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兒女們。
他們三兄弟，沒一個有顧瑾之那般優秀。
徐妙寧有個厲害的哥哥，顧延韜知道。可惜顧延韜不喜歡徐妙寧，沒法子提拔她。
而徐妙寧，對顧延韜不管不問，每次逢年過節回娘家，只帶著她的丫鬟來拜年。
他們的關係很僵。
顧延韜也不指望徐妙寧為顧氏做什麼貢獻。
顧延韜覺得，自己將來老了，肯定會落寞，徐家不可能靠女婿養老；他若是病逝了，顧瑾之的嫁妝全部歸女婿，而顧延韜則沒有半分產業。
他的錢財來源，全靠俸祿。
朝廷不給官員加俸祿，顧延韜的月例銀子是固定的五千兩銀子，多少也夠花銷。
可顧瑾之不一樣。
顧家有田莊和鋪子，還有私宅、店鋪。
顧瑾之的陪嫁豐厚，隨便動用其中一處，都夠顧延韜吃喝玩樂一輩子了。
所以顧延韜才這麼緊張。
可惜，徐妙寧一句「她不是我親姐姐」，就堵住了顧延韜的路。
顧延韜從前對顧瑾之很好，他是真心疼愛她的。
只是顧家風雨飄搖，顧延韜又不敢告訴顧瑾之。他怕顧瑾之知道了，會鬧騰起來，壞了徐妙寧的婚姻。
如果顧瑾之阻撓，徐家的日子就難過了。
所以，他選擇隱瞞。
顧瑾之也不拆穿他，繼續假裝不知道。
如今，顧瑾之知道內幕，她的態度卻不像以前那樣。
她已經有點懷疑徐妙寧了。
她不能貿然插手這件事，否則會弄巧成拙。
「妙寧，我不能害了你。」顧瑾之道。
「郡主……」徐妙寧的聲音淒楚，眼底有濃烈的痛苦。她抱著顧瑾之。
顧瑾之沉默了片刻。
「郡主，你就答應我。」徐妙寧哀求她，「我不想我娘死，我只想我娘好好活著。郡主，我知道我的話太過分。可是我實在沒辦法了。你救了我的命。從此之後，只要郡主差遣，我赴湯蹈火都願意……」
「你這麼想我救你母親嗎？」顧瑾之突然問。
徐妙寧愣怔，不知該如何作答。
「既然如此，你把你的命交給我。」顧瑾之繼續道。
徐妙寧愕然瞪圓了雙目。
「我只要你的性命，你把你娘賣進宮裡做奴婢，我會派人照顧她，讓她好好過完餘生。這筆買賣，你划算不划算？你想要什麼報酬？」顧瑾之問。
徐妙寧眼底的慌亂漸退。她慢慢恢復了清醒。
她看著顧瑾之。
顧瑾之臉色微凝。
她是認真的，不是說著玩。
「我要做太子妃！」徐妙寧堅持。「郡主，你是太子側妃，我要做正妻！」
顧瑾之笑了笑：「妙寧，你這麼想，那你就入東宮吧……」
徐妙寧大駭。
她沒想到顧瑾之居然不拒絕她！
她甚至不反駁！
這不是她認識的顧瑾之。
「郡主，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徐妙寧不甘道。「你是嫡長女，你才是皇長孫妃。」
「我不想做皇長孫妃了。」顧瑾之道。
徐妙寧的神情一松。
「你想讓我入東宮，是想藉助我做皇帝寵妃。」顧瑾之接著道，「妙寧，你不配！你的心胸，不及你娘半分寬廣。」
徐妙寧臉色鐵青。
她握緊了拳頭，怒視顧瑾之。
「你要做皇長孫妃的時候，是怎麼想的？」顧瑾之繼續問。
徐妙寧咬了咬唇。
「當初你跟我說，太子殿下對你極好，將來你是太子妃。我也是信了，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在心裡。」顧瑾之低聲道。
「你說。他不納妾室，他只有咱們倆，將來也是你做皇后，他是先帝唯一留下來的骨血，是嫡長子……」
顧瑾之的眸光，漸漸黯淡。
「我是很幸運的，我的父親，雖然沒本事，也不愛我娘。可是他對我很疼愛。他教導我讀書寫字。」顧瑾之頓了下，「除了我娘之外，我爹再無任何侍妾，連通房都沒有一個。」
她抬頭看向了徐妙寧，「你呢？」
徐妙寧的臉，蒼白。
她抿緊嘴唇。
「你和我一樣，都很幸運，有個疼愛自己的父親，有個愛你的夫君。他們待你很好，也願意聽你勸，尊敬你，依賴你。
我羨慕你們，我更加渴望父愛和母愛……」顧瑾之緩聲道，「這種滋味，我嘗遍了。你知道我多想念我父親嗎？我常想，如果他沒有戰死沙場，如果他還健在。如果我能早幾年遇到他，如今我是不是也能享受父愛，母親的慈愛……我不知道。
可是我知道，他的失蹤和徐家脫離不開關係。我也不能拿整個顧家的名譽去冒險……」
徐妙寧猛然睜大了眼睛。
「郡主，你怎麼會知曉？」徐妙寧喃喃問。
「妙寧，我沒有證據，不能胡亂猜測。」顧瑾之道，「這件事太大了，牽扯到徐家。我不能輕舉妄動。」
徐妙寧不明白。
她急切問：「郡主，您知道了什麼？我娘和大伯他們不會傷害我娘的，他們只是不滿郡王爺對我娘冷漠。郡主，求您救救我娘。我不能沒有我娘啊。」
顧瑾之看著她。
徐妙寧哭泣起來。
顧瑾之拍拍她的背：「別著急。我幫你打探打探。」
「謝謝郡主！」徐妙寧淚水漣漣，「我不會虧待郡主的。」
「等我的消息吧。」顧瑾之道，「妙寧，不管是誰害了你娘。我總是要查出兇手的。」
徐妙寧擦乾淨了淚水。她道：「郡主，你放心，只要能救回我娘，哪怕豁出我的命。我也不怕的。我娘身體本就不好，我怕熬不了多久……」
顧瑾之道：「我會盡力而為的。你且回去。」
她送走了徐妙寧。
轉身，她的面色陰寒下來，坐回了床邊，陷入了沉思。
朱仲鈞不是個糊塗人。
徐妙寧的娘和徐良弼聯合起來算計朱仲鈞，朱仲鈞肯定知曉。他卻沒有追究。
顧瑾之心想，或許朱仲鈞也忌憚徐家。
畢竟，徐家曾經輔佐過先帝。
這份恩情，朱仲鈞是欠下的。他需要徐家。
徐家的勢力很強，足矣左右皇權。如果朱仲鈞殺了徐良弼和徐妙寧的娘，徐家必定傾巢出動。
到時候。就不是朱仲鈞能控制的。
他們會用武力奪取皇位，逼迫朱仲鈞退位。
朱仲鈞不傻，不能因小失大。
顧瑾之想到這些。心裡一陣陣發涼。
她感覺到了恐懼和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