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抿唇,到底是握了握拳頭轉身而走。
走出幾步,商玦在後道,「新年之後入蜀……」
朝夕腳步微頓,下頜微抬,忽的轉頭朝蜀國的方向,她默然一瞬,這才語聲平靜的道,「別耽誤時間,若是可以,早日入蜀最好。」
說完這話她抬腳便走,商玦站在後面,唇角的笑意散了。
再回到大帳之時扶瀾正一臉迷醉的飲酒,瞟了一眼入帳的人誇張的叫起來,「哎呀,哪裡來的大尾巴狼,一隻大尾巴狼遇上一隻不解風情的小鹿,哇,有好戲看了……」
朝夕記事以來從未有過一個和樂的新年。
再到後來成了習慣,她對這種四處可見紅燈籠的年節更沒了興致。
可她無法反抗商玦的決定!
顯然,商玦覺得在軍中好好過年更為重要……
「公主覺得如何?」
「還好……」
「還是看不見?」
「是。」
「是漆黑的還是能看到些光?」
「漆黑。」
朝夕這二字落下,唐術的眉頭便徹底的皺了起來。
唐術出身醫學世家,乃是嫡傳之子,後來跟了商玦,是他身邊第一助力,燕國唐家聲名遠播,唐術自認從不曾丟了唐家的臉,可這會兒,他卻實打實的鬱悶下來。
他自覺地用藥下針都對,可病人卻還是看不見。
這一切,都是他這個大夫的問題!
「世子爺,唐術無能……」
這話一出,唐術更是無地自容!
那邊廂扶瀾抓了一串葡萄一笑,「不如我來看看?」
商玦皺眉,掃了扶瀾一眼,「我不信你。」
扶瀾被一噎,翻了個白眼專心吃葡萄,一邊拿莫測的目光朝商玦這邊瞧,商玦心無旁騖,只朝著朝夕坐近了兩分,朝夕躺在榻上,身後靠著一個大迎枕,商玦身子微傾去研究她閉著的眸,良久嘆口氣,語聲溫透,「你睜開眼來我瞧瞧……」
朝夕抿唇,似乎不願,可商玦就杵在她身邊,對峙一瞬,她還是睜開了眸子。
一雙墨玉似的眸,眼底閃著清亮的光。
極美的臉,極美的眸,商玦微微眯眼,靠的更近了幾分,因為她看不見,他便可以肆無忌憚的打量她,指尖在她眼周輕觸,「怎麼就好不了呢?」
朝夕拳頭緊攥,身子僵硬的撇過了頭去!
她眼底分明有光,可神色卻怔忪無措,顯見的是一副眼盲的模樣!
只有她自己知道眼前這張臉有多可惡!
商玦不管她排斥的動作,又問,「唐術,可還有別的法子?」
一旁的唐術唇角微動,搖了搖頭,「小人所用之法乃是唐家秘傳,除此之外還真是找不出更好的辦法,世子爺……小人有負您的重託……您,再另尋名醫吧。」
朝夕轉過頭來,眉頭微不可查的皺起。
商玦笑了下,「你便是名醫,再叫我去何處找,照你的法子再治一月,到時候再說旁的。」
扶瀾在遠處嗤笑一下,見商玦不理他,又嗤笑了一下,見商玦還是不理他,將最後一顆葡萄吃下,拍拍手起身出去了,商玦看也不看扶瀾一眼,只又一把攥著朝夕的下頜讓她面向自己,上下左右的打量她一瞬,「無論是否眼盲,對你影響都不大。」
朝夕轉頭擺脫他的手,「世子費心了。」
商玦直起身來,揮了揮手唐術便轉身退下。
「留在燕營過年不好嗎?」
朝夕唇角冷冷的扯起,「任憑世子吩咐就是。」
商玦抬手將她身上的薄毯掀開,一把將她拉了起來,一旁的子蕁見狀知意,忙上來伺候朝夕起身,朝夕揚眉,「要做什麼?」
商玦朝外看了一眼,「今夜是除夕,軍中將士設宴,你是未來世子妃,難道不該到場?」
朝夕皺眉,「你也說是『未來』世子妃了!」
朝夕將「未來」二字咬的極重,商玦笑笑,拉著她的手腕不由分說走了出去,朝夕被拉著踉蹌一步,到底還是咬牙忍了,甫一出帳,遠處的熱鬧聲音便抵不住的傳了過來,雲柘走近道,「世子爺,將軍們都在大帳等您!」
商玦「嗯」了一聲,帶著朝夕朝大帳去!
朝夕身上披著件紅色斗篷,墨發半挽,身段聘婷,手腕被商玦拉著,裙擺和他的袍擺親密相合,這幅模樣,人是誰看了都要覺得二人情深意篤。
「納妃之勢不可兒戲,我的身份特殊,燕國朝中必有人反對!」
朝夕語聲壓低,略顯緊迫,商玦卻大步朝前八風不動……
並非朝夕自輕,實乃她那趙國二公子棄妾的名頭傳聞甚廣,商玦在燕國地位越高,底下人反對的就會越厲害,商玦成為她的助力她會接受,可若商玦成為她的阻礙……
不好意思,她可沒說過不會反悔的話!
商玦久不言語,朝夕咬牙,「你就不怕鬧出亂子壞了大局……」
「雖千萬人,我甘願便可!」
話音剛落,帳簾掀起,一瞬間,數十道目光落了過來!
朝夕微有一愣,商玦已拉著她的手腕入了大帳,周圍皆是冷冽肅殺的陽剛血性,伴著純烈酒氣,軍中漢子的攻擊力十足,朝夕洞察力超常,可她卻未發現誰的目光帶有惡意。