉,很簡單。」

  「因為它的命,很薄,比紙還要薄。」

  謝玄衣平靜道:「但其實殺死一個人,和斬開一片葉,是一樣的。只要找到『命數」,對準這命數切斬而下,那麼這個人就會死去-—--有些大妖肉身強悍,但神魂脆弱,那麼想要斬去它們的『命數」,便要湮滅其神念。有些邪修肉身脆弱,但神魂強悍,想要將其斬去,就需要率先斬盡邪幡之中的血肉飼料。」

  「斬—·命麼?」

  鈞山真人沉默了許久,方才喃喃開口。

  原來如此。


  謝玄衣的「滅之道」意境演化,不是斬殺肉身,也不是斬殺神魂,而是直接斬殺命數。

  這一點來看···-似乎比當年的蓮尊者還要更狠。

  「真是一代新人換舊人。」

  鈞山真人感慨道:「真可惜,這樣一號人物,就這麼悄無聲息死在北海了。要是活到現在,本座高低要找他比劃兩招。」

  「成天也就過過嘴癮。」

  鄧白漪了嘴,潑了盆冷水:「斬命這兩個字,聽起來就更高一層,玄衣劍仙的『道則」比蓮尊者還要更完美,若是沒有北海的意外,恐怕你沒轉世也不是他的對手咧。」

  鈞山真人滿臉黑線,沒好氣道:「臭丫頭,真是白教你了,這才幾天,胳膊肘就開始往外拐了!我和謝玄衣還沒打架,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

  「還需要打嗎?」

  鄧白漪意氣風發:「謝真是玄衣劍仙的弟子,你若是真厲害,就不會請他幫你和妙真和尚打架啦!」

  「這能一樣嗎?」

  鈞山真人一下子泄了氣,無奈說道:「不過你說的也沒錯?同境廝殺,我好像還真不是謝真對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小子的道則,怎麼比他師父還要更加離譜?」

  生之道則,滅之道則。

  無論哪一條,都是頂級的道則!

  一旦悟成,便幾乎可在陰神境內橫著走,無論來到何處,都會被奉為座上貴賓,備受禮待。

  謝玄衣有一條可以斬命的「滅之道」,鎮壓了一個時代。

  如今謝真,不僅僅參悟了「滅之道」,還參悟了完全位於對立面的「生之道」。

  「大道難修,缺月難圓。」

  謝玄衣搖了搖頭。

  生之道則固然強大,可自己修行起來,卻是異常緩慢。

  大月國兩場的頓悟靈感,幾乎可以說是曠世奇遇了,如今消耗殆盡,也只是讓自己凝聚了一半生之道則。

  謝玄衣常常安慰自己,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

  自己的天分,明顯更適合殺人,當年參悟滅之道則時,自己可是進境飛快。

  只是·

  按照當前速度,難不成還要再修行個三年五載,才將生之道則修到圓滿?

  謝玄衣心念忽然一動。

  他開口問道:「鈞山道兄——不知這些年,你有沒有見過『生之道則」的參悟者?」

  「有。」

  鈞山真人神色感慨道:「不過生之道則的參悟,似乎比滅之道則更難-—-這麼多年,大褚大離,我所知曉的,只有一人參悟成功。那位成功者便是當今的佛門領袖,那位活了漫長歲月的『禪師」。」

  「禪師————參悟的是「生之道則」?」

  這個消息,謝玄衣還是第一次聽說。

  禪師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是極其神秘的存在。

  他對佛門的意義。

  就是光。

  沒有禪師,便沒有如今的梵音寺。

  「是或許這就是禪師能活如此之久的緣故吧。」

  「活得越久,越受人尊敬,這些年想要拜訪梵音寺見一面禪師的權貴,如過江之,數之不清。所有人都想沾一沾這位『長生者』的福氣,受禪師點化的有緣人,這些年要麼成就一番功名,

  要麼成為一方豪傑。」

  鈞山真人越想越覺得荒唐,他重新審視著眼前的少年,聲音古怪地說道:「這樣救苦救難,將佛門發揚光大的聖僧,參悟生之道則,乃是情理之中。可是你-—--你是殺胚謝玄衣的弟子,你憑什麼參悟這樣的道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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