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是生,是滅
半空中,金色鮮血拋灑!
謝玄衣擰腰側身,躲開這一刀橫切,但金身卻是被實實在在斬開「唔。」
一聲悶哼,謝玄衣暴掠退回山林暗處。
這小子身法這麼快?
孟克儉收刀入鞘,神色陰沉站在鐵騎陣中,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息,
僅僅一個照面,他臨機調動的二十餘位沅州鐵騎,便被盡數砍去,只剩下十一騎羽字營親衛。
謝真的劍術,有些超乎了他的意料。
這當真是一個洞天境少年所能參悟的劍道境界麼?
出劍殺人,沒有絲毫拖沓。
誠然,自己已晉入陰神境。
可殺人和救人,卻是兩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論殺人,孟克儉得心應手。
論救人,他著實沒有經驗。
若是謝真以飛劍直刺自己,那麼這一戰根本沒有麻煩,一對一硬撼,洞天境再如何強盛,孟克儉也不會落入下風。
但這小子,顯然是打定主意,要和自己打持久戰。
這是想和自己以傷換命,殺光羽字營鐵騎!
這個想法,說起來荒唐,但更荒唐的是—-孟克儉並沒有好的應對辦法!
他殺謝玄衣,謝玄衣硬抗!
謝玄衣殺人,他攔不住!
「謝真,我知道你參悟了『生之道則」
孟克儉眯起雙眼,緩緩環視四周環境,嘗試以花言巧語哄騙:「但我的「闕吳刀』淬了化骨散,大將軍起了惜才之心,並沒有對你頒布殺令,只是命我率鐵騎將你領回軍營,你若願意現身,我可以給你解藥!」
山林之中,一片死寂,沒有任何回應。
謝玄衣當然不會相信孟克儉口中說出的話,這傢伙當初在斷腸崖袖手旁觀,
可不是因為心慈手軟-----他默默低頭,查看著後背傷口,這一刀去勢極深,孟克儉一定是動了殺念的。
若自己現在現身,恐怕只有受死一個結局。
謝玄衣眉心生之道則閃爍。
他催動道則,覆蓋在傷口位置。
闕吳刀的化骨散正在侵蝕血肉,生之道則覆在其上,產生了劇烈的反應。
「l!」
這疼痛直刺骨髓,但謝玄衣卻硬生生忍住了,一聲不。
丹田內,不死泉開始運轉,一道道水汽蒸發,卻不能減輕這疼痛多少這陰神境的淬毒一刀,著實不輕!
劇痛刺入心湖。
謝玄衣變得更加冷靜,注意力也更加專注·——
先前一番交手,謝玄衣明白了孟克儉的本領,他心中計劃愈發明確,數息之後,謝玄衣快速挪動位置,找到一個絕佳位置,他不再猶豫,刺出第二劍!
「嗡!」
嚴陣以待的羽字營,再次陷入騷亂。
只見一把飛劍,再次毫無預兆地破空出現!
依舊是一根被隨手摺斷削尖的青竹一「轟隆隆!」
這一次,孟克儉神念一剎便鎖定了劍氣方向,但他不再急著動身,而是橫身來到最近親衛面前,單獨攔下此劍,他重重拂袖以勁氣將青竹震碎。
孟克儉冷笑道:「不願出來?看來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話音剛落。
第三把飛劍破空之聲便立即響起!
這一次,不再是一劍那麼簡單!
「嗖嗖嗖!」
謝玄衣開始奔跑,他不斷穿梭在深林之中,速度奇快,每過一處,便折斷枯枝,將其踢得爆射而出,只見一把把簡陋飛劍,蘊含著「滅之道則」,從四面八方如潑墨般灑向羽字營鐵騎-·-孟克儉神色難看至極,謝真速度雖快,但卻逃不過他陰神境的神念籠罩,他若願意,可以瞬身追及,突下殺手。
只是先前的「教訓」有些慘烈,讓孟克儉一時之間陷入猶豫。
上次被謝真騙走,短短一剎,沅州鐵騎盡數死絕此刻剩下的。
都是自己栽培多年的親衛!
是救人,還是殺人?
一剎飛快,孟克儉做出了選擇,他也開始奔跑,身形飛掠,圍繞鐵騎畫成一道圓圈,他雙手抬起,快如穿花蝴蝶,只見一道道虛影掠過,這些青竹飛劍來勢很快,去勢更快,孟克儉一人揮袖,將這數十把飛劍盡數震碎「砰砰砰!」
孟克儉獨自震碎所有飛劍。
但如此一來,便陷入毫無意義的角力之爭。
謝玄衣心底緊繃的那根弦,稍稍放鬆了一些,這是他預想中的最好情況,沒有之一。
他選擇主動襲殺,只是為了給小荒山的傳送陣符,湊到充足時間!
