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我這算是捅了個大簍子了，要是沒解決好？我這個縣委書記就算干到頭了！不僅如此，估摸著以後咱倆再想見面？也難了。」
秦正義書記說到情深處，還下意識抹了抹眼睛。
王成看了一眼秦正義，然後低著頭，他心裡明白：要是按工程比例來看，8個億的工程干到16個億並不意外，不過兩倍罷了！去年他還親眼見到「湖西中學新校區」採購的「某型號多媒體」設備干到了4.2萬元一套，他還特意問過相關專家，專家只冷冷說了句：「該型號設備出廠價八九千、一般關係人賣給教育局一萬六七」。按一般售價1.6萬算，這也近三倍了。
只不過這一次的工程體量太大，直接導致湖西縣瀕臨破產。
把一個縣干破產了？這已經不能用「捅婁子」來形容了。
在當前體制下，這絕對是一個縣一把手一輩子的恥辱。
「小王，你要保重啊…」
一周前的那個晚上，秦書記丟下這句話後，就獨自上樓休息了。
「桌面那本書你拿去看看吧？對你在這段日子，或許有幫助。」
或許他必然知道：離開他的王成，往後在官場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所以只扔給王成一本未拆封的心靈雞湯。
但都這個時候了，王成哪還有心情研究這玩意？
…
「你一五一十地把同秦正義一起違法亂紀的事情都詳細交代交代吧？我會把這些寫在從輕意見上的。」耳旁又傳來不得不面對的吳若飛的聲音。
「吳處，您的話先入為主了，我必須再次聲明，秦正義書記做的一切事情我毫不知情，所以更談不上「一起」二字，您的話把我嚇到了。」
「你他媽的當我們紀委的幹部是吃乾飯的？全縣幹部都知道你們倆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全縣幹部都知道你們幾乎除了睡覺都在一塊、狼狽為奸，這會你和我說你啥都不知道？你是多看不起我們？」
「啊？」吳若飛還狠狠地拍了下紀委審訊室的「全軟包辦公桌」。
王成又因為緊張，渾身又有點哆嗦了。
秦正義書記的事，他還真的知道一些，可是現在局勢不明，該說什麼？該怎麼說？王成真的不清楚，這要是說錯了？把秦書記帶進去了？那問題就大了。
他緊接著又回憶起自己身邊那些事：平日裡他素來不收別人的錢，下面單位、鄉鎮一些想要和書記搞好關係的幹部偶爾請他吃飯、給他送點襯衫、領帶、特產…他雖然會收，但總會回請對方，表示感謝。而面對一些購物卡和現金，他則從來不收。
他知道這些禮物的性質，一直很謹慎。
過了大約摸十分鐘，王成依舊低著頭，一言不發，他內心就一個信念：秦正義書記情況不明確之前，堅決不亂說。
吳若飛看到王成還是不說話，便想拿出前期了解到的情況來「忽悠忽悠」王成，這也算是辦案手段之一。
「聽說你和秦正義的小三廖小紅還不清不楚？你小子膽子挺大啊！都敢在自己「老闆」頭上拉屎了。」
吳若飛的笑容充滿了惡趣味和嘲弄。
王成內心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煩躁和無奈，但同時經吳若飛這麼一提醒？他還真想起了不少事。
「誒？」他下意識眼前一亮。
稍微整理了下思緒，他努力平靜了煩躁的情緒，內心的計劃油然而生。
「吳處，我還真的知道點事兒，反正這會也沒別人，我和你好好聊聊吧？」
吳若飛內心非常欣喜，他覺得自己抓住了對方的「把柄」，這恐怕就是突破口了。
「你說。」他甚至拿起了筆。
「這件事牽涉到幾個重量級領導，可能會給吳處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想先請吳處能夠保持環境絕對安全，你懂的？」
吳處看了一眼周圍的設備，放下筆，然後確定性地點點頭，「周圍環境都安全，你放心說吧！我剛才一來就把同事叫出去，也是看在我們是老相識的份上，想要好好勸勸你，你還年輕，別為了一個貪官硬抗，沒必要，說出來你還是好同志。」
王成突然用手擋住嘴巴，稍微壓低了點聲音，並讓吳若飛走到自己跟前，然後湊到他耳邊說道：「我聽廖小紅說，她有一次陪秦書記去省里，認識了個省委某單位的領導，那位領導還和她閨蜜好上了。」
「你說的這些都屬實？那位領導叫什麼名字？哪個部門的？」
「據說叫齊力，哪個部門的我就不知道了。」
聽到這個名字，吳若飛徹底懵逼了，他臉的兩頰有汗滴滑落，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你他媽的是不是找死？你用這種真假不定的事實盲目擴大範圍，是不是想拖人下水？」
吳若飛抹了把兩頰的汗，也壓低了聲音，他刻意隱藏自己的情緒，因為雖然剛才他關閉了審訊室監控的收音功能，但攝像功能仍然處於打開的狀態，他不想觀察室那頭的專案組同事從「唇語」中看出破綻。
齊力，男，省紀委某巡視組副組長，副廳級，他不僅是秦正義專案組組長，他還是吳若飛的「二爸」。
吳若飛能到今天這個位置，是他「二爸」一手提拔起來的，但省紀委沒人知道他們的關係，齊力要是出事兒了？那吳若飛也就跟著完蛋了。
吳若飛內心很焦灼。
看到事情正一步一步按著計劃發展，王成眼神逐漸玩味。
「廖小紅還和我說，她閨蜜還錄了不少「成人小視頻」呢，我有幸觀摩過，不管是從各種角度來說，這些視頻的藝術成分都很高，有好幾層樓那麼高…據說視頻還存在了不少地兒呢！吳處，您知道齊力是哪個單位的嗎？」
因為思考而逐漸冷靜下來的吳若飛感覺到了王成的故意。
但在審訊室，他又不能做任何事，他也不能確定王成話的真假。
「王成，你先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我去請示下領導，你小子好好等著，在我沒回來前，你最好把剛才說的話爛肚子裡。」
「你放心，我沒有亂嚼舌根的「習慣」，但…如果…吳處再逼我講我不知道的事…我就得要求見省紀委上級領導，我要反映更大的問題了…除非你能把我宰了，但…以你們倆級別，怕不夠吧？」王成一字一句地說。
吳若飛惡狠狠地看了一眼王成，隨後急匆匆地離開了，緊隨而至的，一名看護輔警走進了審訊室，他坐在王成對面，盯著王成一動不動。
「看護累吧？」王成故意引對方說話，對方默不作聲，只是冷冷地看著王成。
王成自討沒趣，便低著頭復盤起整個事件，並開始計劃下一步。
齊力此刻就在市紀委辦案中心的組長辦公室，所以核實起來也不難。
大約摸二十分鐘後，吳若飛推門而入，他揮了揮手，看護輔警主動退出去了。
而此刻，審訊室的攝像機也關閉了，倆人現在的談話，將沒有任何一個第三人知道了。
現場氣氛已經不能只用緊張來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