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興師問罪

2024-08-14 15:20:14 作者: 春酒寄冬
  劉令說的是反話。

  「請陛下責罰!」謝珽俯首低垂,聲音懇切,毫不猶豫地又是一句請罰。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劉令的臉上又滑過一個轉瞬即逝的笑容。

  「看看你今早那瞌睡的樣子。青天白日的,在朝會上又賴在那個榮國公家的肩上打瞌睡,像什麼樣子。」

  劉令嚴肅地開口,說出了第二件讓他芥蒂的事情。

  「微臣有錯。」謝珽頭埋得更低了,怎麼看都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

  可她心裡十分清楚劉令不會真的拿她如何。她現在太了解他了。若是劉令真的想計較什麼,都是直接出手敲打的,而不是這樣無痛無癢地叫她來認錯。

  他越是這樣興師問罪,越是會重拿輕放。

  這也算是他的樂趣吧,喜歡抓她來當面求饒。

  「聽說你近來在回花坊連宿了七日都不曾回府?「

  謝珽配合的把腰越伏越低。

  「微臣惶恐。」

  劉令正對著那幅被掛起來的美人圖,坐了下來,道:「你自打入了冬越發疲懶,不是宿在秦樓楚館,就是在家中閉門不出。可還記得少府監的大門敞向何處?」

  「回陛下,這少府監大門自然是朝南開的。」謝珽一聽劉令這話的意思,知道前頭的事情算是過了,馬上插科打諢地回答道,「只是臣這身子著實沒用了些,冬日裡總是反覆不見好,因而這病假便請得稍久了些。還請陛下體諒。」

  難道說他想罰她去上值?

