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彩色話本與黑暗史詩
「是嘛，他們要去刺殺卡多啊？」
「對啊，寧奇哥哥，他們實在是太狂妄了一點，竟然以為卡多還是之前那個只會撈錢的普通商人呢！」花火抱著手臂，在提起劍隱村學校那幫學生打算做的事情時，老氣橫秋地搖著頭。
寧奇淡淡一笑，自植根於白眼神樹的修行方法在波之國推廣以來，進步最快，白眼精粹收穫最多的類型，首先是波之國當地的一些地主商人。
這些人或是資質不行，或是年紀太大，或是有族中產業需要主持，總之大部分都沒能加入劍隱村來，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對於修行的一片赤誠。
比之還需要分出精力練習劍術的劍隱村的這群學生，他們這群人至少在修行進境速度方面明顯更快一點。
這是因為在這個血脈傳承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的世界，系統性的忍術傳承其實是相當珍貴的東西，許多忍者將之視若瑰寶，輕易不會傳法，稍有泄露的風險，都會將之扼殺在搖籃里——這也是大部分叛忍都會被其原先所在忍村懸賞追殺的主要原因，因為隨著這些叛忍逃離村子，忍村的各類情報尤其是忍術情報泄露的風險是非常大的。
忍術情報被敵對忍村發現還只是一方面，如果被一些普通民眾掌握就尤為麻煩了，其惡劣程度就仿佛把原本只有軍隊才能掌握的槍枝泄露到了民間，軍隊掌握武器是因為有國家來管控和兜底，而身懷利器的民眾除了軍隊以外其實無人能制。
為此，五大忍村之間還曾專門設立過相關協議，以防止忍術傳承流落民間。
系統性忍術傳承是一個忍村賴以立足的根基，年輕人並不知曉其珍貴，但波之國五萬餘人，聰明人其實不少，也大都集中在有錢有勢見過市面的人家裡。
不是寧奇瞧不起底層民眾，但對於那群底層民眾而言，你給他一個修行方法，他或許還覺得不如二兩米飯來得值錢。
但在真正識貨的人眼裡，才知道寧奇輕描淡寫送給他們的，是那些千年忍族代代相傳的機密，是千斤都打不住的大禮。
你不能說那群底層民眾目光短淺，在這個絕望的時代，畢竟他們連溫飽都需要小心維繫，又怎麼可能有心力抬頭妄圖攀天之險呢？
這也是寧奇建立實驗田，推動這個世界生產力進步的另一個原因——不只是為了彰顯「革新」後的制度優越性，也是為了讓數量更加龐大的底層人民能夠擺脫繁忙的生產活動，有更多閒暇時間投入白眼修行的過程中來。
這個世界，有人跪在低處苟延殘喘，有人站在中間勉強體面，有人坐在高處悠遊自在，而寧奇的所謂革新，就是讓這群跪著的、站著的人，最終都能抬起頭仰望星空，並給他們一個和星空並肩的機會和可能。
而寧奇的目的，就是站在這群被璀璨星空釣著不斷向上攀爬的人肩膀上，由他們背負著自己，超越群星，登臨為神。
如今寧奇的計劃雖然才剛剛展開沒幾個月，但在寧奇給出的白眼精粹都是相同份量的此時，這個攀爬群星的狹窄賽道上，他所投擲下去的螻蟻們被各種各樣的欲望所蠱惑，已經開始出現了明顯的分層。
處在賽道最前列的，並不是劍隱村的那群學生們，寧奇對於他們的定位，並不只是白眼神樹的養分，所以即使修行速度慢點也並無妨礙。
在學生們之上的自然是上述那些明白修行機會難能可貴的波之國地主和商人，他們仿佛將修行當成了每日都要堅持的養生運動一般，在嚴格遵照修行方法的基礎上，有不少人都已經跨過第二階段的門檻了。
至於最一馬當先的那一位，如今已經抵至白眼第二階段後期，再鞏固一段時間，差不多就能衝擊第三階段了，就修行速度而言稱得上駭人聽聞。
這個人，就是壟斷了波之國航運貿易，惡名昭著的世界級富豪卡多了。
作為被寧奇第一個植入白眼咒印的人，他貪婪狡詐，見錢眼開，本身並無任何特殊之處，寧奇當初將他挑出來，也不過是在給未來憤怒的波之國民眾選了一個靶子而已。
