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斯墨特……」
「你明白吧……」
「我們……」
顫抖著的笑聲。
解脫般的回答。
「已經不可能了……」
「說什麼傻話呢,凱薩琳……」
「不論你是什麼!不論是異想體還是什麼!我愛著的,只有你啊!」
收容室中,身著暗紫色華麗長裙的美麗女子,披著在風中中飄散著的,同樣華麗的,暗紫色長髮。坐著,端莊,又讓人心生憐憫的姿勢。若不是異想體級別顯示是A級,那所有人大概都會認為她是個貴族家的大小姐吧……
但,她是異想體,A級異想體,在一瞬間可以殺死絕大部分設施員工的……
怪物。
絕對意義上的怪物。
而怪物與人,是不可能存在感情的。
公司內也是。異想體與人,絕不能產生情感。
「凱薩琳」
「悲傷的造物,在悲傷的川流中誕生,為萬物的悲傷而存在的,源於悲傷,創造悲傷。」
真正的怪物。
讓一切陷入無法挽回的悲傷。
而她面對的,身著漆黑的,仿佛有無數人類頭骨銜在深淵的大衣與長褲。面容俊俏的年輕男性。如同要把人生吞活剝般,消化在蠕動的身體中的……
極端的壓迫感。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收容室中走出。
「熔毀的成功率減了32%,還是產出了所有的X-BOX嗎。」
「這不是違反規定又是什麼,這不是和那個異想體有感情是什麼。」
「要不是部長他能產出全部能源,他早就被辭退了。」
千言萬語,懷疑。但那又怎樣,他明白,他愛她。她也明白,她愛他。
異想體與人,極端而強烈的情感的聚合物與理智的人類。
禁忌的愛,宛若舞台上的歌劇表演,演繹著悲劇……
因為,
這是無法走向幸福和結局的愛。
轟隆,安保部的大門被轟開,煙塵中是雄偉的身軀,以及,背後的……
新生……
它還是降臨了。
並且直接降臨於,
他們身後……
強大到無法理解的壓迫,儘管是公司骨幹員工,精神與肉體也受到不小的折磨。
他們中不乏有親眼看見過「CENSORED」
那個不可觀測之物,無論它是什麼,人們見到它後,只能感到本能的恐懼。
但相比於「CENSORED」,那未知的,不知來源哪裡的,本能的恐懼。那位神祗所帶來的,是萬物毀滅於一念之間的恐懼,他帶來新生,也帶來終結。它象徵著新世界的誕生,也象徵著舊世界的滅亡。
警報聲響徹設施,繃緊著人們的神經,激發著了無效果的腎上腺素。
該恐懼的還是恐懼。
該悲傷的還是悲傷……
紅光蕩漾,眼睛中不知為何被鮮紅籠罩,身旁的員工僵在原地,隨後,身體爛碎成鮮紅的肉塊。
身旁曾一同出生入死的同事,一個個變為鮮紅的碎末。
他甚至沒有看見使徒與「它」動過。
生死在神的一念之間。
他身上的服飾蠕動著,仿佛有著生命般,連帶著陷在服飾上的森森頭骨。
一部分蠕動的漆黑如血肉的物質凝聚在他手裡,形成一把粗獷的戰斧,同樣鑲嵌著頭骨,斧刃卻由一排泛黃的巨大牙齒構成,仿佛撕裂著萬物,讓一切成為待消化的食物。
他明白他面臨的是什麼。
神。
但他仍握緊斧柄,儘管這座設施已經沒活幾人了。
來自靈魂深處的撕裂般的疼痛襲來。
但他仍踏出步伐,這是為了她,「凱薩琳」,不,「凱薩琳」是他在公司的名字。現在,
約斯墨特想著。
她叫,
艾米莉。
他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神,嘴角微微上揚。
輕蔑的笑,獻給高高在上的命運與神。
他的目的在剛剛已經達到了。艾米莉,
出逃。
身為部長的他在第一時間掌握了情報,不會有錯。
真希望她在外面能好好生活啊……
希望她別忘了我教她的啊……
他妄想著。
他再次邁出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間出現在面前。
兩位使徒,同時向他揮出長鐮,猩紅的,狂妄的,神聖的。
長鐮帶著紅色的殘影,劃破破舊的空間,在他身上狂亂著,猩紅的軌跡蕩漾在空中。掀起的狂風吹散了攤在地上的肉沫與鮮血。
他在那狂亂著的,呼嘯著的軌跡中屹立。他死了,但那只是「他」。
那狂亂中的身影倒下,而白夜身後,一隻如同深淵般的巨口浮現。扯著漆黑的血肉,掛著扭曲瘋狂的頭骨,漆黑的血肉連接他,延伸出了「他」。
那粗獷的巨齒將要撕咬下去,卻虛幻了幾分,在半途停下,而那白夜身後,聖潔的光芒蕩漾開了,溫暖的,帶來的卻是靈魂被撕裂的疼痛。
那團漆黑的巨物蜷縮下去,被趕來的使徒砍成了粉末。
而在那一瞬間裡,白夜左側又出現了他,同樣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怖巨口一同浮現。
轟!
