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殯儀館的貴賓停屍房。
入殮師秦小憐打開門,摘下口罩,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說道:「家屬現在可以進去,見最後一面吧!」
站在門口的是本市大富翁郭大年與她的夫人。
郭大年在商海心狠手辣,在家族裡是出了名的孝子。
他已經有二十四個小時沒有吃上一口飯,沒喝過一滴水。
進去停屍房才一分鐘,郭大年驚喊起來,「爸,你沒死嗎?爸,你回答我,你是不是活了過來?」
人都斷氣了二十四個小時還能活過來嗎?
秦小憐已經習慣了死者家屬的反應,無奈的搖搖頭,轉身進了房間,勸道:「郭老闆,你父親已經走了。」
郭大年一把抓住秦小憐的衣領,惡狠狠道:「開玩笑,如果我父親死了,會是這個表情嗎?他還能對著我笑得這麼開心嗎?你等著。」
郭大年拿出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我是郭大年,我要報警。有人謀殺我的父親,你們馬上派人過來市殯儀館停屍房。」
推開秦小憐,郭大年抱著他的父親,不顧裡面工作人員的阻攔,哭喊道:「爸,是誰想謀害你呢?我一定替你作主,我要讓他全家牢底坐穿。」
秦小憐的同事抱怨道:「秦小憐,你能不能省點心,死人都給你整活了,這是第幾次了呢?」
秦小憐苦笑道:「我只是想讓死者留下體面的樣子,讓活著的人心裡安寧。」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有三男一女四個警察走了進來,領頭的警察問道:「是誰報的警?」
郭大年鬆開父親,說道:「我是郭大年,帶法醫了嗎?快來看看我父親死了沒有?」
一個警察上來查驗,是法醫。
一個警察開始拍照。
女警察做筆錄。
領頭的警察詢問郭大年,
「死者什麼時候死亡的?」
郭大年回答道:「昨天下午這個時候醫院出了死亡通知單。」
「醫院那邊有說死亡原因嗎?」
「醫生說是因為急性心肌梗塞。」
「你昨天為什麼不報警呢?」
郭大年悔恨道:「我昨天以為父親是正常死亡。剛剛我看了父親,他沒有死。我猜測,是不是我的仇人勾結了醫院的醫生,故意判決了我父親的死亡。」
領頭警察沒有繼續問,轉身找驗屍的法醫,「人死了沒有?是謀殺嗎?」
法醫已經完成了屍檢,說道:「是誰給死者化的妝?」
秦小憐上前一步,「是我。」
法醫上下打量秦小憐,說道:「你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化妝師,你怎麼會甘願到這個地方工作呢?你……」
領頭警察打斷法醫,「說重點。」
「醫院的死亡診斷沒有問題,屬正常死亡。」
法醫指了指秦小憐,「是這位化妝師太厲害了。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麼藥劑,很好的掩蓋了死者的屍臭。而且,她把一個死人化妝的栩栩如生。」
誤會解除了,人是正常死亡。
完成了最後一個死者的化妝,秦小憐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地方。
換掉工作服,秦小憐拿出手提包里的香水,全身噴了一遍,走出殯儀館的大門。
去停車場的路上,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攔住了秦小憐。
男人長得很帥,是那種看一眼能讓女人不會忘記的類型。
秦小憐見過太多死魚一樣的眼睛,這個男人的眼睛,如漆黑夜空里最亮的星。
糟糕的心情一下子明亮起來,秦小憐微笑道:「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
「知道。」
男人表情平靜,自我介紹道:「我叫陸離豐。」
秦小憐提了一下連衣裙的吊帶,笑道:「知道了你還攔著我幹嘛呢?我下班了,我只想回家洗個澡,逗一逗我的貓。」
「我知道,一年以來,你的這個習慣從來沒有改變過。」
「你跟蹤我嗎?」
秦小憐往後退了兩步。
陸離豐站著沒動,說道:「沒有,我猜的。我還能猜出,你家裡的洗頭液與沐浴露用的很快,因為每次洗澡,你都會沖三遍。」
秦小憐怒火衝天,質問道:「你在我家裡偷裝了監控嗎?」
「沒有。」
陸離豐笑著,「象你這樣年輕漂亮的女孩,還喜歡穿紅色的衣服,如果不是被逼無奈,你不會幹這個工作。」
自己穿的是純白色的連衣裙。
紅色的,全部在裡面,這個男人是怎麼知道呢?
