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木蘿心越發沉下之際,王爺忽然開口了。
聲音透著冷意,木蘿愕然。
她抬起頭去看案桌旁的男人。
王爺身上的愜意盡數消散,面上神色晦暗不明,燭光映照之下的雙眸如幽潭般,絲絲寒意透人心扉。
他像是在等著木蘿交代著什麼。
木蘿心中一下子就想起了賈貴妃的事。
但見王爺神色狠厲,木蘿直覺好像王爺要知道的不是此事。
早上她去採辦,在大街之上就被賈貴人的人擄走了,半會兒又將她歸還大街。
要不是她真切地看到了賈貴妃那張臉,以及自己被掌摑之後,臉蛋到如今還泛著紅,她都以為是在做夢。
而且,她如何與王爺說這事?
她的奴籍在賈貴妃那處,上次就跟王爺提過了,但王爺似乎一直介意著,昨日還當著她的面說她不是這裡的人……
木蘿捏了捏手心,視線盯著地板的一處。
如果她說賈貴妃要她監視王爺的一舉一動,王爺會如何看她?
王爺還會信她嗎?
緊閉的唇瓣微張,蠕動幾下,又將喉嚨處的聲音盡數咽進肚子裡。
在沒有看到兄長安危之時,所有的事情都還不能輕舉妄動。
木蘿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搏一把。
她要在這些是是非非當中,和哥哥一起摘出來。
不管是賈貴妃還是王爺都不是善主,捲入他們的是非之中,只能死得更快。
這事她一早就打定了主意,所以斷不能和王爺說。
起碼現在不能。
想到此處,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格外堅定,「回王爺,奴婢沒有旁的事情要交代。奴婢只是想回家看看兄長,那是奴婢唯一的親人了。」
林承煜眼神越發幽深,卻也冷漠了幾分。
眸中泛著冷然,似要將木蘿看穿一般。
木蘿原本還鼓起的勇氣瞬間癟了不少下去。
但她還是梗著脖子,站在原地。
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林承煜忽地勾唇冷笑,「你當真,沒有旁的話要與我交代了?」
他語氣很冷,說話間還換了個姿勢,睥著木蘿,頗有等著她主動交代的意思。
木蘿被他再次問話,心中瑟縮。她嚅著唇,想說點什麼,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站了半晌,她忽然想起來白日見到的那位丞相府的千金。
王爺是在等她交代這個!
木蘿面上的表情很快調整了一番,換成了先前恭敬的模樣。
她跪在地上,匍匐著說道:「王爺,奴婢還有一事交代。」
聽她這麼說,林承煜面色才好了許些,他重新拿起文牘,「說。」
「今日奴婢有眼不識泰山,無意衝撞了丞相府的千金。是奴婢的錯,等奴婢看完兄長回來,奴婢願意接受所有懲罰。」
說完,木蘿朝著王爺磕了個響頭。
「求王爺恩准奴婢出府,見見兄長。」
她說得極為虔誠。
林承煜面色一垮,托著文牘的指節收緊。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她機會,讓她主動與他說說賈貴妃的事情。
不曾想,她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說這事。
他不信,這女人沒想到這事。這壓根就是不想與他交代,才這般。
他氣笑了,眸色極冷。
一定要回去是吧,那他就好好看看這個女人到底在耍什麼花招。
木蘿本就中暑,如今淋了雨只覺得寒意透進骨髓。
如今哐哐磕了兩個響頭後,便覺得頭暈眼花了起來。
正當她準備繼續磕的時候,頭頂上的人開口了。
「既然你這般執意要回去,那你就將明日之事全部做完再去。」
王爺的聲音冷得嚇人,木蘿卻覺得異常動耳。
王爺這是同意了。
她可以回去看看兄長了。
木蘿欣喜若狂,在地上磕了幾下,又起身福了福身子。
「奴婢多謝王爺成全!」
林承煜死死盯著她的面色,想從中看出些什麼來。
但她除了欣喜,別無其它。
木蘿得了允許,心中不再做他想,也不打算久留。
頂著頭頂那道威壓的視線,木蘿還是開口說道,「那木蘿就不打擾王爺歇息了,木蘿告退。」
說完,躬著身子就往外走,仿若遲一步就怕別人會反悔一般。
看著女人這副如此避之不及的樣子,林承煜臉色愈發深沉。
他像是會吃了她的樣子嗎?
外面淅淅瀝瀝下著不大的雨水,出來的木蘿左顧右盼之下,未見能夠遮雨的物件。
索性雨也不大,她只站了一會兒就抬手堪堪遮住雨珠就往外跑去。
腳踏在青磚之上,濺起不少水花,染濕了褲腿。
她身子還沒好全,方才跪在地上的時候頭暈目眩的,如今跑起來身子也搖搖晃晃,好似下一秒就要倒地一般。
堂內的林承煜眸光冷冽,看著那抹粉色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木蘿察覺到身後視線消散之後,腳步才慢了下來。
她摸了摸狂跳的心臟。
王爺的視線太冷了。
開心的勁頭過去之後,木蘿還是覺得有些後怕。
一路回到花房後,她先去小屋子裡面將身上的衣服換了。
太過柔軟的衣服,穿在身上幹活反倒不舒服。
而且這衣服也該還給若若的。
木蘿整理好自己,戴好斗笠就出去了。
花園裡狼藉一片,有些花盆還倒了,花朵被雨滴敲打,落了一地的花瓣。
木蘿看得直心疼,也不耽誤時間,快步將倒下的花盆盡數扶起來。
隨後便挽起袖子,在花園之中來回穿梭。
白天光顧著把花盆抱給丞相府的千金看,反倒覺得沒什麼,如今收拾起來,反倒有些麻煩。
來來回回的折騰,幾次木蘿都累得差點站不起來。
她會停下來喘口氣,而後擦掉額頭的水珠,咬咬牙繼續幹下去。
雨漸小,直到天微泛白才停下。
木蘿神情麻木,將花園收拾得乾乾淨淨後,才靠在柱子上喘著粗氣。
眼前的視線微微重疊,她深呼吸了幾次才穩住。
木蘿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天已亮了起來,這會兒後廚那處已經開始準備早膳了。
不能再耽誤下去了,不然去見哥哥的時間又少了許多。
這般想著,她狠心捏了一把大腿上的肉。
一陣刺痛直入腦門,她這才勉強打起精神快步朝著徐管事那處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