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土隱

2024-08-13 20:12:43 作者: 曾經叫不吃魚
  咱們話分兩頭,事歸一面。千峰山,洛水神閣的閣主金夕坐在輪椅之上,黑色長髮飄落下來,她眼神深邃,一臉的凝重,看不出是悲是喜,雙手擺弄著一卷竹簡,仿佛心事重重。自從那日,她以乾坤八卦之法推演出來訪之客後,就暗自思索:「洛水閣很少參與江湖上的事,聶家莊的勢力又遠在并州,他們是如何找到這裡的?單從卦象上分析,是為討還失物而來,那就更奇怪了,他們所丟失的東西又怎麼會在我洛水閣?」,想到此處,當下便喚來了貼身侍女火奴。金夕問道:「火奴姐姐,你如實回答我,土隱師兄,最近這些日子可曾回來過,還有,他的行為舉止是否有什麼異常之處?」,說完便看向火奴,眼神中透露出一種不容違拗的威嚴,讓人無法躲避。火奴微微抬頭看一眼金夕,然後低頭道:「土隱師兄三日前確實回來過,那日他行色匆匆,我只以為他是探聽到了什麼大事,要親自稟告閣主,便沒有多問。後來發現他竟把自己鎖在『藏書樓』中整整一天,像是在尋找什麼重要古籍,當時也沒有在意,現在想來確實些許奇怪」。金夕心裡想道:「這就是了,土隱師兄從來不喜歡進『藏書樓』,他會找什麼古籍殘卷?除非是他遇到十分重要之事,又不便告訴我,所以才想自己去尋找解決之法?那會是什麼事,需要瞞著我呢?」,想到此處,金夕突然好像已經明白了什麼,柔聲說道:「知道了。火奴姐姐,你推我去後院中,到外面去透透氣。」,火奴回答道:「是」,便推著輪椅前往起居室的後院。

  這後院布局很是得當,假山巒疊,竹林搖曳,一方水塘在月光下泛著綠綠波紋,偶爾還會有魚兒浮上來。在水塘旁邊,還擺放著石桌和一些石凳,映著月光,甚是幽靜。金夕靜靜地坐在輪椅上,抬頭仰望星空,月光灑滿她的全身,美麗極了。

  金夕道:「火奴姐姐,你且先下去,我想自己靜靜地待上一會。」,火奴拱手退出了庭院。金夕喃喃地說道:「土隱師兄,你若來了,便現身出來吧。」,果然,一個黑影從假山後走了出來,黑影緩慢走向金夕,像是害怕破壞此刻這幅美妙的畫面一樣,慢慢地,月光也照到了他的身上,只見身材高大健壯,面容稜角分明,眉宇間透著一股陰冷之氣,一身黑色寬袍,衣袖上繡著精緻的銀線圖案,肩上斜插兩柄短劍,此人正是土隱,洛水神閣五大弟子之一。

  土隱走向金夕,拱手說道:「閣主,今夜的風還是有些涼,不宜待太久。」,金夕並沒有看向土隱,默默地道:「土隱師兄,你前幾日下山,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會引得聶家莊的人來到此處?又為何要瞞我。」,土隱早就知道一切終究逃不過金夕的眼睛,她太聰明了,在五個弟子之中,洛水閣老人最欣賞的就是金夕,所以才會將自己的絕學和閣主的位子傳給她。此時土隱也不辯解,緩緩說道:「是,屬下欺瞞了閣主,請閣主懲罰。」,金夕臉色微微一變,充滿了無奈,柔聲說道:「土隱師兄,你還是這個樣子,只要是因為我,你不管做了什麼事都從不解釋,只願默默領罰。」,說完好像是嘆了一口氣。

  土隱此時臉上卻有了笑意,他知道,自己對金夕的感情和對旁人不同,是超越師兄妹的情誼,他把這這份情深深藏在心裡,只會默默付出。金夕也知道他的心意,金夕甚至坦誠的對他說過,這份感情是沒有結果的,因為金夕命中注定就是沒有親緣,沒有情緣的人。可土隱不在乎這些,他依舊會按照自己的方式去保護金夕,在金夕最需要他的時候,會出現在她的身邊,無怨無悔。

  土隱接著道:「閣主請息怒,事情的起因要從三日前說起,那日,我本想前往揚州城探聽江湖訊息,路過城郊外時,發現一個老婆婆倒在地上悲聲痛哭,我便扶起那婦人,問她因何事如此悲痛,那老婆婆道:『今日我和孫女去郊外的寺廟,燒香還願,路過這裡,突然一夥歹人沖了出來,那伙歹人見我身上沒甚值錢的金銀首飾,便捉了我孫女就走,我苦苦哀求那為首的人,他一腳將我踹翻在地,還說道,我捉了這女子是給狂風寨寨主做壓寨夫人,從此吃喝不愁,不比跟著你受苦受窮強嗎,我那孫女今年才十四歲,如何能做他家的壓寨夫人呀,眼看被他們劫走,如羔羊入虎口,我一介婦人又沒有什麼辦法,因此在這裡哭泣』,我聽到此處,便立刻按照老婆婆所指的方向去追那伙強盜」。