  謝珽倒是不擔心劉令因為她的這話發怒。這幾年他們一直是這麼相處的,她很懂怎麼惹怒或者不惹怒他。

  果然,沉默了一會後,劉令反問道:「那你準備何時身子大好呀?」

  他的語氣里有幾分無可奈何。

  說起來謝珽這個不愛去上值的毛病正是劉令縱容出來的。她當年不願參加春闈,入朝為官,劉令非要她去,給她欽點了個少府監的監事。

  最後她說是接受了,但對公事不上心,也不勤快。一次兩次的遲到早退,再變成一次兩次的無故缺勤,漸漸地變成了偶爾的出現。

  這被當成了所謂的皇恩浩蕩,她也不爭辯,心安理得地當她的風流世子。

  「臣聽陛下的。」謝珽看見劉令準備倒茶水,趕忙快步向前,替他滿上。

  劉令話里一有了轉機,謝珽的自稱就又從微臣回到了臣上,手上殷勤不斷。

  看到謝珽的乖巧,劉令抿了口茶,仔細品了品,故意拖延著。

  等謝珽替他又添了回茶,他才施施然地說道:「祭典將至,少府監也不能總少了你。等過幾天暖和些了,你便去上幾天。祭祖祈福之事,還是離不了你的。」

  謝珽知道這是劉令放過自己了,忙又行了一個大禮,以表感恩。

  「臣遵旨。」

  她一雙作揖的手白生生地拱在那裡,上面的青紫刺目十分,離了暖爐的手已經是冷得沒什麼知覺了。

  劉令看了眼終於藉機直起了身子的謝珽。想也不想地,他伸手握了上去。

  「怎麼又不帶手爐?覺得屋裡涼你也不說。」他面露著心疼,語氣有點責怪道。


  劉令說著話時沒有把手鬆開,而是握著將人拉到了自己跟前,用掌心捂住了謝珽的指尖,用掌心的溫度替她暖著。

  「前頭都帶著呢,只才離了一會,不要緊的。」

  謝珽任由劉令捧著自己的雙手,話里還有點被冤枉的委屈。

  看起來她的苦肉計是起了作用的,至少讓劉令心疼了。

  「廷玉的手爐呢?」

  劉令對著胡生劈頭就是這麼一問,這是責怪他辦事不周全的意思。

  胡生聞言趕緊半彎著腰露出了身後捧著暖爐的馮寶,說道:「謝大人的手爐剛添上熱炭,現下正暖著呢。」說完,他趕忙示意馮寶把暖爐遞到謝珽面前。

  「胡公公體貼,進門前見我手爐涼了就替我拿去添炭了。」謝珽自然不會讓劉令身邊的大內侍,內廷總管胡生因自己吃掛落,馬上接話解釋道。

  謝珽今天帶的手爐是前幾日新得的,是誰送的,為了什麼名頭的她倒也記不得了,不過確實非常合她的心意。

  同皇家敕造的不同,這一隻手爐裡頭雙層刻得都是金色鏤空的雲捲雲舒,均以貝母粉描邊,又在外層套了個精雕的白玉殼子,以保證握在手中柔和溫潤,不燙不冷。是少見的別致,可見工匠的用心。

  劉令看著謝珽雙手逐漸有了血色,又聽兩人雙簧似的解釋才緩了神色,揮了揮手讓胡生退了下去。

  室內又變成了兩人。

  「母妃禮佛還未回宮,今日留惠妃那用了午膳再走吧。你們也多日未見了,她念你得緊。」等謝珽坐在了方桌的另一側,劉令一邊替她斟了杯茶,一邊好似嘮家常般說道。

  謝珽看著自己面前的茶水被斟了七分滿,笑著回道:「我正是想問陛下,萬姐姐最近過得如何呢。好久不見姐姐了,只恨我這身體入了冬就不爭氣。」

  劉令的話是在告訴她萬知文那又提她了,而謝珽的意思是婉拒。

  那是劉令的後宮,太后也不在,她不是很想去。

  更何況那裡還有舊人。

  「孤瞧你這美人圖畫得著實不錯,可要孤命人尋個畫師的差使給你?還是想去新修的別宮殿宇畫梁?」劉令也帶著笑意回了她,半氣半笑的表情,自稱又換成了孤。

  「若是不擔這少監的差事,臣必當鞠躬盡瘁。」

  謝珽順著劉令的話說了下去,一副這從三品的少府監監事之職是個燙手的山芋,只想快快扔出去的模樣。

  劉令斜睨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哪裡都沒有這樣的好事的。你給我在這少監的位子上穩當地呆著。待開春天氣暖了之後,你若還這樣偷懶,我便送你去國子監當差。」

  謝廷玉不愛官場。

  她自小就是活潑無憂的性子,不愛讀書,喜歡玩樂。嬌養的千金小姐,聰明愛撒嬌,調皮又單純,玩什麼都能樂得哈哈笑。

  劉令還是太子的時候,最經常的就是在東頭的百花園或是小後山碰著她領著五弟,六妹和小宮娥們玩耍。投石子,跳格子,爬樹打鳥,摘桃斗蟲……宮裡宮外孩童們愛玩的都教她在這宮裡玩了個遍。

  現在她長大了,英國公世子的好樂在都城裡同她的名頭一樣響亮。就是這些宮裡的人也都知道她這個京都第一風流的名頭。

  這點性子是她當了世子,做了朝廷命官,也沒改了多少去。

  想到這裡,劉令捧起茶杯又喝兩口茶。茶盞後面,劉令的嘴角上翹,只覺得心情愉悅了。

  國子監的差事聽著是比少府監漂亮體面,但這樣危險敏感的地方謝珽當然不會去。

  這很明顯是劉令在用玩笑話試探她。

  她瞥見劉令藏在茶杯後面的淺笑,非常乖巧地回道:「陛下莫擔心。待臣調養好,定當在少府監為陛下鞠躬盡瘁。」

  劉令這會才放下了茶杯,微微點頭,算是很滿意謝珽這句效命。也是拖到這時,劉令才真正說出了今天他要見謝珽的真實原因。

  「昨日收到你二弟遞上來的摺子。他想請一道諭旨,希望我能為他賜婚。廷玉啊,你可知道你要有弟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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