秦小憐黯然道:「人是會改變的。」
「你是不會改變的,你喜歡美好的東西,你害怕死人。」
陸離豐沒等秦小憐反駁,繼續說道:「你每天晚上睡覺,都會抱著你的貓,我猜,你的貓應該是三色貓。」
秦小憐回頭看了看殯儀館的大門,門口有幾個同事,沒有注意到她這邊。
陸離豐伸出手,說道:「跟我走吧,我如果是你,也不會喜歡那個老女人,都快六十歲了還想去扮演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
秦小憐吃驚的瞪著陸離豐,這個男人太了解她了。
「不要猶豫了,我知道有一家非常出名的咖啡店。老闆娘磨咖啡的技術很爛,她泡出的咖啡很香,她店裡的洗手液是薰衣草的味道。」
陸離豐走上前,拉住了秦小憐的手。
秦小憐沒有掙開男人,她順從的讓陸離豐拉著她的手。
她默念著,我不是對他有好感,我是瘋了。
上了一輛灰色的越野車,陸離豐貼心的幫秦小憐繫上安全帶,專心開著車。
秦小憐沒說話,她靜靜看著車窗外的城市,熟悉又陌生。
雖然土生土長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六年,她仿佛從來不認識這座城市。
越野車穿過幾條街道,停在一家名字叫「西部黑珠」的咖啡店門口。
咖啡店有六十多個平方,裝修的風格以新古典為主,擺了一些亮色的小飾品。
咖啡店的光線有點暗,正在播放一首老歌。
陸離豐帶著秦小憐到了角落的一張桌子邊,點了兩杯咖啡。
秦小憐坐了下來,仔細打量叫陸離豐的男人,稜角分明,眼神凌厲,眉梢之間隱隱有一股殺氣。
二杯濃濃的熱咖啡端了上來。
陸離豐單刀直入,說道:「秦小姐,我需要你幫我給一個人化妝。」
意料之中。
「給誰?不會還是死人吧?」
「給我。」
陸離豐指了指自己,「有沒有辦法把我化妝成一個上了年齡的算命先生?」
太容易了,太低估了自己的能力。
化妝與算命一個樣,都是騙人的。
秦小憐心裡怪怪的,我應該也是個騙子吧!
「沒問題,什麼時候開始?上班時間不行。」
「現在。」
「這裡嗎?」
「不是這裡,喝完咖啡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隔壁一桌坐著一男一女,從秦小憐進來,男人一直盯著秦小憐看。
「還看,你沒機會了,人家男朋友長的比你帥。看穿著,可能比你還有錢。」
女人化著濃濃的妝,妖艷而不自信的那種女人。
「你想什麼呢,我是覺得她像一個人。」
「誰?」
「秦小憐。」
「不可能,得罪了那個女人,秦小憐還能活著嗎?」
「也是,秦小憐就算能活著,也不敢出現在這座城市。可惜世間少了一個天才的化妝師。」
等一男一女離開,陸離豐輕笑道:「你膽子夠大,敢得罪那個女人。」
「我也不想得罪她,我只是講了一句實話。」
「什麼話?」
「當天我心情不好,我很小聲抱怨了一句:外貌沒有問題,嗓音我沒有辦法。」
「是實話,你為什麼心情不好呢?」
話一出口,陸離豐後悔了。
秦小憐憤憤道:「每個女人,一個月當中,總有幾天心情不爽。你還想知道什麼?我全部告訴你。」
陸離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說道:「我還想知道,她為什麼會放過你呢?聽說當天她二十歲的小男友就在她的身邊。」
秦小憐激動起來:「她什麼時候放過我,她逼迫我去殯儀館給死人化妝,還說如果我敢離開,派人打斷我兩條腿。」
陸離豐輕輕轉動著裝咖啡的杯子,說道「是夠狠的。」
秦小憐站了起來,
「走吧,給你化完妝,我要回家。」
「咖啡還沒喝完呢?」
「不喝了,我生氣了。」
秦小憐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露出小女人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