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搭陣!
「大將軍,這傢伙怎麼處置?」
孟克儉蹲下身子,打量著呼呼大睡的道袍稚童。
「還能如何?送回軍營,好生養著。」
陳駟淡淡道:「這傢伙可金貴著呢—-最多不過七日,道門便會派人來領。
「明白。」
孟克儉輕笑一聲,領著鈞山真人離去。
先前江寧王謝志遂想要帶走「鈞山真人」,根本無需陳駟多言,孟克儉連忙上前阻止。
謝志遂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鈞山真人」乃是崇龕大真人的師弟!
落在棲霞山,豈是他能白白帶走的?
誰想領走鈞山,誰就要欠大將軍一個人情。
片刻之後。
處理完一應瑣事,去而復返的孟克儉,忽然聽到大將軍開口:「你還記得—
」」-前不久被抓的那名書樓探子麼?」
「自是記得的。」
孟克儉皺了皺眉,想了想說道:「平芝城剿匪,此人身份暴露,被沅州鐵騎所擒,本該由末下審訊--結果納蘭秋童帶著一眾鉤鉗師前來,強行將她帶走。
若是沒有記錯,這暗探應該叫『』?」
「是。」
陳駟點了點頭,道:「平芝城寇亂,乃大離禍事,她一介書樓暗探,犯得著拼命麼?」
「此事的確有些奇怪。」
孟克儉摩下巴,喃喃開口:「這暗探在書樓內級別應該不低,心湖意志極其頑強,聽說鉤鉗師輪番上陣,各番酷刑,沒能讓她開口,就連納蘭秋童引以為傲的『弦術』也不起作用。」
「只可惜———」
孟克儉遺憾道:「這鵬就這麼死了,臨到末了,也沒審出什麼有用的訊息。」
「其實不然。」
陳駟望向棲霞山不遠處。
孟克儉隨著大將軍視線望去,那裡正是梵音寺使團來時方向。
「納蘭秋童想要勸和謝真,鈞山。」
陳駟平靜道:「她借著『』的書樓玉牌,成功與謝真見了一面。」
「不是被識破了麼?」
孟克儉皺眉,這其實是他極其不滿的一點。
棲霞山之戰,既然決定要動用兩營鐵騎,何不全力剿殺?
非要戰前和談!
孟克儉早在斷腸崖等待,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納蘭秋童借「」身份勸降謝真,不會有好下場-----果然,這具弦術分身直接被當場斬殺,在他看來,正因這個敗筆,寶瓶口圍殺才會被梵音寺使團覺察!
「識破不假,但『」的身份玉牌,能讓謝真破格見面·—」
陳輕聲笑道:「這是不是可以說明,『』的任務,其實與謝真有關?」
孟克儉楞了一下。
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這傢伙的任務是什麼?平芝城裡到底有什麼,能讓『』捨棄暗探身份,與流寇相爭——
孟克儉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他不太確定地開口,猶疑問道:「將軍,平芝城暴動發生在鐵騎平亂之前,
鵝暴露身份,拖住這些流寇,是為了保護城裡的百姓?」
平芝城被流寇衝擊,但城內百姓大多無恙。
因為鵝鵬的出現。
這些人才有了時間逃命。
「褚國暗探在離國紮根,可不是為了懸壺濟世。」
陳垂眸,緩緩說道:「鵝鵬知道這一戰會導致自己身份暴露,鉤鉗師可不認這些功德-—--她當不了英雄,只會遭受無邊酷刑。可她還是這麼做了。」
「她是為了保護特定的一撥人?」
孟克儉眼神亮了亮。
「不清楚。或許-—-任務目標沒有那麼多,又或許,她只需要保護某一個人陳駟搖了搖頭,平靜開口道:「總而言之,鉤鉗師動用了斷腸散,納蘭秋童動用了玄微術,全都以失敗告終,這太不合理。這位大褚暗探心智再堅定,總該有個可以突破的底線。在我看來,這世上沒有「搜魂」看不到的記憶,這次審訊之所以一無所獲.—-可能是因為她本就一無所知。
「這是何意?」孟克儉清亮的眼神再次變得困惑起來。
「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她要保護的那位,具體身份是什麼。」
「她只知道,這次任務級別極高,哪怕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陳一字一頓,道:「雖然沒有證據,但我猜-—----如果沒有發生平芝城暴亂,鵬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找到謝真,與之秘密接頭,將謝真帶到平芝城,之後的事情,便盡數移交給他。她在這起任務之中的作用,一共就只有這麼多。」