  金夕道:「好,這種事,我們當管。除惡務盡,以土隱師兄的身手,一定能掃除了這伙強盜,救回那老婆婆的孫女」。

  土隱見得到了金夕的肯定,心裡更是開心,臉上也帶出了些笑容,繼續道:「是。據我了解,那狂風寨,大多數都是些攔路搶劫、打家劫舍,武功稀疏平常的地痞流氓,不足為慮。我順著老婆婆指向的方向和路上留下的些許蛛絲馬跡,很快就找到他們的巢穴。我本想先暗中救出那老婆婆的孫女,然後再折返回山寨,掃清這伙強盜。可惜,還是晚了一步,我剛潛入寨中,就發現一個漢子肩抗一個布袋,我一劍斬出,了結了那漢子,解開布袋,看到確實是一個約摸十四歲少女,只是頭上鮮血直流,頭骨已碎,我看她一身普通人家裝扮,且衣衫完整,當即想到,一定是那寨主欲施強暴,少女百般不從,那少女雖然年少,但性格剛烈,為保名節清白,自己撞到石壁之上,自盡而亡。」。


  金夕道:「唉,確實可惜了」。

  土隱愧疚道:「是,當時我內心十分自責,若能早到半刻,或許可以救下這少女。」

  金夕道:「土隱師兄,你既已盡全力,不必自責,後來又如何了?」

  土隱繼續道:「是,我當時看到少女已身亡,頓時怒火上燒,便想著踏平山寨,剷除了這群狗賊,隨即潛入到大廳內,手捏『隱字決』,悄悄藏在廳內,竟無人發現我。不一時,只見三名男子走入大廳內,一人在前,兩人在後,那走在前面的漢子道:『去請寨主出來,就說寨主吩咐的事我已經調查出了眉目,要當面稟告寨主。』,其中一人拱手道:『是,二當家的』,我隨即就想到,江湖上好像有他這號人物,狂風寨的二當家,人稱『千手毒沙』穆千雲。我本想立即出手,但突然好奇起來,此人是狂風寨二當家,那寨主親自囑咐他去調查的事,一定非同尋常,不妨聽聽是什麼要緊的事,同時也想看看這寨主瘋刀客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不一會的工夫,又有兩名漢子來到了大廳內,那為首的應該就是狂風寨寨主瘋刀客,那人身材魁梧,面容漆黑,臉上有一道傷疤,身著錦繡綢緞的寬袖長服,走起路來,中氣十足,倒也像是有些本事。我沒有貿然出手,便在暗中觀察,那瘋刀客對著其他漢子道:『你們都出去,我和二當家的有要緊的事要談』,其他人便退出了大廳,關閉了大門。那穆千雲道:『大當家的,您吩咐的事已經查清楚了,半月前咱們打劫的那隊商旅確實是官府的官兵,他們裝扮成普通百姓,其實是為了暗中護送一件寶物前往神都洛陽』,瘋刀客道:『哦?是什麼寶物?』,穆千雲道:『是揚州刺史從一個富商手裡搜刮到的一方白玉經函』,瘋刀客又問道:『就這麼一方玉函,也值得官府這般地興師動眾,還需要喬裝打扮,秘密送往洛陽嗎?』,穆千雲道:『大當家的聖明,據屬下多方打聽了解到,這方白玉經函其實並不簡單,玉函內記載了一件神物的下落,傳說這神物就是當今武后陛下要尋找的九州神鼎之一的幽州鼎。』,我聽到幽州鼎這幾個字,頓時心裡萌生奇想,我曾聽聞,上古神器幽州鼎上刻有長生之術,不僅可以延年益壽,還可以...還可以令斷肢重生,所以我就....」。

  金夕打斷道:「所以你就想通過玉函尋找到寶鼎,來治療我的雙腿是嗎?」

  土隱回答道:「不錯,就是這樣。」

  金夕臉色驟變,似有些生氣似有些感動,說道:「土隱師兄,你好糊塗,且不說這傳說中的寶鼎是否存在,就說師傅他老人家有通天徹地的本領,難道他就沒有想過可以治好我的腿疾嗎?這一切皆是定數,非人力所能為。土隱師兄,你如此執著,反倒令我更加心生愧疚,你知道在金夕的心裡,你永遠都是我的師兄,永遠都是處處照顧我的大哥。如果真的有一天是因為我,讓你鑄成大錯到了無法換回的地步,那我這一生必將在愧疚和悔恨中度過,難道這是師兄你希望看到的嗎?」

  土隱無言以對,良久後說道:「閣主,我知道你的擔心,洛水閣縱然再大的本事也無法與皇權抗爭,你擔心因為玉函會讓洛水閣捲入江湖紛爭,會將師傅的畢生心血毀於一旦。」

  金夕穩定情緒,然後平靜地道:「後來呢,你又是如何盜取了白玉經函。」。

  土隱道:「我在大廳內,通過他二人的談話,知道了白玉經函當時就放存放在狂風寨的地窖中,於是趁他們不備,當下就尋到了地窖,那裡只有一名守衛,我拿了玉函準備離開,卻不曾想迎面撞上一個漢子,那漢子身手倒也敏捷,當下他大喊『有賊』,驚動了守衛,我此刻玉函在手,不願與他們糾纏,拔出短劍,斬了一名守衛,然後使出『遁字決』,逃離了山寨。想是迎面撞來的那漢子也是見多識廣,認出了我的手段,所以才引得聶家莊尋到這裡。」。

  金夕道:「好,這件事到此為止,土隱師兄,你可知道聶家莊莊主聶坤,現在何處?」。

  土隱道:「知道,就在揚州城內瓊華綢緞莊。」

  金夕道:「很好,土隱師兄,你明日就將白玉經函送到那裡,還給聶坤,儘量做到不留痕跡。」

  土隱有些不解,但還是回答道:「是,閣主。」

  金夕痴痴地望著星空,喃喃地道:「熒惑守心,看來這一場腥風血雨怕是避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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