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勝在塹壕里蹲伏，只露出腦袋壓制，打幾輪就會看著濺射的子彈改變自身姿態，然後小心翼翼的沿著戰壕機動。
他從頭兒後方向其右後方爬去，這裡逐漸靠近先前觀察到敵軍出沒的地方。
頭兒已經進入密林區，在一處林間的空汽油罐與燒毀裝甲車的殘骸之間完成蹲伏。
目前未發現敵人，只有各種起起伏伏的土地與雜物。
雜物比較零散，但在外圍陣地往裡面看，這些高低起伏的雜物幾乎圍成一圈。
環境噪音很大，炮擊基本上停止了，城市中心零零散散的交火還在繼續。
槍械的爆鳴帶著不容置疑的恐怖意志往外蔓延，仿佛無論間隔五十米還是上百米，其所帶來的巨大威懾都絲毫不變。
他們必須向著槍聲響起的地方前進，政府軍已經疲態盡顯，來自周圍的支援應該還在艱難到來。
截止到目前作戰已經持續將近一個小時，兩人小隊必須在彈藥消耗殆盡之前進入主陣地。
和大量人員混在一起才能有效減少精力消耗，增加存活機率。
王勝有些麻木的不斷打量槍響的位置，一邊在有限範圍內移動，一邊以架槍的姿勢略微探出一點頭觀察。
他會不停的掃視塹壕左右以及塹壕外的前後。
後方是關注重點，那裡隔著幾十米就是雨林，從陽光照射的空地往雨林看，只能見雨林外圍各種叢生的植物。
直線但凡再往裡面前進一寸都會被林下極致的黑暗吞噬，而且背後雨林區有數道裝甲行進開拓出來的林間空地。
待在這種塹壕里感覺如芒在背。
王勝感覺後背單薄的厲害，甚至來自雨林的冷風颳過還蹭蹭蹭起雞皮疙瘩。
後背只有一個背包，當初為了減輕負重，背甲是沒有安裝的。
身體軀幹部位不管怎樣，靠著一個硬邦邦的鐵護甲還是很能給人安心感。
頭兒在給自己打手勢，王勝看著前面在視野里已經縮成一個點的頭兒再看看背後。
兩人的曲線距離將近七十米。
「干……」他說，當即左右展示槍枝檢視彈匣，然後半拉開槍膛檢視有無上膛。
把腳踏在塹壕末端的斜壁上佝僂身子，因為這一段塹壕只有區區半米來深。
王勝大拇指一推把扳機鎖住，單手把衝鋒鎗擎在胸口，然後絕大部分重量全部壓在槍帶上。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矮著身子以最快速度往外沖。
一頭扎進樹林，任憑淅淅索索的樹枝竭盡全力阻止自己前進。
樹枝的阻擋甚至把他擠到往後仰去，不過很快就完成調整，放下槍雙手護住臉往前壓低身子沖。
他來到樹林邊緣，接下來將完全進入一段相當大的開闊地。開闊地分散有大量的大塊土疙瘩、小丘以及半徑在一米以上的彈坑。
受擊痕跡是先前對營地範圍射擊留下的，校彈的痕跡正是於此，從雨林區一直蔓延到營地。
彈坑直徑全部超過兩米，加上周圍被震撼與衝擊打到鬆弛的大塊崩落狀土地，目測衝擊波總殺傷範圍可能是一個半徑在五米左右的大圓。
實地觀察才能見識到火炮的威力，站在炸坑裡才知道士兵有多小。
儘管各方的炮兵宣傳主要以爆炸物激起的火光、煙塵來作為判定威力大標準，但其實那些沒有火光的爆炸才是威力最恐怖的。
鮮有人拿參照物來顯示爆炸強度，或者說鮮有人拿人型凝膠來測試炮彈的威力。
以至於絕大多數人對實彈射擊的印象恐怕來自於那些炮兵打靶的視頻，遠焦鏡頭下，落在標靶上的爆破迷你的近乎可愛。
王勝小小的震撼了一把，腦海中的刻板印象著實和現實發生激烈衝突。
八九個自己手拉手才有殺傷半徑長。
他略微降低身形，在最外圍的幾棵枯樹後面趴下，槍枝從胸口推到手邊，放在樹根部微微隆起的土地上。
左手邊，樹林重重阻隔之外，傳來劇烈的轟鳴。
王勝，以及頭兒，他們不由自主架起槍枝向左手邊觀察。
很快有人意識到，這是先前顧問他們埋伏的地方，現在遭到小口徑火炮打擊。
炮擊拉開新一輪火力互射的序幕，城區內部的交火突然激烈起來，重機槍與機炮在內城不斷揚起煙霧。
王勝看著內城的交火，慢慢俯下身子等待靠攏的時機。
右側開闊地帶重新出現人員，大概五人左右，分不清敵我。
在陽光下，這些綠色的身影明亮到有些發黑，身影也在炎熱的地表氣流下有些扭曲。
王勝的槍口一直跟著這些人走，伴隨著這些人起起伏伏而運動。
他們有時候會在比較平坦的地方奔跑，整個身子基本都露在視野下，有時候由於樹木與石頭遮擋只能看見頭盔。
或者乾脆在穿越某些障礙的時候消失不見。
王勝屏氣凝息，繁多的視覺盲區讓他不敢做出任何實質上的回應，自己一旦走火，對面估計可以向任何地方撤離，甚至回來轉一圈對自己形成壓制。
當一支五人小隊對這裡形成壓制之後，被壓制者基本只有死亡的下場。
聯邦的海灣十日行動後期經常出現戰術小隊在目視距離內壓制一片房區的情況。
戰鬥成員所有頭戴攝像機錄製的視頻很少出現被壓制者的身影，但戰鬥持續一段時間後，在搜索過程中發現的被壓制者基本上都是屍體。
五人小隊身影一消失，他就起身往頭兒所在的裝甲車廢墟發起衝鋒，一邊提著槍跑一邊警惕掃視周圍，全程貓著腰。短短數十米仿佛心臟都能跳出來。
兩人縮在被炸毀的裝甲車履帶下面，底盤垮塌下來的一部分無疑起到了很好的保護作用。
唯一的缺點就是車底的汽油味、火藥味、血腥味以及燒毀的塑料味非常濃郁。
一地黑油，近看還黏糊糊的，這倒給躲在地下增添了不少難度。
裝甲車曾經的小隊指揮被燒成焦炭，它就在履帶外面不遠處。
整個人幾乎是赤裸的，肉體跟化了似的，著實讓王勝長出不少見識——家裡燉豬也沒有這麼軟爛過。
他想起了隆江豬腳飯的豬腳混上鯡魚罐頭，兩個毫不相干的東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態雜糅在一起。
屍體的子彈發生過殉爆，所以死屍基本是地上的一灘，腰部散落一地，倒是委屈了身上那把槍，也燒的黑乎乎的。
塑料的外部零件也基本化了。
通過輪廓勉強可以認出這把槍是半改的柯爾特，民用市場上一千六百多刀打底。
不知道打了一個多小時的內部營地究竟死傷多少號人，但能肯定馬上會更多。
因為，城外的重炮又開始轟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