「這———·很符合陳鏡玄的風格。」」
孟克儉神色複雜。
一環扣一環。
這樣的暗探,只需要知道計劃中的一小部分即可,即便暴露,也不會影響整個計劃。
只可惜,計劃沒有變化快。
沅州流寇暴亂,使得不得已做出了最慘烈的選擇。
「.—竟是如此!」
孟克儉本就聰慧,陳駟提點之後,他頓時恍悟,神色敬佩地望著大將軍:「原來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六盞醉仙釀,放走謝真,只是暫緩之計。
「隨心而為罷了,我不是監天者,看不了那麼遠的未來,也懶得擺弄布局。
「沅州很大,沅州也很小。」
陳背負雙手,輕笑道:「平芝城叛亂發生不久,這些流民逃不出多遠-·
我有些好奇,陳鏡玄這令人眼花繚亂的伏筆長線,到底是為誰而布?一個時辰快到了,阿儉,你現在整頓羽字營鐵騎,準備前去追捕謝真,如果謝真已經有了『那人』的聯繫方式,想必便能一筐打盡。」
「是!」
孟克儉深吸一口氣,道:「大將軍,若是情況沒有那麼樂觀-—-——-這謝真是活捉,還是?」
「查不出便算了,只是隨心一試,未必要有結果。』
陳面無表情說道:「我已給了謝真一次機會,你再見面,無需留手。」
逃!
再逃!
謝玄衣腦海之中只有這一個念頭,棲霞山冷風蕭瑟,如刀削麵。
一時之間,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大劫之中。
飛劍在山嶺低空掠過,大霧破碎,一路太平------那個青衫儒生的身份,謝玄衣在坐下喝酒之時便已經猜到,今日棲霞山殺局,只有一人能如此氣定神閒坐而飲酒,那便是沅州鐵騎之主陳!
陳駟很講信用。
飲下六盞醉仙釀後,他果真撤去了棲霞山鐵騎伏兵。
但謝玄衣並沒有「天真」地以為,陳駟是與自己一見如故,特開恩赦-—」
「恩公,你還好麼?」
耳畔傳來密雲的擔憂聲。
謝玄衣此刻正站在飛劍之上,雙手拎著兩道身影,這身金剛體魄,帶兩個人並不吃力,但因為醉仙釀的酒勁太大,飛劍行進軌跡不太穩定,略微有些顛簸。
「逃出棲霞山,問題不大。』
謝玄衣聲音沙啞,他挪首望向另外一邊:「.———-我飲酒之後,有沒有說什麼胡話?」
直到第五盞醉仙釀飲下,謝玄衣狀態其實都還好。
這第六盞,著實出乎意料。
他不太確定,處於「記憶回溯」狀態的自己,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
「胡話?」
鄧白漪搖了搖頭,輕柔說道:「第六盞酒喝完,你定定坐了很久,閉上了雙眼。那個青衫儒生一直盯著你,他似乎在等你開口----只是你最後什麼都沒有說,這盞酒飲下,你比先前任何一次停頓的時間都要更長。」
「」.—.好。」
得到這個答覆,謝玄衣心頭稍稍輕鬆了些,
「我們還能逃得出去麼?」
鄧白漪聲音放得很輕:「如若不行,便把我—·
「此事休要再提。」
謝玄衣搖頭,斬釘截鐵開口:「我不會丟下你們兩個任何一人。」
鄧白漪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密雲更是滋然欲泣,默默緊衣袖。
「之所以丟下「鈞山'
謝玄衣深吸一口氣,道:「並非是我無情無義,而是因為實在帶不走第三人了。他的身份最為特殊,這次棲霞山殺局,若只能活下一人,便就是他。」
「恩公,你無需愧疚——」」
密雲聲音很輕地開口:「臨行之前,我看過了真人的面相。他不會有事的。」
小沙彌額心,那滾燙的金芒,緩緩凝落。
仿佛形成了一枚細小的豎瞳。
曇鸞佛骨,與他融合。
越是動用「因果道則」,越是說明佛骨與身體合一。
「這是在安慰我麼?」
謝玄衣笑了笑,「你看看我的面相,你覺得我接下來如何?』
密雲看了片刻,沉默了很久,掩蓋不住難過的語調,悲傷說道:「恩公是好人,師叔說好人都會逢凶化吉。」」
果然是出家人不打逛語。
這小傢伙,看來是一輩子都學不會說謊了。
「看來我的情況果然很糟啊。」
謝玄衣自嘲一笑。
醉仙釀,又或者說「穿腸散」的勁氣被不死泉不斷吸收,陸陸續續散了七成眩暈之感逐漸減退。
謝玄衣心湖的危機感卻越來越強。
一個時辰。
陳駟許諾的時間,看起來很長,但其實並不夠用,這棲霞山到處都是納蘭玄策布下的大陣,飛劍兜兜轉轉,繞了不少彎路,如今花費了一半時間,才終於離開迷霧籠罩的巍峨山嶺,回頭望去,層層大霧被劍光甩在了身後。
謝玄衣第一時間取出了如意令,不出所料,這場殺局並未結束,如意令的通訊被直接掐斷。
他根本無法聯繫陳鏡玄。
整座棲霞山,方圓數十里,都被封鎖,類似當年的「青州禁」!
