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友軍(一)

2024-08-14 11:20:53 作者: 鑄史人
  司機緩緩把MD短步槍擎起來,從背後把機械准信套在最後一名敵軍士兵的後心上。伴隨著呼吸槍口緩緩上下晃動不過一直沒有脫離後背的範圍。

  他半拉開槍膛檢視子彈,陽光照射進黑漆漆的槍膛,彈頭透著水光般的綠色。

  槍膛閉合,手指不安地哆嗦。

  這個時代的南國陸軍還在使用上世紀交趾戰爭期間的子彈,也就是如今民用市場上的普通鋼芯彈,是非常危險的。

  這一槍下去極大可能是穿著重型防彈衣的敵軍不會倒下,而自己會徹底暴露。敵軍從自己面前緩緩經過,然後遠離,他們像螞蟥一樣穿行在戰場上已探明的幾乎所有掩體裡。

  他們在移動,在起伏,在雜物里若隱若現,然後自己的槍口從指向大營的切線方向轉向指著大營,跟隨敵軍不斷移動。

  地面升騰起熱浪,眼前的所有空氣都扭曲起來,行進的綠腦殼逐漸給人以不真實之感。

  所謂大營旁邊的堅壁清野不過是砍伐掉比較高大的樹木,然後放火燒山。

  之前有督戰隊的時候趕製出一些不完整的交通壕,甚至絕大多數沒有防空、防爆、防水處理。

  但是現在這些燒糊的林下植物,彈藥爆破出來的坑洞以及被炸毀的各方器材,它們灑落在南方到西方的空地上,構築無數天然掩體。

  土地因此改變了形狀。

  大鬍子緩緩爬到司機左邊,一點一點挪到塹壕外面,趴在地上。爆炸掀起的粉塵淅淅瀝瀝往下落。土塊很快就在教官的黑色Bope榮譽帽上,積攢下一圈積灰。

  彈藥的落點很遠,有的在城裡,有的在雨林里,悶悶的,像是隔了老遠在打雷。

  「二號坑一過就狠狠打,讓公司的狗搞不清南北。我打中間,你打掉隊的。」

  司機沒有說話,只是手抖得厲害。他把被冷汗浸得濕滑無比的手在槍上抹了兩把,灰土粘滿掌心,這才覺得稍微好受一點。

  營地內部的人抓緊反擊,重機槍點射敲擊在行進車隊的周圍,掀起一兩米的濺射帶。

  只聞槍響不見人影。

  後方掩護的榴彈與迫擊力量幾乎同時開始開路,營地疑似火力點處爆炸帶著壓抑緩緩擴散。

  營地內的民宅二樓升起小小的黃色煙柱。

  周圍的雨林里重武器開火的「哐哐哐」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若隱若現的響,隨後等待十幾秒,營地方向響起一連串開爆米花一樣密集的爆炸。

  這次連煙都看不見了,因為淡淡的黃塵在整個一層浮動,從外面看視線受阻。

  部分爆炸發生重疊,同一時間,大鬍子向人群發射出了子彈。地面響起打字機一樣的爆鳴,六百發每分鐘在百米外的營地門口敲擊出濺落的碎石。

  槍口吹動地面浮起沙塵,步坦協同組織出現混亂,有人向下栽倒。顧問打空彈匣,側身掏出一個彈匣,掛掉槍上的空彈匣。

  他塞入後用力把彈匣復位,手肘撐起身子,反手拉動槍栓,槍栓發出清脆的爆鳴。

  司機的pk瞄具瘋狂跟進那些高速移動的小黑點,短點射從槍口射出。他先是儘可能的壓制士兵,不斷隨機單點。發現收效甚微後隨機選定一個幸運兒窮追猛打。

  他在彈匣中間壓了一枚m856曳光彈,在追打最後一名士兵的過程中驚訝地發現曳光彈插在對面的後防彈插板上。曳光彈在背板上面燃燒,紅艷艷的發光,好似點上了一支煙。

  他眼睜睜的看著士兵進入大營灑下的陰影,於是發泄一般把准信下調,壓在對面的腿上。在士兵即將折進掩體的前一秒,司機把剩餘的幾發子彈都打了出去。

  士兵摔倒在大營的西入口內側,顧問迅速接上去拼命射擊最後露出來的腿部,子彈打在入口掀起幾道土花,隨後他們眼睜睜看著士兵被拖進掩體裡。

  「干……」顧問從基線上抬起腦袋狠狠啐了一口,「媽的一個個裹得比王八還嚴實。」他隨手卸下彈匣塞回攜行胸掛,順便把地上的彈匣插回去。

  他略微側過身子給步槍上彈,隨後不甘心地往壕溝底下爬,途中心電感應似的抬起頭往西邊大營入口處看。燒焦的小樹之後是空地,裝甲車隱匿在社區服務樓的陰影里。

  炮管向下轉,到某個角度倏然停止,大鬍子最後的意識定格在陰影里濺射出的巨大火光里。扭曲變形的步槍在空中幾乎解體成零件。

  公司的45毫米埋頭炮快速向熱源檢測點打出兩發高爆彈,只是一秒,司機與顧問全部被報銷了。

  不,這根本不是一個公司該有的力量,更像是一個國家的政府,把旗下的軍事力量借調到公司更為黑暗但有效的境外行動體系里去。

  機槍手渾身都是被破片打出來的出血,他高於塹壕的身體部分被徹底燒成杏黑色,焦炭和裸露的黃色血肉融成一體。

  機槍手瞪著唯一還能活動的右眼,顫顫巍巍舉著手槍站起來。左臂只剩下骨頭和肉筋連著,左臂在行走中不受控制的自我甩動著。

  他踉踉蹌蹌在樹枝里掙扎,拔出手槍一發一發毫無意義的往大門射擊。手槍斷斷續續的射擊在這巨大的戰場上幾乎不存在。

  裝甲車炮口下垂,炮口側面的並聯機槍上下晃動一下,隨即機槍手身邊迸濺出近失彈命中地面的巨大塵霧。M1919並聯機槍噴吐著7.62*63重型全威力鋼頭被銅彈,只是輕輕划過,陣地上露出的人就這樣肢解了。

  機槍手看著自己的下半身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的視野定格在翻滾的紅土地面上。一個機槍手死於和另一個機槍手的決鬥,或許也是一種可笑式的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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