一陣強烈而刺眼的白光
那巨口與他突然消失,遠處則在同一瞬間泛起濃煙。
「咳咳咳,媽的,真疼啊。」
「但,這次是我贏了,白夜。」
濃煙中傳出輕蔑的笑聲,蔑視著神。
他陷在牆裡,半邊身體被炸爛,一隻近乎斷掉的手臂,靠著近乎沒有的血肉,掛在身上,滴淌著血液,但又被那詭異的衣物所吸收。
而神身上,滲出了一兩滴鮮血。
「哈哈哈,神,居然也會流血啊……」
他發出慎人的狂笑,對神赤裸裸的褻瀆。
白光再一次憤怒的閃爍,那靈魂深處撕裂般的,令人發狂的疼痛又一次襲來……
但他早已沒了力氣,癱坐在血泊中,等待著死亡……
那使徒來到他面前,舉起鐮刀,像中世紀的行刑者般,向他宣判死亡。
將死之人,但他戰勝了神,
他是……
勝者。
也是,一場悲劇的主角。
他閉上眼,感受著死亡的逼近……
乒!
巨大的金屬碰撞聲延緩了死亡的到來,睜開沉重的眼皮,面前浮現的,是一個永遠想不到的身影……
「約斯墨特!你沒事嗎!」
是啊,從剛開始他就一直在吸收他人的血肉。同事的,員工的。畢竟,他是……
「笑靨」
那早就被炸爛的半邊身體,早已恢復過來。
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了,但他有時仍在懷疑他究竟是不是人類。
但現在不是思考這件事的時候……
「艾米莉!你怎麼在這!快走啊!」
他嘶啞著叫喊,身前那美麗的女人轉過頭,臉上是大大小小的傷痕,那華麗的紫色長裙也被磨損。
「艾米莉……」
「是你給我起的名字嗎?」
「我很喜歡呢。」
「所以……」
她的眼角滑落晶瑩的淚水……
「說什麼傻話啊!媽的!還不快走,你膽小就別再來了,帶著你那賤命快走啊!」
「趁現在,快走,你他媽不配做這個怪物的對手!」
他打斷她的話,邊說邊拖著身體向前走去,擋在她面前。以血肉的生命築起隔絕死亡的高牆。
尖利刻薄的話語……
身體還在打顫,體溫依舊冰冷,大腦無法過度思考。
離死不遠了……
但至少讓她……
「你還愣在那幹什麼啊!是聾了嗎!走啊!廢……」
話還沒說完,背後就突然浮現出聳立的高大身影,下一秒便是轟然襲來的,撕裂著空氣的紅光。
沒有任何反應時間,也根本不存在能反應過來的人類。
他眼睜睜的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刀光,宣告一切的終結。
萬物陷入了絕望的悲傷……
但他突然被撞開了,而取代他原本位置的是……
艾米莉。
但那如鮮血般猩紅刀光不會停止,他看著,那鐮刀離她越來越近……
沒有任何聲音,鐮刀就像切開黃油般絲滑,也不會流出鮮血,但她搖搖晃晃的,身體被分成了兩半……
她明白她自己的能力,只是給別人帶來無法挽回的悲傷,再瞬間出現在因極度悲傷而絕望的人身前,吸收他……
但,神不會悲傷。
她知道自己有多無力,但……
她是艾米莉,而不是凱薩琳。
那個賦予她光芒的重要之人,她無論如何,都必須讓他活下來……
紫色的光芒照耀於整棟設施,與那聖潔的白光不相上下。
兩位使徒在瞬間被撕碎了身體 ,而那白夜也不知去向何方。
他突然覺得,周圍一切都在歇斯底里的叫喊,咆哮。但他回過神來。畢竟,整棟設施的人,都已經死光了,所以,那發狂般的咆哮與嘶吼,是那極度悲傷的自己發出的。
但他突然停止了哭泣與咆哮。
他走到逐漸消失在這世上她面前,身上的「笑靨」激烈的蠕動著。
他握起她的一隻手,張開嘴……
咀嚼聲迴蕩在空氣中。
哭泣轉為狂笑。
「笑靨……」
吞噬,渴望。那悲傷的意味在他身上漫延開來,狂笑著,進食著,吃干抹淨。
這是一場瘋狂的盛宴,是悲劇轉換為喜劇的起點。
而他身旁,不知何時站著一位高挑的女士,欣賞著這場瘋狂的盛宴。
什麼也沒剩下了,面前空無一物,但他覺得還不夠,他還需要,他搖搖晃晃的站起,遊蕩在整個設施中,將人們的屍體一個個吸收著,吞噬著。
因為他是「笑靨」
這是他永遠的職責……
那女士就這麼跟著他,看著他,直到他吞噬了一切,跪倒在最開始的起點。
那悲劇開始的起點。
他掰斷一根手指,用鮮血,在她死去的地方畫了個……
猩紅的笑臉……
隨後,他把手指吃了下去,那被掰斷的地方又長出了新的手指……
他站起身,笑了笑。
「是來帶我走的吧,堇紫淚滴。」
「嘛,雖有點不情願,但還是走吧,這場悲劇也該結束了。」
「呵,就這麼走了?」
「走吧,他們都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呵,那走吧……」
「不過……」
那女士用小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到,
「這場悲劇,才剛剛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