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她不見了
立冬過後的槐城,大雨傾覆下了三天。
茶海山莊,一輛黑色越野停在院子外的階梯下,后座跳下來一人,短靴踩在地上,濺起水花。
左一撐傘站在台階上,顯然是在等他。
那人抬眼看見他,痞笑道,「喲,和老大在國內呆久了,變講究了?」
左一面無表情掃他一眼,「有本事你站這兒淋半小時?」
「介不下暴雨路上堵塞了嘛,」他拍了拍左一的肩,三步跨兩步地往裡走,「放心,身後沒尾巴。」
左一暗地裡鬆口氣,和他一同進去。
「老大準備在這邊待多久?」
「暫時不走了吧。」
兩人一路穿過茶園,行至一棟小樓前,毛巾擦乾身上的雨水,進門,穿過廊道,才得以見到客廳的人。
「老大!」
被喚的人正是秦宴風,站在窗前,雨水傾斜打在玻璃窗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伸手從茶杯里蘸濕,在上面劃拉幾筆,「說。」
燕五稍稍屏息,壓低呼吸聲,沉靜道,「兩年前的金三角邊境舊案一事中,未徹底剷除的犯罪集團藏身臥底,發出了死亡信號,我們接到新指令,開啟營救計劃,配合國安全面抓捕罪犯。」
秦宴風沒表態,他看著玻璃窗上的茶水聚齊滴落,側身抽了紙巾擦手,「上個月休假歸國人數有多少?」
「包括我在內,僅三人……對這次計劃,人數可能有些少,我們從西海岸調人過來嗎?」
「金三角西南方向兩千公里,是什麼地方?」
燕五思慮片刻後蹙眉,「境外三不管地帶。」
話音未落,他又緊急補充道,「岳七帶隊執行的任務就在那裡……您的意思是,那邊任務結束,他們就可以直抵金三角?」
秦宴風眉目冷峻,不置可否,「和我們配合的是哪方人?」
「這個暫時不清楚,只說我們這邊營救計劃制定好後,會安排見面。」
「不用調人,你聯繫岳七,制定這次邊境的任務計劃。」
燕五應聲,他看了看多日不見的老大,似乎是瘦了些?
得知這次任務後,他來的路上心裡一直很糾結一個問題。
老大兩年前親自參與過邊境那場圍剿任務,並且其中發生了一些已經絕密封存的真相,導致當年參與任務的人包括老大都發生了一些不可磨滅的創傷。
不知這次徹底清除計劃,是否還要老大帶隊。
他心底不安,還是問出了口,「老大,這次任務,您帶隊嗎?」
秦宴風讓人上茶水,「你和岳七吧,我近期有事要回去。」
「回去」,是指境外西海岸本部。
燕五鬆了口氣的同時,又看了看一旁的左一,眉梢輕挑?
左一默默暼開視線。
一時間靜下來,但長廊里又傳來急速的腳步聲,比雨水打在玻璃水更加沉重。
茶園管家年近半百,身姿卻十分健朗,站在門口請示,「先生,有人上門拜訪,他說,是您故人。」
秦宴風看了一眼左一。
後者點頭跟著管家出去。
事情匯報完了,氣氛鬆弛下來,燕五一口飲盡放涼的茶水,「老大,你上次讓我查的槐城幾個大人物的贓事,已經有確切的人證物證了,包括臨城陳家,也就是舒心孤兒院院長,在十年前成立的私立學校,籠絡政fu,這些年間逐漸形成背後xi錢的空殼,我們都拿到了證據……但是有一事,很蹊蹺。」
秦宴風抬手握拳抵在嘴邊,偏頭咳嗽兩聲,「什麼事?」
燕五微頓,「他那所私立學校,應該是存在教育違規行為,最近一直在熱搜上掛著,好像是有人刻意曝光,其實這個時候對他介入調查,是個非常好的時機,不知道這件事和您讓我查的事有沒有關係。」
秦宴風沒怎麼關注網上的東西,思慮了片刻,緩緩道,「你是想說,有人刻意曝光他名下的這所學校,是為了打開突破口,真正目的是為了查他本人?」
燕五壓著眉,「我覺得有些巧合,不如我去查查這件事?」
桌面上的手機振動,左一打來的,秦宴風接起後,臉色微變。
燕五正準備給自己倒第二杯茶。
秦宴風發話,「你先上去休息。」
他不得不放下茶壺,動作迅速地收拾桌面,只老大面前一個茶杯,掩去有其他人的跡象。
長廊里的皮鞋、戰靴踩在地板上,伴隨著黏附在身上的雨水,聽起來潮濕又黏膩。
秦宴風心跳驟亂了一下,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左一推開門,示意身後的人進去。
「秦先生,冒昧打擾。」
沉重的男人聲音,細聽還能感受到他尾音里的微顫,不知是冷的,還是其他。秦宴風睜開眼,看著眼前熟悉的人,神色淺淡,「我們算不上故人。」
