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風雨進行時（五）

  槍聲，無處不在的槍聲。戰壕邊緣的六個人繞過轉角，來到另一側，這裡依舊沒有其他人。

  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第一點，他們似乎被戰爭遺忘了，第二點，槍聲基本集中自同一個地方。短時間內核心戰場沒有轉移，而且守軍沒有頹勢，雙方逐漸形成微妙的拉鋸。

  拉鋸已經超過五分鐘，看樣子二者都正在去尋求威力更大的打擊，以形成單位空間上的優勢。大本營地區利用堅固建築構建起來的臨時防線對裝甲單位起到壓製作用，但並不能幫助他們形成突破。

  受限於雙方現代化水平與規模，戰爭逐漸進入回合制，顧問能夠肯定陷入焦灼的不止表面陣地，還有後方虛擬陣地。

  南國的支援火力會一次又一次對入侵者的支援火力進行打擊與反打擊，而入侵者們的支援火力也會一次又一次重複相同的動作。

  而空軍不會在這種焦灼的狀態下貿然提供服務，他們沒有大國絕對優勢的情報共享技術與偵測網絡，甚至偵察衛星也只有一顆，不可能為了這麼一個小型的戰爭撥放給他們使用。

  所以在營地內部的人員必須做好充分的引導，為空軍超視距打擊提供幫助。最佳的指示地點就是大樓，那裡可以觀察到周邊的全部地方。

  因此，大樓一定也是雙方交戰的焦點地區，並且已經發生什麼不可逆的事情，以至於南國方面連最簡單的布設信標都做不到。

  南國的炮火反擊在外圍都可以清晰觀察出來，六個人背後的雨林地區是炮擊的重點，很可能直接敲在入侵者的某條人員機動線上。

  西邊被重點照顧，聽說那裡有一座比較高的丘陵，海拔有一百多米，也是具備一定觀察效果的。

  南國的空中偵測力量可能認為山丘上有敵軍的觀察力量或者輕火力陣地。

  王勝抬頭往天空看，藍湛湛的很厲害，只是偶爾有幾朵褪色的雲。地面揚起的塵土一定上為整個視野添加了一點棕色濾鏡。

  大鬍子顧問要求所有人向大樓核心力量靠攏，他懷疑對面的增援力量可能很快會利用外圍壕溝進行機動，減少在開闊地帶行進的傷亡。

  南國軍修建這個陣地的時候非常匆忙，在沒有工兵輔助的情況下只用了兩天半，所以壕溝肯定是不全的，大概只有南方機動車入口這邊，在道路兩側開了個口子。

  他們必須想辦法快速越過眼前這個五十米左右的開闊地，然後試圖與從南方攻進去的敵軍交戰，最後兜兜轉進入大樓周邊的核心防禦區。

  這個計劃必須快速實行以脫離和敵軍的超近距離接觸，但一時間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反駁。確實，大樓周邊是焦點，同時也是防禦核心。

  進入大樓周邊終究是可以和己方完成回合，在友軍保護下戰鬥。而在戰壕里搏鬥相當於躲在敵人中心打架呢。

  不過現實會很明確的為他們做出選擇，因為……不動，會死。

  王勝靠著轉角死死瞪著面前的戰壕壁，他根本沒心情去了解另外五個人究竟在幹什麼。

  只是稍微安靜一下就能很快反應過目前的瘋狂，他在這種波瀾起伏的碰撞里逐漸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爆炸的衝擊使他迷迷糊糊，整個人也因此有了一種超現實似的清醒。

  他感覺自己似乎回到了上學的時候，出現在被老師長時間訓話的場景里。老師坐在板凳上訓得他似乎抬不起頭，但實際上是在發呆。

  視線集中在老師臉上，周圍的情景逐漸放大，虛化，視野里只剩下老師的臉部那一小塊區域是清晰的。老師的聲音依舊明朗，但很顯然徘徊在意識之外，根本走不進腦子。

  爆炸里似乎迴蕩著撲簌簌的踩土聲，強有力的轟鳴一下子把他從出竅的狀態拉回來，整個人禁不住渾身盜冷汗，呼哧呼哧直喘氣。

  他屏氣凝息，生怕呼吸在耳邊的揚起的渦流擾亂自己的聽力，隨後把槍掛到全自動模式，貼緊轉角緩緩向大傢伙來的地方探過去。

  一個穿軍綠色重甲的士兵正在往下跳，另一個剛滑下來，雙手還杵在鬆軟的浮土裡。落地的士兵背身對著轉角，招呼戰壕上面的士兵。

  王勝目眥欲裂，顫抖著雙手快速瞄準戰壕上的士兵，不，是一邊開火一邊瞄準。

  太近了……太近了！他們什麼時候出現的！出現的時候離自己撐死有十米遠！

  「敵襲！呼呼……媽的打臉上來了，媽的，來殺人！殺……」王勝一邊喘氣一邊咳嗽。

  紅點套在塹壕上方士兵的小腹上壓下扳機，幾乎同時，對面不受控制的向後仰倒，小腿在塹壕頂部一閃而過。

  噴濺的血花攢出小小的血箭，擊倒一人，逼退一人。

  王勝手指一松，右手抵著後握把往前推，瞬間把槍卡出轉角，他以轉角為圓心畫圓，一邊抽射一邊快速往回拉。不能說是拉，幾乎是向後摔倒的，一個猛子摔回掩體後面，仰著直接蹬地往回縮。

  下一秒激烈的火力撕開轉角，命中直角塹壕外壁。轉角與牆壁上崩出的土塊飛濺幾米遠。大鬍子與頭兒哐哐哐斜著壓制一下轉角，頭兒立即收槍。

  「薩瑞米！薩瑞米！（壓制）Go go go go go!」他招呼大家趕快往後機動，另一名教官一直在舉槍監視塹壕上部。

  大鬍子在不成型的轉角後部往外盲射，這個角度肯定夠不著敵軍，但是能逼迫對面後退。

  王勝跟在機槍手後面，沿著塹壕往下一個轉角跑，他的視野幾乎本能地卡在塹壕上四分之一的位置，餘光盯梢塹壕與地面，大量注意放在塹壕之上。

  雙手舉著衝鋒鎗杵在半瞄準狀態，跑出幾步才快速拆換彈筒。

  大鬍子又壓制幾輪，轉身奔跑，頭兒迅速跟上，兩個人交叉開奔跑。經過另一名顧問的時候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轉移。

  最後一名顧問略抬頭觀察一二，一邊轉身一邊拔出手榴彈向轉角擲出，隨後抓緊後撤。

  顧問看著前面的人都已經消失在另一個轉角後面，頓時又加快了幾分腳步。

  「Grenade-du！」

  他渾身禁不住一哆嗦，有什麼東西從左後方的塹壕外落下來，軍綠色的小球球。小球球在地面布靈布靈翻滾，正好橫在他奔跑的路前面。

  這時候想回頭跑已經不行了，顧問絕望地瞳孔一縮，抱著槍奔跑的步伐逐漸慢下來。

  「干……」他說，話音未落，意識就被捏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