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絞肉機（一）

  六月二十日，凌晨。

  陣地上除卻瀰漫的硝煙與土灰，來自雨林濕冷的霧氣正在瀰漫。從天上往下看，兩道向雷達山推進的錐形火光帶緩緩拉長。

  火光帶夾出一個以雷達山為圓心的扇形，它們組成了扇形的半徑。這個扇形囊括最外層的雨林，中間的空地以及位於空地盡頭的樹林陣地。

  在此基礎上，位於林地與空地之間的交通壕已然成為巨大的弦。兩個比米粒還小的人影正在浩瀚星空下踽踽而行，試圖從一處較小的火光帶走向另一個巨大的火光帶。

  王勝在主陣地的支壕外往下看看，咬牙貼著塹壕壁直接跳下去，落地瞬間穩定姿態然後架槍。地面很鬆軟，全是浮土，於是他向前踱步兩下，發現一直陷到腳踝。

  這個塹壕前面就是一個九十度的折角，其餘太黑，什麼都看不見。主陣地大致結構只有頭兒大致知道，這個陣地在共聯安全技術部門當值的時候已經開始修建了。

  可以說一部分塹壕的走勢與武器擺放都是共聯的軍事顧問設計的，現在問題在與有印象和實際其實是兩把事。

  趴在半垮塌鬆軟塹壕土裡，手中的步槍架在一具半埋在地下的半截屍體上。他就這樣瞄向幾乎垮塌到和地面平齊的轉角口。

  想要與主力部隊完成會合，首先要向西方向前進，靠近原先穿過陣地的雷達站公路，其次是尋找處於警戒狀態，還沒有交火的守備陸軍。

  王勝回頭看了看看後放到天空，頭兒摸著野戰地圖，儘量明白自己在哪。他示意王勝稍安勿躁，自己需要尋找一條到可能駐防地點比較近的路線。

  後方老伐木場的地方再次傳來交火，不過很顯然現在是超視距對轟環節。小本子的雇員開始使用大口徑武器，他們轟擊之前標記下來的位置。

  雷達山陣地通過炮兵雷達和對這片地形的熟悉，很快就會搞清楚對面的大致位置。不管怎樣，作為反擊肯定要打上幾輪速射。

  爆炸正在向主陣地邊緣的雨林地帶蔓延，頭兒飛速收拾好地圖，拿起槍示意王勝準備移動。

  王勝從屍體槍垛上抬起頭，眯著的眼睛看了看又黑又渾濁的轉角，起身小步往那裡摸去。槍聲已經很大，明顯近得厲害。

  射擊經驗較少，他只能大致估算出對面在哪個方位，搞不清楚究竟在多少碼之外打的。

  槍聲主要有兩種，均是比較慢而且比較暴躁的，可以初步估計為卡拉什尼科夫的五四五系列與南國的IA-2系列。

  它們從遠處聽差別不是很大，個人主觀判斷五四五的步槍聲音更為清脆。

  他們一邊慢慢往前探一邊進入轉角處。轉角要爬過去，坍塌很厲害，隨後發現坑道稍微深一點，低著頭差不多可以遮蔽起來。

  身後不遠處因為爆炸震了兩震，王勝舉著步槍刷一下轉回去。他略微把槍往下放一點，以求獲得更為廣闊的視野。

  先前兩人進入主陣地的地方被小口徑火炮襲擊，落下四發炮彈，命中區域在周邊的雨林地區，可能散布在半徑為十米的大圈內。

  少量敵軍步兵進入距離兩人二十米以內。王勝架槍觀察先前自己跳下來的地方，這裡是整個塹壕最方便下來之處。底下浮土厚，地面較高。

  一連幾十秒都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人，於是抬起頭暗罵了一聲。「死啦？」

  身後頭兒把手錶戴在左手手腕內側，這樣據槍的時候也可以使用。錶盤散發出悠悠的螢光，上面電子指南針擺動兩下。頭兒拍打兩下王勝示意轉移，現在他就變成前陣了。

  王勝把槍從轉角處的土壁上舉起來，左手順勢捋去護木上的浮土。他繼續維持預瞄幾秒，直到頭兒消失在這一段塹壕盡頭。

  現在輪到自己繼續機動了。他收槍轉身，抱著槍準備矮身奔跑，就在這時，背後好像突然有人跳下來。

  「警戒を厳重にする！」

  「準備自由射撃！」

  淅淅索索的聲音順著破碎在塹壕里的風隱隱蔓延，又像針一樣一個一個死命往大腦皮層裡面鑽。

  王勝努力抑制著緩緩加速的呼吸，靠牆抱著槍準備射擊，已經來不及使用手榴彈了。背後頭兒正在與自己拉開距離，兩個人現在的間距可能長達幾十米。

  兩條腿因為過度興奮不斷顫抖，他努力讓自己的上下牙齒不會咯噠咯噠撞到一起。塹壕其他地方炮火連天，這一段不足五十米的塹壕卻仿佛要凍結了。

  塹壕入口處進入幾名被轟炸打散的殘兵，他們肯定正在以索敵的方式推進；王勝手持步槍貼牆，槍口架死了塹壕的轉角，大致指向胸腔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