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鳴所在的巴黎,這會兒是下午18點多,因為時差的關係,換算成北京時間,則是上午11點多。
這個點,林軒正好在店裡,而且因為是飯點原因,店裡也不太忙。
所以他的視頻通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通。
「餵~幹嘛!」
林軒盯著攝像頭,臭著張臉。
老闆跑到國外度假,自己只能枯燥坐班,更關鍵的是,老闆搶的還是原本屬於自己的機會,換了誰心情都不會好。
而當童欣晴和阿姨慕一左一右,坐在齊鳴身邊,朝著攝像頭打招呼後,他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齊鳴裝作沒看到他的不滿,問到:「油畫你懂的吧。」
「懂!」
「懂就好,我剛剛淘了一幅畫,看著有點意思。你替我看看,是不是什麼名家之作。」
林軒撇撇嘴:「切,還名家之作,你當這東西是大白菜啊,你才到就能讓你碰上。還有,憑啥給你看,不看!」
嘴上說著不看,但他的手還是點開了齊鳴發來的圖片,只是掃了一眼,他就奇怪的道:「薰衣草之霧?你買了幅仿品?」
「仿品嗎?」齊鳴疑惑反問,好消息是林軒還真認識,一口就道破了來歷。壞消息是,他說這是仿品,但那股子貴氣,不像一般仿品能具備的。
「不是仿品,還能是真品?」
林軒下意識的反駁,但很快又自我否定道:「不對,這尺寸,看著比原畫要小不少啊。還有這線條顏色。
你買的畫多大?」
「長2米,寬一米左右。」
聽到這答案,林軒摸著下巴,沉吟道:「不對。」
「什麼不對?」
「尺寸不對,但這顏色和角落上的那個點又能對上。畫呢?拿出來讓我看看。」
齊鳴發給他的,是畫還掛在店裡時,他拍下的照片,為了將整幅畫全部入鏡,畫面多少有點失真,所以林軒才會提這要求。
「稍等,視頻別掛了。」
齊鳴知會了一聲,將手機放到茶几上,自己起身拿過裝著畫的袋子。
幸好,這會兒房間裡還有阿姨慕和童欣晴,不然這麼大的畫,他一個人還真展不開。
拿出那塊畫布,讓兩女各自拿著一角展開後,他拿著手機,將攝像頭對著畫布,聽著話筒里傳出的聲音,調整著位置。
林軒看到鏡頭裡的兩女,心頭莫名火起,別人在異國他鄉,享受著假期,還有美女相陪,自己只能苦哈哈的上班,關鍵還是替這周扒皮打工,怎麼想怎麼氣。
打定主意等齊鳴回來,好好敲一頓竹槓後,他開始吩咐。
「近一點,對,朝左,左上角那個手印,放大。對,對,對,拍個照。好,再拉遠點。太遠了,近點。」
齊鳴有理由懷疑,這小子在藉機報復,但為了知道這畫的底細,也只能乖乖照做。
其實,他這還真冤枉了林軒。
就在他調整著鏡頭位置的同時,林軒這頭也沒停。他這會兒早就回到了辦公室,坐在辦公桌邊。
28寸的顯示屏上,這會兒打開的是一幅跟齊鳴展示的一樣的畫,林軒吩咐齊鳴的同時,也在不斷切換圖片,放大縮小,細心比對。
大概過去了5分鐘,就在齊鳴在內的三人都有點不耐煩的時候,林軒讓他們收起了畫。
「你這幅,像極了波洛克的《薰衣草之霧,一號》,但比那幅小很多,原畫是幅3米乘2米22的巨幅畫作。你手上這幅,更像是從薰衣草之霧上切下來的一小塊。」
「《薰衣草之霧》?名畫嗎?這哪兒像薰衣草了?還有就靠視頻,你能確定?」
齊鳴的問題連珠炮一樣丟過去,這還沒完,最後又加了句:「對了,這波洛克又是誰?」
一連串問題問出,林軒都不知道回答哪個,所以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他面上不高興,心裡還是暗爽的,總算遇到一個他懂,齊鳴卻不懂的東西了。
稍作思考後,他才回答道:「波洛克是美國的抽象表現主義畫家的先驅人物,你只要記住,這人在西方藝術界很有名,而且他的畫很值錢就是了。
