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片混亂。
顧銘生狹長的眼眸湧起憤怒,他抓住童玥纖細的手腕,「夠了!」
他冷聲喝她,「童玥,夠了!」
童玥不為所動。
一下下,這種瘋狂的自虐,可以讓她好受一點,讓她在爸媽面前的愧疚感減少一點!
童家親友全都圍了過來。
但他們不敢開口,也不想開口!
摻和別人的家庭……
終究被人不齒!
大廳里喜慶夢幻的氣氛消失了,所有人異常安靜,就連江知遙,也在江家人的眼神制止下逐漸停止哭鬧。
慢慢的,童玥和顧銘生再次變為視線中心。
無數道探究的目光往她身上扎,她不敢抬頭,不敢看向自己的爸爸媽媽……
是她不孝,讓他們人到老年,又遭遇這樣的恥辱。
腳下,淚水一圈圈蔓延。
啪嗒!
眼淚落在鮮花上,白色花蕊嬌顫不止。
是她喜歡的鬱金香!
顧銘生曾說這花不夠濃烈,他便不喜歡,童玥記在心裡,為了他,她改變自己的喜好,三年,再也沒有看過一眼!
現在,他為她種滿婚禮大堂。
鮮花搖曳,不懂人的情事,
鬧出今天這場鬧劇,她竟然還是狠不下心怨他、恨他。
她這樣卑微渺小,可她愛他的這顆心,又是這樣強大!
於是,她更加厭惡自己。
厭惡這樣無法割捨的自己!
童玥抬手自虐的動作又開始加快,她的臉頰,已經紅腫不堪。
顧銘生的神色越來越沉。
他做出決定,「郁吉!」他擰眉,鋒利的眉眼似劍,「把童玥送去六院!」
人群中,童母瞪大雙眼,「不,顧銘生,不行!」
太過恐懼,她直接哭出聲來,「那是精神病人才去的地方,顧銘生,你別動我女兒!」
顧銘生置若罔聞
童母執拗不堪!
她瘋了一樣,瘋狂地拍打那些保鏢,到底有所忌憚,那些人不敢動手,加上童父也來幫忙,竟讓童母硬生生突出重圍。
過去的三年,她竟然不知道,童玥跟的是這樣一個男人!
而她和童父,卻享受了顧家帶來的所有好處,一時間,她悲痛不已,她試著去拉童玥的手!
她要保護她,她要帶自己的女兒回家!
現場更加混亂,哭聲、喊聲,還有童母不顧一切的咒罵聲全都混在一起,顧銘生蹙起雙眉。
他氣質變冷,全然沒了耐心。
「童玥生病了!」他攔住童母,語氣低沉有力,「過去的兩個多月,她曾經自殺一次,還數次自殘。」
他舉起童玥的上臂,「這裡,全是疤痕!」
童母不可置信。
童玥經歷的這樣多,可她這個當媽媽的,竟然什麼都不知道。
一種剜心的痛刺傷了她,
到底支撐不住,童母硬挺挺向後一仰,
「清舒!」
童父大呼一聲,立刻接住暈倒的童母。
童玥失聲尖叫,「媽!媽媽!」
極致的驚恐讓她大腦發白,「救護車!叫救護車!」
她機械地喊著,想要跑到童母身邊去。
顧銘生不肯放開她。
他用身體禁錮著她,結實的雙臂摩擦著她,「放心!」
他讓郁吉趕去處理,「酒店配備醫生,童玥,你媽媽不會有事。」
現場越是混亂,顧銘生越是冷靜。
他常年馳騁商場,比這更嚴重的意外他也經歷許多。
唯一棘手的,是童玥。
他黑沉沉的眸子盯著她,鴉羽般的睫毛垂在眼瞼上,卻遮不住他眼底的擔憂。
「你的病情又加重了。」他給出結論,「玥玥,奶奶曾經告訴我,說她誇你是她心裡唯一的孫媳婦時,你眼裡有光!
你想和我在一起,你想成為顧太太。
現在,我給了你婚禮,你卻這樣憤怒。」
他百思不得其解,「抑鬱症已經導致你情緒低落、失控到這種地步,不再是吃藥就能解決的。」
他不再自信,認為自己可以幫助她克服病情。
「我們需要更加專業的精神科醫生,我會陪你一起,像之前那樣,陪你在六院一起住下,玥玥,你安心治病!」
身後的喧囂遠去了。
童玥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媽媽。
她被顧銘生摁住手腳,在眾人面前,以一種極為不堪的親密,將她帶上車子,她不敢發出動靜,她怕爸爸也被這樣的場景氣到!
她承擔不起了……
承擔不起兩位老人紛紛病倒的情況。
哀大莫過於心死。
她被顧銘生放在后座,他的雙腿夾著她的。
輕巧的臀部被迫坐在他的大腿根部,她心如死灰,掙扎不了!
他抱她那樣緊,好像一鬆手,他就會失去!
一路上,他們一直沉默。
顧銘生的心情很差。
剛到六院,便由院長作陪,有好多人出來會診。
他把童玥交給醫生,「先處理下外傷。」
醫生從冰箱裡拿出冰貼,敷在童玥臉上。
冰冷覆蓋灼熱,心底的煎熬並未好轉,她掛心父母!
但她很配合!
像一個乖巧的瓷娃娃,美麗、易碎,唯獨沒有生機!
顧銘生認定她病情加重,「我不聽那些專業術語,也不需要長篇大論。」他給醫院下達任務,「我只要讓童玥好起來。」
院長看著他們,欲言又止。
最後,他終於開口,「顧總,我們需要帶童小姐過去檢查。」
顧銘生終於鬆開她的手。
童玥是有抑鬱傾向,但這段時間一直吃藥其實控制得很好,今天這樣,完全就是為了發泄。
她發泄出來了,心裡也就好受許多。
但她沒有明說。
因為顧銘生不會信。
他堅持,「如果童玥精神正常,便不會拒絕這個婚禮。」
嫁給他,曾經是她的夢想。
現在,這個夢想被他親手碾碎!
有一滴淚,從童玥眼角無聲地滑落,她坐在精神病人才會坐著的椅子上,接受面對面醫生的詢問,十幾個密密麻麻的醫生,他們探究的目光像是無形的手,似乎把她的衣服扒光,她咬緊嘴唇,顫抖著,一點點說出違心的回答。
「是,我現在就想死,還想從樓上再跳一次。」
「求你們了,讓我吃藥吧。」
「不,給我打針,我還可以接受電擊,求求你們了……」
求求你們治好我
求求你們讓顧銘生看到,我真的很努力地在配合治療。
我想回家……
想回家看看自己的媽媽!
一旁,顧銘生目睹一切。
拿到檢查分析結果,他在她身旁蹲下看她,「玥玥,相信我,你很快就會好起來!」
到那時候,她不會再次拒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