沅州鐵騎要滅佛,這大山便是狩場!
「現在,只能賭上一場了。」
謝玄衣深吸一口氣。
他駕馭飛劍,以最快速度,向遠離棲霞山方向疾馳,最終落在一座小荒山上。
「我們·—.—.不逃了?」
密雲和鄧白漪落在山頂,兩人神色均都有些不解。
這座小荒山,離棲霞山已經很遠··
但如意令的神魂聯繫已經處於「切斷」狀態。
謝玄衣不再嘗試逃跑,他默默看著荒山外的遠方,夜幕山林之中有光火燃起,鐵騎巡守,這裡依舊有沅州鐵騎巡守—--陳駟的布防極其森嚴,一個時辰之內,無論自己馭劍如何逃竄,都相當於在對方掌心範圍之中。
想要抓住自己,只需要收攏五指。
如果沒有猜錯,一個時辰到,孟克儉便會率領鐵騎,收攏包圍。
「不逃了。」
「再怎麼逃,都是無用功。現在只有一種辦法。」
謝玄衣望向鄧白漪:「傳送陣符,唐鳳書應該教過你的——-你還有印象麼?
北「有。」
鄧白緊張回應道:「齋主的確教過我『傳送陣符』,這需要掌握兩座地點的具體坐標,最好有觀氣之術輔佐------以符篆之術打開虛空門戶,這種陣符往往需要耗費大量元氣,而且風險極大。」
破開虛空,何其危險?
一般來說,只有陽神境山巔修土,才能無視虛空罡氣,以肉身完成穿梭。
極少數體魄大成的陰神境,也能做到。
特定情況下...還有一個極其特殊的例子。
那便是掌握兩點坐標的陣符師。
傳送距離越遠,陣符門戶搭建難度越大,所需要耗費時間越長。
「等等,你不會是想要「傳送」逃亡吧?」
鄧白漪隱隱約約猜到了謝真的想法。
「猜得挺准。」
謝玄衣深吸一口氣,笑道:「從現在起,大概還有半柱香的時間搭陣-—-」」-如果趕到此地的是陳,那麼我們十有八九是逃不掉了。如果是孟克儉,那麼我應該還能再拖延一會。」
「你瘋了?!」
鄧白漪神色難看到了極點,連忙搖頭:「半柱香,怎麼夠搭建傳送陣符?退一萬步,離國何其之大,我來都沒有來過,該往哪裡傳送,沒有精準的『傳送坐標』,貿然搭陣,是會死人的!」
謝玄衣沉默了數息,道:「你說得沒錯——.—.
這的確是一個極其瘋狂的想法。
就連謝玄衣自己都不知道,這座傳送陣如果搭成,將要去向何方。
以鄧白漪的能力,以及剩餘的時間來看,搭陣逃出沅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不過,如今我們只能「賭』上一把了,不是麼?」
謝玄衣望向密雲。
他平靜道:「傳送陣符的終點,由你繪製。」
小沙彌住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我?」
「恩公—」
密雲小臉蒼白,眼神滿是茫然:「可是我連『刻符』都不會啊,傳送符陣的終點,您讓我來繪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