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當死神悄悄降臨（六）

  坑道一邊是雨林，一邊是平曠的一直通到雷達山腳下的雷場。現在基本都是敵軍的炮彈從各個角度打到南國的陣地上。

  迫擊炮、榴彈炮以及加農炮。王勝根本想不清楚一個通過飛機跑進來的入侵陸軍，火炮數量為什麼會這麼多。他一度懷疑敵軍單位重炮甚至超過本土作戰的政府軍。

  主陣地大概在一公里以外，那裡槍聲最密集。天上似乎也在交戰，干擾鋁箔在陣地上方一明一滅，隨後遠遠一聲蓋過所有的巨響。

  幾秒後陣地位置浮現出巨大的紅色蘑菇雲，從外圍視角來看，蘑菇雲估計與雷達山的三分之一一樣高。火光蘑菇雲翻滾出來的時候，照的旁邊的雨林、山區全亮了。

  他回頭看，那幾秒整個空地恍若蒙上淡淡的白光，然後黑夜下的交通壕內，活人與死人的臉都慘白慘白。

  頭兒半躺在交通壕內，他舌根下壓著一塊嗎啡丸，似乎是嘴巴已經麻了。自己給自己動手術痛的嗚嗚叫，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看著傷口已經漬不出來多少血後就拆掉繃帶，從包里的小型手術器械包里拿材料。一體式的薄手術刀被包裹在塑料紙里，這是一次性的。

  從王勝這裡要走最後一瓶碘酒，半瓶澆在混滿泥土和血跡的手上，半瓶順著木片的尖尖澆下去。腿上的傷口呈開放狀，碘酒落在陰影里的肉上，浮現出一圈白沫。

  頭兒從木屑扎進去的地方拿刀反覆筆畫。這個木片是扁形的，豎著插在大腿上，現在為了切除這玩意，大腿根以下的褲腿被剪開。

  現在先順著木片的楞線把傷口打開，再一點一點像擠膿包一樣把木片扒拉出來。頭兒全是摸黑工作的，憑藉服用麻藥後模糊的波動感操作刀子。

  王勝一直在幫他警戒，餘光斷斷續續瞥了好幾次。只感覺無論是拿刀割肉還是用手捏著腸線針縫合，都很疼的樣子。

  不斷變形的肉體就像一大塊很筋道的豆腐，縫完後木片曾經插著的地方黑黢黢一塊。借著戰場餘光，頭兒的兩隻手如同剛從紅油漆里拿出來。

  後面樹林逐漸傳出引擎聲，注意到伐木場那裡似乎有燈光，王勝迅速壓低身子，藉助交通壕完成架槍。

  他的雙腿前後分開，降低到幾乎是半蹲著，後背打平，槍枝護木把交通壕周圍堆出的土向下壓凹，形成簡易槍垛。左手壓在槍托與槍身的連接處，右手正常持握把手。

  體重盡力壓在步槍上，這是輕機槍射擊的姿勢，也是連發射擊最穩定的動作。

  槍枝掛到單發，王勝第一次在實戰情況下如此認真的用照門去套准心。頭兒順著交通壕壓低身形，整個人在王勝下方，形成交錯火力。

  他們分別鎖定老伐木場走出來的隊伍兩端，各自隨機選中一名瞄準對象。帶著示標燈的重型坦克吡嚓吡嚓撕開林木，黑黢黢的衝出來。

  坦克關閉一切燈光的時刻，光線消失之際，雨林周邊比較矮小的芭蕉樹正在倒地。曾經巨大的它們在鋼鐵造物面前和牙籤區別不大。

  伴隨著後方主陣地被炮擊，一明一滅間仿佛能看見坦克後面跟進的伴隨步兵。

  交通壕是沿著叢林邊緣曲折前進的，雖然伴隨地勢起伏，但總體比較隱蔽。士兵們跳下交通壕再爬上來，或者直接跳過去。

  黑暗下，觀戰者與交戰者相距接近兩百多米，人員仿佛是在廣大地面上蹦跳的豆芽。

  後方雨林地區驟然一亮，排雷索帶著火焰飛起將近五十米，砸到地面激起大量煙塵，隨後炸出白晝一般的一條線。

  雷達山腳下的雨林一下子變成星空，粗大的曳光撕破裸露平原的陰暗，眼睛一眨瞬間來到坦克之前的地面。地面升騰起高達數米的鐵花。

  第二髮根本沒有火光，坦克正面毫無徵兆地升起強烈的爆炸。爆炸展現出坦克側面跟進的步兵分隊，士兵向與爆炸反向的地面很乾脆的栽倒。

  火光一明一滅間，打頭士兵上了刺刀的步槍上，白底紅日旗正在飄揚。不過下一秒就被坦克爆炸的颶風撕成粉碎。

  坦克反應裝甲的殉爆讓士兵的上半身噴出去老遠。

  外圍陣地反擊極其凌厲，好比敵軍剛剛露出雨林就已經被飽和式清理。南國的半永固型陣地迅速向後面進行火力延伸，閃光追隨當初坦克鑽出來的道路扭曲地攀爬。

  王勝無聲地笑了笑，他明白現在雖然打的很兇，但是很快所有火力點都會被標記，然後被小本子的空中力量清除掉。

  南國的機動力量在大營遭到襲擊後肯定會立即後撤，那麼本來就半永固的重型武器陣地將會更難轉移。

  陣地現在和小毛子在瓦卡蘭東部差不多，即便已經被鎖定了也不能撤退。

  首要就是缺乏牽引，其次還有組織的落後。

  比如相對火力貧弱，一旦撤離就會全面的短暫停止壓制，導致需要支援的陣地被反突破；再加上調配與情報系統混亂，很容易出現轉進以後丟失打擊目標。

  山腳陣地被動的選擇一旦發現敵力量，立即實施飽和式打擊，試圖毀傷對面的有生人員，逼迫小本子停止進攻此區域。

  至少是敵軍沒有足夠的人員占據龐大的陣地。

  其餘希望全部寄托在雷達站身上。只要雷達站及時發出預警，那麼在陣地被完全摧毀前，它們一定可以再次發動飽和性反擊。

  王勝和頭兒商議一下，現在前後左右都是交戰區，自己身處的區域很可能成為大規模衝擊山腳陣地的必經之路。他們必須迅速沿著交通壕向主陣地靠近。

  南國之前布設在雷達山周圍的炮兵陣地正在轉移，相信雷達山已經對敵軍重火力打擊的位置完成確定。

  只要那些203mm火炮與海馬斯火箭完成部署，火力就會很快回歸平衡。

  雷達山與防空兵陣地有能力將全部戰爭壓縮到步兵身上，這個時候憑藉堅固的表面陣地，勝利一定屬於政府。

  兩個人打定注意，立即展開以王勝為打頭的步兵小隊。分別拉開十米左右，重新準備手榴彈與子彈。

  他們彎腰勾背鑽過這個深度不足一米的交通壕，向1.1公里外的交火點前進。

  所有人都很清楚，這個方向通向墳墓。或者說，整個雷達山都是巨大的墳場，只是存在先後火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