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機清廉能為,且不歧視百業小民,為普通商賈做了不少事,自然在江南和福建的名聲非常好。
求實書會需要從江南福建的商紳處籌款,李廷機若做了名譽會長,能夠大大幫助書會發展。
李廷機聽了王文龍的話之後回去思索了三天。
他自己也是個學術廣有成就的文人,光是寫出刊印的書籍就有七八部,比起專業的作家也不算少。
無論在政治上還是學術上,李廷機都不甘心就此沉寂。
他最終決定回晉江,接受王文龍求實書會的名譽會長之職。
回福建干出一番新事業!
王文龍接到李廷機的信也頗為高興。
李廷機的能力完全足夠,只不過是困於京城這個泥潭,只要離開京城環境,他今年才六十一歲。
以李廷機勤儉刻苦的性格,完全可以再幹上十幾年。
李廷機作為一個有能力有抱負之人,被如此浪費掉可以作為的時光,實在也值得惋惜。
而在擴張海外的事業中,李廷機完全可以發光發熱。
「廟祝閣老」終於要回家了,在京城之中也引起不少人的討論。
李廷機出發那一天,還有許多官員跑來看熱鬧。
因為東林對李廷機的攻擊,三黨不再保護,甚至有時落井下石,李廷機在京城之中已經被官員們當成一個笑話。
前來送他的官員,大多數也是無聊之人,想看到的是「廟祝閣老」自己趕車,帶著破碗破鍋狼狽離開的場面。
但他們見到的李廷機卻是換上了一身乾淨的儒衫,坐上一架高大堅固的馬車,對眾人拱手拜別。
一個翰林看的滿臉驚訝,問身邊人:「年兄,我是不是看錯了,李九我剛才那神情好熟悉。」
身邊那官員也是一臉疑惑:「仿佛見到了五年前的李爾張!」
前世歷史上,李廷機辭官回鄉之後,不到六十五歲就鬱鬱而終,大部分原因還是心理問題。
前世的李廷機離開京城之時身無長物,連衣服都是自己打了補釘來穿。
他被萬曆逼著回家,還得先在京城給子女寫信,讓他們送來錢財方才得以起身。
坐著一個破馬車,叮叮咣啷的出城,可謂十分狼狽。
現在則是王文龍直接出錢,而且不是以王文龍個人的身份,這筆錢乃是求是書屋聘請李廷機當任名譽會長所給的禮物,李廷機接下也不會丟面子。
李廷機是個工作狂性格,既然接受了求實書會的工作邀請,這兩天準備回家的過程中,他便已經開始閱讀求實書會的文章書信。
李廷機進入忙碌狀態,寫出大量書信,了解求實書會的運營情況,並且為下一步回到福建,如何籌款、如何在福建建立書會分部組織,做起準備工作。
李廷機本人的經歷和才幹,哪怕沒有了官職護體,也不至於讓人輕視。
而他現在得到了尊重,又有了新的事業,整個人的面貌立刻煥然一新。
讓以前和李廷機共事過的人都暗暗驚訝,李廷機仿佛又變回了五年之前的樣子。
許多人這才恍然想起李廷機並不只是一個可笑的廟祝閣老,他乃是當年京城中聲望最隆的禮部右侍郎!
一些了解內情的人探聽得知,這一切改變都源於王文龍給李廷機謀了一份新差事。
此事傳開,立刻在京官之中引起熱烈議論。
「建陽,你資助李閣老起身之事,著實義氣,如今外邊兒都稱讚你是京城第一豪俠呢。」
馮從吾走進院子,見到王文龍便笑著稱讚。
王文龍笑道:「我讓李閣老回家,東林言官們不罵我嗎?」
馮從吾道:「建陽做的好事情,設身處地,他們誰能做到如此程度?哪怕再是嚴以待人,他們也沒臉罵得開嘴。」
馮從吾雖是東林黨人,卻對那些附骨之蛆般攻擊李廷機的東林言官也沒啥好印象,他覺得這些人的手段太過下作。
東林黨對於王文龍出錢送李廷機離開的事情,也的確是稱讚多過貶損。
東林與李廷機之間的鬥爭是政治場面上的事情,李廷機自己離開之後,他對東林黨也沒什麼威脅了。
王文龍所做之事,不光不引起東林官員的厭惡,反而讓不少人想到自己。
京城的政治漩渦之中,誰能保證自己能永遠安全?
當被群起而攻,所有人都對你落井下石之時。
有王文龍這麼一個人仗義相助,將你挽救出泥潭,你對王文龍是什麼感覺?
誰見了不贊一聲王建陽仁義?
「我不過是遵從本心罷了。」王文龍笑著說,問道:「仲好兄今日怎麼上我這裡來了?」
馮從吾收起笑容,嘆口氣:「我也是來告辭的,我要回長安了。」
王文龍一愣:「兄弟也要走?」
馮從吾點頭:「書院建不起來,我留在京城也是做無用功,不如回家好好教幾個學生。」
馮從吾是半年前來到京城,目的是幫助東林黨在京城中建立書院,穩定東林京中勢力。
書院一向是東林黨傳播自己思想擴張自己成員的重要基地,在京城中,東林黨一旦建立書院,就可以很大程度上引導京城輿論。
東林黨人在京察之中大敗,便急忙想在京城建一個書院,在失敗之後,想將自己幾年之內從在京城中的積累先固定下來。
三黨自然不會給東林黨這個機會,建立書院的提議都沒發出,在籌劃階段就已經於京城之中遇到各方阻力。
王文龍點頭道:「仲好說的也對,京城中做不成事情,不如歸去。」
他知道東林黨的書院想要建成,還得等到天啟初年東林黨大掌朝局,才能在馮從吾領頭之下,於京城的宣武門外建立起首善書院。
而等到閹黨和東林黨分裂,東林黨在鬥爭之中露出敗相,這家書院立刻又會被關停。
各黨派對於東林黨利用書院擴張的想法都太清楚,不會輕易給他們這個機會。
馮從吾和王文龍告辭之後,第二天就返回長安。
萬曆三十九年秋,朱常洛的母親王恭妃死了,臨死前太監才通知朱常洛,朱常洛砸開冷宮門鎖,母子才得以相見最後一面。引得天下唏噓。
年末,兵部尚書李化龍在京城去世,死於任上。
王文龍不能參加葬禮,只能寫了輓聯,讓沈宜修代為送去。
就這麼來到了萬曆四十年。
王文龍穿越到大明的第十三個年頭。
這年年初,負責主持萬曆三十九年京察的吏部尚書孫丕揚,見到朝廷之中互相攻擊,各黨各派在之前的京察中對他多番騷擾。
他先投靠東林黨,後來又遊走在黨派之間,終於撐不住。
他也是八十多歲的老臣了,於是上書請辭,不等萬曆皇帝詔書答覆,就自己回了家。
內閣中唯一的閣老葉向高處境也不好,他身為東林黨人,在京察之後被多方攻擊,乾脆稱病,退回家中辦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