雖然卡多幾乎全身家當都被寧奇拿來維持劍隱村的運轉了，雖然他每個月盤剝波之國民眾那麼多錢，其中大頭都入了寧奇的口袋，但哪怕如此，寧奇對於此人的性命也沒有半點在乎。
在寧奇看來，卡多是註定要死的。
他會死在初步掌握了自身命運的波之國民眾手中。
他會成為波之國五萬民眾勝利的墊腳石。
他的鮮血將會是波之國民眾覺醒畫卷中最美妙的注筆。
從這個角度來看，在寧奇給卡多安排的劇本里，他其實是死的光榮，死得其所的。
以他一人之死，換來萬人的新生，何嘗不是一種榮耀。
但如今看來，他貌似並不打算被人「光榮」。
卡多十分上進，上進到讓寧奇都感到意外的程度。
雖然這群人白眼階段的晉升只是寧奇白眼閹割版的閹割版，但階段晉升帶來的視覺強化和對於身體素質的成倍提升卻是實打實的。
卡多雖然不曾習得與白眼配套的劍術，戰力方法或許提升有限，但邁入第二階段的卡多，實力其實已經逼近中忍，不是劍隱村這群忍者學校還沒畢業的學生有機會拿下的。
「灰眼雖然只是我們白眼的下位品，但終究算是一種血繼限界，而且是一種由於濃度構成直接決定強弱的等級分明的血繼限界，所以哪怕卡多身邊沒有那群流浪忍者守護，草間他們其實也是很難戰勝他的。」
植入人群體內的白眼咒印，由於啟用時會閃出黯淡的灰色光芒，因此這雙眼睛就被波之國當地人稱之為「灰眼」。
灰眼在本質上，只是化作精粹形態的白眼的殘渣。
但力量的來源不止看其構成，也看其形態，而這些白眼殘渣，就是以「白眼咒印」的形式被融入了所有受術者的眼睛裡。
所以卡多這群人階段晉升帶來的力量增長，其實不是來源於他們眼睛裡的白眼成分——白眼沒那麼強——而是來自於他們眼睛裡的白眼咒印，是白眼神樹對於努力修行之人的正向激勵。
「那他們不是都要死了？」花火嘻嘻笑著，然而迎上寧奇的目光，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立馬收斂了表情，嘟著嘴，「……這個卡多真是卑鄙啊，藏得那麼深，該不會就是在等那群笨蛋……那群學生上門吧？」
「或許吧，但這對於那群學生來說，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教訓。」
聽著寧奇平淡的語氣，花火反而有些奇怪，她問道：「不是要去阻止他們嗎？」
她是知道自家寧奇哥哥就是劍隱村那位地位尊崇的首領——千手柱間的，當初對卡多的突襲，還是她陪寧奇一起去的。
「真正能夠獨擋一面的忍者，是能夠對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的，而他們如今的冒失，將成為他們未來成長道路上的鑑戒——如果他們還有未來的話。」寧奇隨意地說著。
依舊是從寧奇哥哥嘴裡冒出來的殘忍道理，花火沉思片刻，發覺自己可能是誤會了寧奇的想法，他竟然真的不怎麼在意那群辛苦培養出來的忍者學校學生的生死？
「那如果他們成功了呢？」
「我哪有那個閒情在意他們成不成功？」寧奇敲了敲花火的腦袋說道，「你既然這麼關心他們的情況，那不如你自己去幫忙吧。」
「我其實也不是……就是有朋友詢問我的意見，我還沒同意……」她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看到寧奇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咬著下唇，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想法還是被寧奇看穿了。
那些什麼「能夠獨擋一面的忍者，是能夠對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之類場面的話，顯然不是對那群初出茅廬的學生說的，而是對她說的。
