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後海,我們回到醫院,在醫院對面的快捷酒店開了兩個房間。
辦好入住手續後,她走過來把房卡交給了我。
我接過房卡,吩咐她,「你安心睡一會,我處理一下,然後去醫院換班,讓阿姨也過來休息。」
「處理一下?」,她看看周圍,壓低聲音,「女鬼?」
我點頭。
「怎麼處理?」,她小聲問。
我看了一眼前台的兩個女服務員,示意她不要說話,領著她繞過拐角,走進了電梯。
我們倆的房間是挨著的,我是309,她是311。
來到309門外,我敲了幾下門,吩咐她,「你去休息。」
「我可以看看麼?」,她問。
「你不怕了?」
「怕,但你不讓我看,我的想像力會殺了我……」
她很認真。
我看了她一會,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刷卡,推門進屋。
她鬆了口氣,跟著進來,把門關上了。
我走到窗簾前拉上窗簾,接著回到門口,將她撥到一邊,掐指訣在門上畫了一道鐵壁符,念了一句,「銅牆鐵壁,封!」
鐵壁符在門上顯現,隨即化作流光,瞬間將整個房間嚴密的禁錮住了。
陸小棠身上的符還沒有失效,親眼看到了這一切。
她吃驚的看著我,張大了嘴巴。
「這是鐵壁符」,我解釋,「這樣就不怕女鬼跑了。」
「你要放她出來?」,她反應過來。
「我要和她結契,用她暫時代替陸伯伯」,我解釋,「這樣可以讓陸伯伯暫時脫離危險——雖然只是暫時的,但只要陸伯伯清醒過來一會,我們就能找到那個女人了。」
「哦……」,她明白了,接著問我,「和鬼結契約?」
「是」,我點頭。
「那這……算是養鬼麼?」,她小心翼翼的問。
「這不是養鬼,是御鬼,養鬼結的都是長契,之後以契約為控制,用鬼來辦事;御鬼的契約都是短契,就比如今天這事,我把她捉來,讓她幫我救陸伯伯,她若願意,那事成之後我超度她,她若不願意,那我也不會勉強,我會解開鐵壁符放她走,我們再去後海,重新找一個願意的鬼。」
她看看門上的鐵壁流光,不解的問我,「既然這樣,那為什麼要用鐵壁符?」
「因為沒有鐵壁符,她不等我說完就會跑掉」,我看著她,「原本我是可以在酒吧把她控制住,和她結契的,但是你非要看,看完了又害怕,我那會抱著你沒法和她結契,又不能讓她跑了,所以就只能先把她抓了。」
她臉一紅,低下了頭。
「好啦,沒怪你」,我安慰她。
她深吸一口氣,紅著臉抬起頭,「那……那如果她不願意,我們現在回後海……還來得及麼?」
「她肯定願意。」
「為什麼?」
「沒有哪個厲鬼能拒絕被超度的誘惑」,我拿出鎮邪葫蘆,「這女鬼當年死的很慘,明明可以一槍結果她,可那些行刑的人卻蹂躪了她兩天兩夜,她不是被槍決的,而是被那些人糟蹋之後,活活打死的,死後還不得安生,那些人為了掩蓋罪行,將她的屍體連夜用破蓆子裹住,連夜埋了,地點就後海附近——這也是她為什麼一直在後海一帶飄蕩的原因。」
她點了點頭。
但她還是不放心,「萬一她不願意呢?我們再去找一個新的來,來得及?」
「我說了,沒有哪個厲鬼能拒絕被超度的誘惑」,我強調,「厲鬼遊蕩人間,日子過得很苦,民國時期,她或許還能有報仇的念想,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仇人搞不好都轉世投胎了,她找誰報仇?當年她都沒能報仇,何況現在?現在有機會讓她脫離苦海,重新做人,她怎麼會不珍惜?怎麼會不願意?」
她這才踏實了,「嗯。」
我示意她放心,領著她來到沙發前讓她坐下,「別說話。」
她點頭,「嗯。」
我轉過來,打開鎮邪葫蘆,掐指訣按住葫蘆,輕輕一抹,「出來!」