如果孟克儉願意為了這些親衛,陪自己耗下去。
那麼這一戰便可以太平渡過!
陣符一成,謝玄衣便會立即離去!
一時之間。
鐵騎,孟克儉,謝玄衣,三人形成一線。
潑墨箭雨,被盡數攔下。
謝玄衣不知疲倦,飛快奔跑。
孟克儉則是「疲於奔命」,不斷閃身,收拾殘局。
—此子竟如此狡詐!」
片刻後,孟克儉沒了耐心。
這些年來,向來是他設局殺人,頭一次自己被套在局中!
先前他在斷腸崖看戲,納蘭秋童越是吃,他看得越是開心—-如今親自面對謝真,他才明白這小子是何等棘手的貨色!
自己一介陰神,被這小子以「鐵騎」牽制住了?
謝真這般出招,渾然是沒把「闕吳刀」的化骨散放在眼中生之道則,難不成連陰神之毒都能抗下?
這一幕,屬實出乎了孟克儉預料!
倘若換一位無情無義的冷血之徒在此,那麼這些鐵騎盡數死了便是,根本沒什麼好糾結的!
可孟克儉,實在不願將這些親衛,當做棄子!
「沖!」
飛劍如雨。
羽字營鐵騎,感受到了這一戰的屈。
孟克儉堂堂陰神,竟無法脫陣·
很顯然,他們成了累贅!
鐵騎內部,彼此對視一眼,忽有一悍勇鐵騎,低喝一聲,不顧陣型,挺身而出,向著山林之中衝殺而去。
謝玄衣皺起眉頭,沒有猶豫,直接甩出一劍,將這鐵騎頭顱削去·
這一幕徹底刺激了整個羽字營的血性,「轟轟烈烈」的衝鋒就此爆發!
好不容易維持的平衡,在這一刻被打破!
這些鐵騎沖向深林,祭出符篆,寶器,一時之間霞光飛濺。
沒了孟克儉「當先」。
飛劍削顱,便如砍瓜切菜一謝玄衣一邊後退,一邊出劍,極其冷靜地斬殺頭顱,收割鐵騎。
但他心底卻是緩緩沉了下來。
他最不期望看到的情況,便是現在這樣今日這一戰,他只想拖延時間。
表面上,謝玄衣是想殺完在場所有鐵騎,但實際上,他要拖延的,便只有一人。
如果沅州鐵騎殺完,羽字營死絕,接下來的對手,便剩下的那一人,便是失去軟肋,全無顧及——··—
孟克儉神色冰冷,站在戰場中央。
他不願做出的選擇,在羽字營殘騎衝鋒的那一刻,有人替他做出了選擇。
瘦削男人,默默垂下雙手,一股寒流從袖口之中流淌而出,他死死盯著深林之中的黑色身影,一尊陰暗法相徐徐展現-陰神第六境後,修士可以嘗試凝聚屬於自己的「法相」。
這是大道初成的象徵。
亦是洞天落定才能施展的「陰神神通」!
那些服用丹藥完成普升的尊者,一輩子都無法凝聚出屬於自己的法相-」
孟克儉背後的法相,搖曳不定,虛虛實實,看上去並不穩定,顯然他剛剛掌握這神通沒多久--之所以沒有在一開始就施展這道「法相」,因為這門陰神術法,需要消耗不少心力,而且初掌握者,法相持續時間並不太長。
孟克儉在棲霞山觀了籠仙陣一戰,心裡有底。
即便不動用「法相」。
他依舊可以與謝真單挑對決之時占盡上風。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
沅州鐵騎盡數覆滅,羽字營親衛幾乎無人倖存!
這一戰的性質,發生了改變!
大將軍離別時說,見到謝真,不必留手————·
最開始,孟克儉還存著「生擒此人」的念頭。
這一刻。
他放棄了這念頭,眼中殺意畢露!
「轟隆隆隆—..」
數息之後,法相徹底凝實,這是一尊威嚴獰的蛇靈神靈,雖生著人面,卻是以蛇身直立,手中持握著漆黑虛化的「闕吳刀」,足足長有一丈之長!
法相召出之後,方圓數十丈都被冰冷寒意籠罩!
