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與花娘聞聲駐足，攜帶不同表情回頭張望。
花娘的表情是狠厲，陰冷，氣憤。
凝香則是詫異，疑惑，還有驚愕。
因為她看見…
阿命正一往無前的沖向花娘，腳步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嘭！」
「哎呦！」
腦袋撞小腹，一撞還一撞。
阿命算是報了仇，但他這一撞顯然要狠上許多。
花娘身體後仰，啪嗒一聲跌入泥窪。
霎時間，窪中泥漿四濺。
觀自己滿身污泥，花娘嘶聲嚎啕，「老娘的雲繡，老娘的雲繡呦…」
驀地。
她怒目瞪向阿命，歇斯底里的嘶吼：「小兔崽子，老娘饒不了你。」
「呀！快跑。」
瞧花娘目光似要殺人，阿命急忙拉著驚愕不知所措的凝香，向遠處奔逃。
徒留花娘，在泥窪中獨自拍打泥漿。
「小兔崽子！」
「老娘要宰了你，宰了你。」
……
疾步匆匆，風聲掠耳。
阿命攜帶凝香一路狂奔幾條街，方在一處拐角駐足。
他趴在拐角牆壁。
悄摸探出半顆腦袋，一面大口喘息，一面觀望遠處。
見遠處並無花娘身影。
他長舒口氣，與拄著膝蓋弓腰喘息的凝香說：「沒…沒追來，咱…咱們安全了。」
凝香粗喘幾息，吞咽口唾沫道：「咱…咱們為什麼要逃？」
「待…待會再說，先…先讓我喘口氣。」
阿命說的上氣不接下氣，話說完他便倚牆癱軟的坐在了地上。
凝香稍事猶豫。
也顧不得淑女形象，挨著阿命倚牆並腿側坐。
她後腦倚靠牆壁，眼睛傾向阿命側臉，問：「你為什麼說她是壞女人，你認識她嗎？」
阿命搖頭，「不認識，但我聽說過。」
「聽說過？」凝香詫異。
阿命手掌撐地，探頭張望一眼遠街。
旋即回頭，與凝香細細講述自己所知的一切。
「那花娘！」
「是我們縣花樓的老闆娘，她壞的很，專門騙小姑娘，將她們或賣或留在花樓陪客人飲酒…」
「陪客人飲酒？」凝香有些不太理解。
阿命其實也不甚了解，都是聽老花子與別人講的。
「陪客人飲酒！」
「就是，就是壞女人做的事情。」
「被那壞女人騙去的小姑娘，也都變成了壞女人。」
「你要是被騙去，也會成為壞女人的。」
「你才是壞女人呢，我不要做壞女人。」凝香生氣的撅起嘴巴。
阿命忙搖頭解釋，「不是我要你做壞女人，是那壞女人騙你去做壞女人。」
「什麼什麼呀，你說的我聽不懂。」凝香聽得滿頭霧水。
阿命說的也很苦惱，「哎呀，就是…就是…反正就是…壞女人。」
阿命解釋了半天，最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歸根結底。
還是他年幼，不了解青樓之事。
「哎呀，糟糕！」
阿命忽得驚叫，搞得凝香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麼啦？」
「我，我碗還在剛才那條街上呢。」
阿命面露焦急。
他扶牆站起，抬腳便欲向原路返回，奈何被凝香拽住胳膊。
「你別去。」
「那壞女人萬一沒走可怎麼辦。」
阿命表示無奈，「她就算不走，我也得去把碗撿回來。我們家就那一個碗，若丟了，以後可拿什麼吃飯喝水。」
「為個破碗你至於嗎，不要命啦。」凝香滿心不解。
阿命則是不敢苟同的搖搖頭：「沒碗才是不要命。那可是吃飯的傢伙，討飯少了它可是不行。」
凝香嘴巴一撅。
無所謂道：「一個破碗而已，大不了再買一個就是了。」
「再買一個？」
阿命愕然，嗤笑說：「哪有錢？買饃都沒錢，哪來的錢買碗？」
「我有啊，我還有一隻耳釘呢。」
凝香說著就要去摘耳釘，卻是被阿命揮手阻攔。
「別！」
「這是你娘送你的，之前就沒了一隻，剩這隻你可要好生留著。」
凝香摘耳釘的動作停滯，側歪小腦袋問：「那你呢，還去嗎？」
「當然啦！」
阿命咧嘴一笑，繼續道：「那碗可是我們家傳家寶，說什麼也要找回來。」
「拿個破碗當傳家寶？」
凝香哭笑不得。
阿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回去找碗。」
瞧他態度堅決。
凝香知道自己怕是阻攔無效，索性隨他。
「那我陪你一起去。」
「若遇到那壞女人，也好有個照應。」
「這…」，阿命心生猶豫。
他稍事沉吟，點頭道：「好吧，不過若遇到那壞女人，你可要記得快跑，千萬別猶豫。」
凝香甜甜一笑，「曉得了。」
二人並肩走上街道，尋著原路返回。
一路上。
阿命小心翼翼，縮著脖子掃視周圍，時刻提防花娘突然冒出。
不過好在他擔心的事情並未發生，很是順利的回到了破碗所在的地方。
他彎腰撿起倒扣泥漿中的破碗。
望混淆進泥漿的餛飩，哀聲喃喃：「我，我的餛飩。」
凝香湊前一瞧。
餛飩已碎成一攤，旁邊還有幾個碩大的腳印。
「還當是什麼。」
「原來只是一顆餛飩。」
阿命瞥她一眼，委屈巴巴道：「你知道什麼，我兩三年沒吃過葷腥了。」
「啊？你…」凝香很是驚訝。
像她這種生來富貴的千金小姐，哪裡能想像阿命這種小花子過得是什麼日子。
「小崽子，你還敢回來？」
「呀！」
突聽遠方傳來女子尖聲，阿命與凝香驚慌張望。
三十多步外。
花娘掐腰佇立，身後三名凶神惡煞的壯漢充當背景。
「來啊，給我抓住他們。」
「是！」
花娘手中繡帕一揮，三名壯漢立馬弓腰應聲。
急步掠過花娘，沖向阿命二人。
「呀，不好！」
「他們追來了，咱們快跑。」
阿命見事不妙，急拉凝香小手再次奔逃。
許是受危機感刺激的緣故。
二人跑起來的速度，竟是不比三名壯漢差上多少。
花娘見此，繡帕再揮。
尖聲嚷嚷：「別讓他們跑了，都得給我抓住。」
「是！」三名壯漢遠遠回應，稍後甩膀子加速追趕。
花娘不緊不慢的跟在後方，邊走邊撇嘴冷笑。
「小兔崽子！」
「等老娘抓到你，看不把你的皮給扒了。」
「還有那小蹄子，你們誰都別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