就拿他的代表作《薰衣草之霧,一號》來說,我記得這畫2006年的時候,就拍出了一億四千萬美元。這可是20年前,放到今天,這畫的真跡,我估摸2億美元也就是個起拍價。
其次,我看個視頻就敢確認,是因為這個畫家有點特別。你也知道的,西方很多抽象主義畫家,行為都帶著點神經質。
波洛克的畫最大的特點,就是他開創的<滴畫風格>。」
透過攝像頭,林軒明顯看到了齊鳴還有童欣晴和阿姨慕臉上的疑惑,顯然是不理解什麼是滴畫。
他只能比劃著名解釋道:「你們有沒有看過類似的國外視頻,就是把畫布鋪在地上,再把一個打了孔的桶,用繩子懸掛在畫布之上,最後往桶里注入各種顏料,推動桶身。
讓這桶,自由旋轉,同時裡頭的顏料也從孔洞滴落,撒在畫布上。這種就是<滴畫>。」
「這樣的也能叫畫?」
阿姨慕的反問,算是問出了房間裡幾人的心聲。
林軒聳聳肩:「人家把香蕉貼牆上,都能賣10多萬美元。跟這個比,<滴畫>算是良心很多了。波洛克的就是這種滴畫方式的創始人,他覺得能用這種方式形成的視覺效果,能讓人看到能量和風的軌跡。」
這話讓兩女想起齊鳴在店裡那套<虛無>和<秩序>的說法,雖然台詞不同,但一樣的扯淡,讓她們忍不住憋著笑。
林軒沒看到她倆表情,繼續解釋道:「雖然這種風格很扯,但也有一個好處。」
「防偽。」齊鳴插嘴道。
「對。」
林軒雖然不滿這小子插嘴搶自己台詞,卻還是點頭認同。
「沒有誰能完美復刻顏料灑落的軌跡,再加上波洛克的作品,都像是這種雜亂且無序,根本沒有規律可言,就連他自己也不可能再畫出一幅同樣的畫。
所以,即便他的畫作每一幅都是天價,也沒人會想著去仿作。但是~」
林軒話語一頓,同時加重了語氣,一臉嚴肅:「但是,你手上這幅,跟那幅《薰衣草之霧,一號》的部分,一模一樣。連細節都一樣。
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有人已經掌握了,複製波洛克畫作的辦法。另外一種,那就是你這畫就是從原作上切割下的一部分。」
推測出這兩種情況,林軒自己腦海都被震驚填滿。因為,不管是哪種情況,都是西方藝術界的巨震。
波洛克可以說是一個畫派的先驅,有人掌握了複製他作品的能力,不亞於到手了一台印鈔機,到時候西方的那些同行們,估計有不少會把自己底褲給賠上。
而後者,影響雖然比前者小些,卻也絕對是個大新聞。
因為,林軒記得,《薰衣草之霧,一號》應該是被保存在美國的華盛頓國立美術館。如果他猜測的第二種情況成立,那就是原作已經被盜,而且被肢解成幾幅。
一幅市場價至少2億多美元的畫被盜,如果是真的,那絕對是史上最大藝術品盜竊案,能夠登上任何一個國家頭版頭條的大新聞。
不管是哪種情況,林軒都有種見證歷史的興奮感。興奮過後,他就是嫉妒,他只是見證者,而齊鳴可是參與者。
怎麼好事全給這傢伙碰上了,不行,回來光宰一刀怕是不夠。
房間裡的三人都不是傻子,林軒能想到的,幾人都能想到。
阿姨慕和童欣晴都沒想到,這麼塊比小孩子塗鴉都要荒誕的東西來頭那麼大。震驚之餘,都忍不住懷疑,齊鳴當時說的那一通,難道是真的?
「這些事情,稍後再說。」
齊鳴思考後,心裡有了決定,對林軒說囑咐道:「你替我調查下,華盛頓國立美術館那幅畫的情況。
另外,這事兒也先別往外說。」
林軒哼了一聲:「我是那種大嘴巴的人嗎!」
說完,他就掛斷了視頻。
齊鳴收起手機,放回兜里。
身邊的阿姨慕和童欣晴想來不用他提醒,也不會往外傳,至於小龍和張奧,兩人的圈子擺在那,別說還不知道這畫的珍貴,就算知道,也沒誰會在意他說的。
思索間,齊鳴坐上沙發,小紫乖巧的趴在他腿上。
齊鳴的一隻手自然而然的替小傢伙順著毛,另一隻手上則抬到眼前,指尖夾著的正是那家畫廊地址。
玉片的事情還沒著落,沒想到眼下又多了一樁事情,不管如何,他都決定,明天要抽空去這畫廊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