「刷!」
孟克儉以法相之身,前踏一步。
這一步踏出。
寒流擴散,他直接撞入深林之中。
謝玄衣心湖一顫,他驟然抬頭,只見面前林木破碎,毫無預兆地多出一道魁梧身影,「蛇靈」法相籠罩之下的孟克儉似乎失去了理智,雙眸閃著猩紅輝光,
直接一刀劈砍而下一-
「危險!」
謝玄衣頭皮發麻。
他側身堪堪躲過這一刀,巨大闕吳刀的刀罡炸開,在衣衫旁掀起亂流!
這一刀砍落!
謝玄衣背後一座小山直接炸開!
氣浪翻滾,煙塵四濺,拼命衝鋒的羽字營親衛,甚至都被刀罡所傷-—-—--這孟克儉分明無法掌握這道法相神通,「蛇靈」雖然兇悍,但剛剛一刀之下,好些親衛被無辜波及!
「殺!」
孟克儉雙目徹底猩紅。
他心湖被殺意籠罩,法相進一步異化,巨大蛇靈舉起闕吳刀,對準不遠處黑袍少年,筆直砍出第二道刀芒!
這第二刀·——
比第一刀刀勢還要恢弘數倍!
很難想像,這是陰神中境所能激發出的刀罡,凝聚成型之後,接近數十丈寬,根本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謝玄衣只能硬撼!
「」—·殺!」
心湖危機感攀升到了極致。
謝玄衣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他雙手持握傘劍,滅之道則瘋狂纏繞攀附在春風野草之上,除此之外,「生之道則」也被謝玄衣盡數灌入劍鞘之中,金身塔對決之時,謝玄衣依靠著「雙道則之力」,擊破了妙真和尚的無漏金身。
妙真,鈞山,都有著「洞天之身」,搏殺陰神的實力。
謝玄衣很清楚。
如今的自己,也具備這種實力。
雙道則合一的一劍--便是可以擊碎「洞天」壁壘,與陰神境硬撼的一招!
「嘶啦!」
極其刺耳的破裂之聲響起。
孟克儉以蛇靈法相揮出的一刀,極其可怖,謝玄衣面前的虛空,仿佛都被刀罡碾碎!
這一刀刀芒不斷擴大,猶如一枚齒輪,不斷翻滾,不斷靠近-」·
刀芒盡數將他淹沒之時。
生滅道則纏繞的春風野草,發出了極致的震顫!
謝玄衣咬緊牙關,拔劍出鞘,雪白與漆黑色彩纏繞的劍氣,壓抑到了極致,
此刻如長龍一般咆哮衝出,撞在了灰暗刀罡之上,刀罡與劍氣在這一刻進發擴散,一股極其恐怖的威壓破碎炸開,虛空被不斷絞碎,兩股勁氣不斷疊加。
最終。
陰神境,法相加成的灰暗刀罡更勝一籌!
蛇靈刀罡碾碎黑白劍氣。
謝玄衣所在之處,被刀罡徹底淹沒。
小荒山上,陣符翻飛。
氣氛極其靜謐。
鄧白漪沉靜在符繪製之中,她知道現在時間有多寶貴,所以山下的廝殺,
爭鬥,劍氣之聲,全都被她忽略。
另外一邊。
密雲兀自哭了一場,哭完之後,情緒一點一點恢復了平靜,他死死盯著自己在掌心的那張符紙。
此刻正是生死存亡之際··
鄧姑娘還在搭建符陣,恩公則是在下山肉身廝殺。
只有自己,還在這裡「蹉跎」時間。
哭,沒有任何意義。
只有讓傳送陣符順利開啟。
鄧姑娘和恩公的付出,才不算白費。
如今—————是生,是滅,都在自己手中。
「冷靜。」
「我必須冷靜。」
密雲不斷對自己開口,不斷讓自己恢復平靜。
「我一定能刻出符—.—」
「我一定要刻出符—···
一遍又一遍的語,或許真的有了作用。
他眼中的痛苦逐漸消失,整個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張皺巴巴的符紙之上。
「時間不多了—·
「快一點.—.」
「我要快一點.」」
「再快一點!」
密雲深吸一口氣,他嘗試將眉心道則之力,凝聚在顫抖的指尖。
嗡!
那死活不肯動彈的「因果道則」,第一次聽從了他的驅使,分出了極其輕微的一縷金芒,落在指尖,仿佛筆鋒一般,觸碰金漆符紙,發出沙沙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