寧奇在鼓勵她做出自己的選擇，不必藏著掖著。
「如果我不去，他們會死嗎？」花火仰著臉真誠地問道。
「不會。」寧奇如實說道，豬還沒養肥呢，這麼快就夭折了那寧奇的養殖大業可還怎麼進行下去啊。
當然，命不會丟，領頭的幾位少胳膊少腿卻是必然的。
花火一臉無趣地嘆了口氣：「既然這樣，那我陪他們一趟好了。」
「玩得開心。」寧奇摸了摸她的腦袋。
很快，花火離開了院子，去跟她的小夥伴回復她的決定，寧奇望著她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
失敗是忍者人生路上寶貴的經驗，至少在波之國這片土地上，寧奇能夠保證他們的失敗不會有性命之虞，但他們既然選擇了這條攀天之路，他們就不可能永遠留在波之國，提前體會到失敗也是為了將來能夠不丟掉性命。
那群學生是如此，花火同樣如此，哪怕她實力更強。
這是位于波之國的一處小小紛鬧，寧奇已經為少年人的冒險譜寫好了一份彩色的話本。
而在距離波之國不遠的水之國霧隱村，一篇同名作者殘酷的黑暗史詩正在緩緩拉開帷幕。
在這目劇本里，死亡只是最尋常的點綴。
「……喂，你在做什麼？」
水影大樓角落裡埋藏起爆符的這名霧隱暗部猛然回頭，只見一道寬大的身影，正朝著自己咧嘴笑著。
「西瓜山河豚鬼……」這名霧隱暗部輕聲念著對方的名字，額間汗流不斷。
「嘖嘖，竟然連『大人』兩個字都不帶了嗎？」河豚鬼搖著頭，像是在為年輕人的無禮感到無奈，他緩緩上前，於是周圍的土地都在搖晃，「鬼鮫是這樣，你也是這樣，現在的霧隱村年輕一輩，已經一點規矩都沒有了嘛？」
寒芒一閃，飛襲而來的苦無被他反手扣住，河豚鬼再用另一隻手掐著這名霧隱暗部的脖子，將他按進牆裡，隨後才問道：
「對了，你是誰的人？」
「照美冥？」
「雷牙？」
「還是……」
「——是要你們命的人！！」這名霧隱暗部吼叫的聲音從牆壁里傳來，隱隱還有全身上下的肌肉骨骼咯吱作響的聲音，「變革即將開始，歷史的車輪無人可以抵擋，我先行一步，就在地獄等著伱們！！」
嗤啦！
手臂被巨力撕碎，這名霧隱暗部以失去一條手臂為代價，擺脫了河豚鬼的控制後，轉過身，嘴裡叼著苦無，朝著河豚鬼的脖頸直直地刺了過去。
「荒唐！」
河豚鬼嗤笑著，一巴掌直接拍碎這名暗部的腦袋，粘稠的黃色液體灑滿了兩側的牆壁。
無頭的屍體無力地倒了下去，河豚鬼一邊舔著手指，一邊腳踹這具屍體。
「叛徒居然還敢這麼囂張！」
「你這混蛋，就在地獄裡等一輩子吧！！」
一直到將整個屍體都踩成了爛泥，河豚鬼才收斂脾氣，回頭去看方才被這名暗部布置好的起爆符陷阱，一時冷笑不止。
「想要在霧隱製造混亂裡應外合？」
「元師大人早就有所預料了，你們簡直是在做夢！」
隨著水影的就職儀式日期逐漸臨近，類似的策亂一直就有越變越頻繁的趨勢，兇手有霧隱自家的暗部，有近日偷偷潛入霧隱村的叛忍，甚至還有霧隱一些忍族的身影，當然，尤其是那些霧隱忍族，他們未必是真的被外人收買了——他們只是並不滿意由羽高接替水影的位置，在藉機發泄怒火罷了。
無論如何，對於外界頻繁策動顛覆霧隱村的計劃，早有準備的霧隱村忍者們在元師的領導下還算得上應對充足，所謂變革與顛覆，無非內外勾結，尤其霧隱村本就算不上鐵板一塊，這是任誰都能預料到的情況。
而許多霧隱忍者的背叛對於霧隱高層來說也算不上出奇，這是開放派和守舊派的直接衝突，對此，有著政爭多年經驗的霧隱村高層，是可以直接拉出來與自己觀念不同的人員名冊，並重點監控那些搖擺不定的開放派成員的。
「河豚鬼大人，元師大人請您過去。」
一道聲音響起，那是元師身邊的親隨。
河豚鬼有些詫異，徑直問道：「我還有幾個叛逆名單沒處理完呢……發生什麼事了？」
「好像是照美冥……在村外現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