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沙趕到了禮部主事張仲明家,見到了一番血腥、恐怖的場景。
張仲明全家十三口,全部服毒身亡!個個七孔流血!身上已散發出屍臭!
半個時辰後,常風留領著尤敬武和仵作來到了張仲明家四合院。
常風吩咐仵作:「驗屍。」
仵作仔細的驗了屍。隨後道:「這一家人服用了鶴頂紅。看屍斑,已經亡故整整兩天了。」
巴沙道:「這就對上了。我去打聽過張仲明的鄰居。他們說張家已經大門緊閉兩天。禮部那邊也說,張仲明兩天前請了假。」
說完巴沙又給常風奉上一封信:「這是張仲明身上搜出的遺書。」
這封所謂的遺書大致內容如下:子不報父仇,枉為人子也。我雇兇殺常風的孫媳不成,只讓她滑了胎,也算是讓常家絕後,報了父仇。
我深知錦衣衛常屠夫的手腕。此事我斷乎瞞不住他。與其被抓進錦衣衛詔獄,經受生不如死的折磨,不如我全家自盡,求個痛快了斷。
尤敬武道:「義父,我不信這封遺書。張仲明身後應該還有人。」
常風卻道:「即便有人,我們也很難再查下去。全家十三口服毒他們的善後做的太好了。」
尤敬武道:「那這事還接著往下查嘛?」
常風答:「查,當然要繼續查。」
錦衣衛自洪武年間建立以來,查無真相的無頭案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正如常風所言,那些人的善後做得太好。張仲明全家皆死,無論常風和手下人再怎麼追查,也找不到線索。
在折騰了四個月之後,常風只得結案。不過常風還是對文官們做了一次殘酷的示威。
那個刺客於囊鼻子被錦衣衛繞開三法司判了凌遲。凌遲的地點就在內閣首輔楊廷和府邸的對面。
在首輔家門口凌遲案犯,這是大明自設內閣以來的第一遭。
刺殺案結案。正德帝給了常風一道旨意:「南征已近結束,卿無需返回應天。留在京給朕看好家。」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正德十五年的八月。
好折騰的正德帝演了一場戲。他命人將寧王帶往南京留守衙門的校場,給其取掉了大枷、鎖鏈。
在三萬南征軍士兵的見證下,正德帝身披金盔金甲,手持找南京兵部造辦處能工巧匠定製的方天畫戟,騎著一匹赤馬登場。
正德帝將方天畫戟對準了寧王,將其「俘獲」。寧王叛亂正式被正德帝「平定」。
正德帝又獲得了一件大武功;王守仁得到了「朕回京後,即調卿任兵部尚書」的承諾;南征軍將士人人皆有賞賜。你好我好大家好。
惟一不好的,是江南文官。南征折騰了一年多,正德帝一路上各種打壓、虐待、敲詐文官。更可怕的是,正德帝讓宦官、武將分去了文官的大量權力。
正德帝已對江彬的忠誠起了疑心。為奪其兵權,給了他帶領故舊部將巡視江南的權力。江彬這夥人對文官動輒橫加敲詐,甚至當眾鞭打,讓文官們叫苦不迭。
正德十五年八月十三,在將江南官場折騰的雞飛狗跳後,文官眼裡的活閻王皇帝終於踏上了北歸之旅。
讓文官們更加恐懼的一件事發生了。
正德帝回程路過鎮江,在楊一清的府邸內住了整整四天四夜。正德帝還放出話來:「朕與楊卿暢聊四日,相談甚歡。」
這是一個明顯的政治信號——正德帝即將啟用楊一清,擔任內閣首輔。
楊一清不屬於文官集團的一員,而是帶兵的出身。若他擔任首輔,文官集團將失去朝中最重要的一個位置。
那群人終於喪心病狂,膽大吞天開始了行動!
應天城內的隱秘院落內。幾個人正在密會。
「按行程推算,三日後他會到淮安府清江浦。戶部官員會陪同他視察常盈倉。」
「嗯。都準備好了麼?」
「已準備完畢。常盈倉前積水池內已提前十日放了帶水蠱的二十具羊屍。今日已將羊屍打撈銷毀。積水池不大,此刻應已到處都是水蠱。水蠱這東西無藥可以!」
神秘人所說的水蠱,即後世所說血吸蟲是也!
「最妙的是,染上水蠱,身強力壯的壯年人至少要三個月後才會發病與積水池何干?與江南何干?與我等何干?」
神秘人所說三個月後發病,即血吸蟲病潛伏期三個月是也。
「好。小舟呢?」
「已經準備妥當。小舟的龍骨偏了一尺。只要承載三百斤以上之人、物,行至一丈深的積水潭中央必翻!」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要看張忠能否將他騙上那艘小舟了!」
正德十五年九月初十,淮安府清江浦常盈倉。
正德帝在一眾宦官,戶部官員的陪同下點驗了常盈倉的存糧。因存糧帳目與實數相差區區三百斤,正德帝嚴懲了一個布政使、一個知府、一個戶部郎中、一個倉大使。將他們統統奪職,發往邊關。
視察完畢,聖駕正要啟程。張忠笑道:「皇上,老奴查風問俗,得知了一件重要的事。」
正德帝問:「哦?什麼事?」
張忠抬手一指常盈倉外的積水池:「常盈倉受了潮的劣米都是倒在積水池中。故積水池中的鯽魚長得膘肥體健。不少清江浦百姓都乘小舟在池中釣魚。三個月前,有一個百姓竟釣到了一條十幾斤的鯽魚!因那百姓釣技不濟,切了線。」
正德帝如今是釣魚十級愛好者。一聽這話還了得。他眼睛放光:「十幾斤的鯽魚?聞所未聞啊!朕倒要見識見識。張忠,你去備舟!」
一旁侍候的張永連忙勸阻:「皇上,趕路回京要緊。常風給老奴傳信,說」
正德帝問:「常風說什麼?」
張永壓低聲音:「常風說,皇上這次南征之旅對文官頗為嚴苛。恐有文官會鋌而走險。讓臣在北歸途中嚴加保護皇上。」
張忠在一旁道:「張老公公多慮了吧?今日在清江浦護衛的皆是你張公公的手下。個個武藝高強。皇上只在積水潭乘舟釣魚,能出什麼岔子?」
正德帝擼起了龍袍袖口:「今日朕要在積水池釣三個時辰的魚,見識見識那條十幾斤重的大鯽魚!張忠,備舟!」
張忠一拍腦袋:「啊呀!皇上,淮安府這段路程走的是陸路。老奴沒有準備安福御舟啊!」
正德帝朝著積水池一看,用手一指:「那不是有一條百姓家的小舟嘛?」
積水池的南側,停放著一條一丈半長的小舟。
正德帝道:「就用那條!」
張永有些擔憂。他道:「皇上,臣有兩個水性極佳的徒孫。讓他們上舟伺候您御釣吧。」
張忠心中暗笑:呵,妙哉!一會兒皇上在積水池裡出了事,身邊伺候的是你張永的徒孫——您難辭其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