白虎渾身濕透,沒傘,下車站在院子外的台階上淋了十多分鐘,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沒在意秦宴風語氣里的淡漠。
他眼底泛紅,啞著聲告知此次目的,「秦先生,祖宗……她不見了。」
左一神色詫異,又去看自老闆的神色。
秦宴風眉宇間幾不可見地皺起,「她前天從我這兒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白虎出聲解釋道,「不是的秦先生,我和她一起離開的槐城,本來計劃是……」
他頓了頓,沒有隱瞞,「本來計劃是直接出國,但是她說要回京城見個人,昨天下午去見那個人之後,便沒了消息。」
秦宴風薄唇抿起,「見的誰?」
白虎猶豫著,但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還是說出了「司佲」的名字,「是她一個合作夥伴。」
又是司佲。
秦宴風在心底哂笑,看來她臨走前要見的並不只自己。
「她和我說過,那人算是她上司,臨走前要去見的人自然重要,萬一她一時興起捨不得走了,何需再告訴你?」
白虎搖搖頭,正色道,「秦先生,祖宗不是那種人!她與司佲只是合作關係,之所以要見面,是因為……是因為祖宗要為她母親翻案,其中涉及的人權勢滔天,而她……沒有太多的時間耗在這裡,所以才找上司佲。」
所以她寧願找別人幫忙,也不願告知他。
秦宴風眸色凝住,「所以你的意思是她被司佲留住了?」
「昨天下午抵達京城,計劃當天晚上飛國外,她要去見司佲一面,讓我在外面等半個小時。我以為商談過程有些久,便一直等到晚上,結果一直沒見到她出來。
祖宗身上沒有帶任何通訊設備,我進不去,裡面也沒有人來傳話,但不管怎麼樣,只要發生意外,祖宗肯定會想方設法給我傳遞消息,我等了一夜,什麼都沒有。」
說到最後,白虎語氣里都帶著窒息的絕望。
「沒有其他聯繫司佲的方式嗎?」
白虎搖頭,「所有方式都試過了,沒有回應,那裡的人說,司佲不在國內,我們沒辦法進去,不知道祖宗是不是還在裡面,也不知道她情況怎麼樣。」
秦宴風看著他,「頂多是被司佲留住了,不至於傷害她。」
更何況,司佲還有意與她。
白虎神色痛苦,「秦先生,她出國是為了治療,這場治療的時間非常有限,如果錯過最佳治療時間,後果不堪設想……
她其實完全有能力可以為她母親翻案,但是她沒時間了,只能和司佲做交易。你說得對,司佲不會傷害她,但是司佲完全不知道她目前的身體狀況,時間再拖下去,我怕祖宗……會有生命危險!」
生命危險?
秦宴風隱約能猜到沈滿知這次出國的原因,她作為同時注射Storm變異血清和抗異變血清的目前唯一倖存者,身體已經出現了一些衰退的症狀。
上次元宵離開,就是為了治療。
這次更嚴重了嗎?
甚至有生命危險?
「她……最近身體很不好嗎?」
白虎垂眸,「從上個月開始,時好時差。」
秦宴風手指蜷曲在膝上輕敲,以上位者的姿態審視著他,「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白虎再次表示歉意,「抱歉秦先生,我們私自對您的網絡進行了追蹤,查到您在這裡……秦先生,我們是真的找不到其他辦法了。」
秦宴風挑眉,「能追蹤我到這兒,你們也很不簡單。既然如此,我也幫不了什麼忙,更何況,她不見得需要我。」
白虎眼眶發紅,他幾乎沒有過這樣的慌亂和害怕,上一次,還是在兩年前。
「因為秦先生,這件事只有您能做。」
秦宴風抿唇不語。
「關於司佲,不知道祖宗與您說過多少,」白虎一路奔波的急促與也慢慢平復,「司佲背後有個叫粼江的組織,在某種程度上,它直接接受上面管理,我們那天去的是粼江總部,旁人無法進,我們嘗試過潛入,但沒有任何用。」
白虎聲音都有些哽咽,「我們的人進不去,更別說旁人,粼江有上面罩著,我們沒有身份、也沒有質疑的理由進去找人。
沈家的人不會為她報失蹤案,秦先生,與她有法律關係的人,只有您了,您是她的合法伴侶,能有理由和身份找粼江要人或者放人。」
秦宴風微抬著眼,狹長的眼尾里看不清是否情願。
白虎心裡也忐忑,見秦宴風遲遲未表態,他心一橫,就要跪下去。
秦宴風抬手,左一趕緊扶住白虎,提著他雙臂沒讓他跪下去。
他沉寂良久,才開口,「只是作為合法伴侶身份,我試一試。」
白虎鼻腔酸澀,卻長舒一口氣。
他現在只想快點見到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