隨著我手指的動作,一股黑氣呼的一聲衝出葫蘆,落地化作女鬼,站了起來。
陸小棠驚的站了起來,躲在我身後,雙手直哆嗦。
我示意她沒事,轉過來看向女鬼。
女鬼已經跑了。
她衝到門口,一聲哀嚎,被鐵壁符打回來,滾落地上,狼狽不堪。
陸小棠看著地上的女鬼,喘起了粗氣。
女鬼動作極其敏捷,門行不通,她就沖向窗戶,衛生間的馬桶,洗手池,地漏,都不行,她抬頭看看房頂,一躍而起,化作黑氣試圖通過消防管逃走,結果再一次被打回來,又一次狼狽的摔到了地上。
她驚恐至極,憤怒不已,不住地怒吼,哀嚎。
她逃不出去了。
她只能面對現實。
她喘著粗氣轉過來跪下,匍匐到了地上,跪在我腳下,身體瑟瑟發抖。
我身後的陸小棠抖得比她還厲害。
我面對著女鬼,伸手把陸小棠攬到懷裡,拉椅子讓她坐下,示意她不要怕,沒事。
陸小棠緊緊地抓著我的手,生怕我跑了似的,她的手很軟,但冰涼。
「先鬆開我」,我小聲說。
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女鬼。
「有我在,她不會傷害你」,我強調,「鬆開我,你這樣我沒法辦事。」
陸小棠沒辦法,只好鬆開了我的手。
我拉過椅子坐下,開門見山的問女鬼道,「孔四兒,你想繼續做鬼,還是想投胎轉世,重新做人?」
這女鬼名叫孔四兒。
聽到我喊她名字,她猛地抬起頭,用那雙黑漆漆的眼珠看著我,似乎不敢相信。
這個時候,我不能退避,一旦退了,就不好再收服她了。
我盯著她的雙眼,再次問道,「孔四兒,你想繼續做鬼,還是想投胎轉世,重新做人?」
孔四兒眼中流出了血,瘋狂的給我磕頭。
她當然願意做人。
但她怨氣太重,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厲鬼就是這樣,如果怨氣太重,只有顯出本相時才能說話,厲鬼相狀態下是說不出話來的。
「好,既然你願意重新做人,那我就給你個機會」,我看著她,「你幫我救一個人,事成之後,我超度你,讓你重入輪迴,投胎做人,如何?」
孔四兒點頭,哭著磕頭。
項家與鬼結契,從來不用強——不是我們沒有這個能力,是我們不願意那麼做。項家御鬼,為的是用鬼救人,所以一切都講究一個自願,這樣一來,也就沒有用強的必要了。
孔四兒答應了,這契就算結成了。
我重新打開鎮邪葫蘆,警告孔四兒,「遵守契約,我必不負你,若是背信棄義,我自有雷霆手段,你要珍惜這個機會,好自為之。」
孔四兒抬起頭,滿臉是血,不住地點頭。
我示意她,「自己進來吧。」
孔四兒點頭,縱身一躍,化作黑氣飛進了鎮邪葫蘆。
我把葫蘆重新封好,放進了口袋。
陸小棠茫然的看著我。
我看看她,「還好吧?」
她回過神來,一邊抹淚一邊點頭,「嗯……」
我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她被我笑的臉通紅。
「你去休息吧」,我對她說,「我畫符。」
「這就可以了嗎?」,她問我,「這就是結契?」
「對」,我點頭。
她緩和了一下情緒,點了點頭,站起來,「那我回去了……」
我站起來,示意她回去休息。
她低著頭走到門口,猶豫了一下,轉過來,「……我想看你畫符,可以嗎?」
她小心翼翼的看著我,生怕我拒絕。
「你怎麼什麼都好奇?」
「……可以嗎?」
我想了想,拉椅子到桌前,從肩上摘下包打開,從裡面拿出了紙筆,硃砂碟,白芨,藏紅花,以及專門用來畫符的無根水,擺到了桌上。
她走過來,認真看著。
我往碟子裡倒了些水和硃砂,加了些藏紅花,拿起白芨交給她,「研硃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